21 西行（十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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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是被冻醒的。
明明昨天还是秋日的景象，今早起床，窗外却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窗外？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实是安排给我的厢房。
奇了怪了，我记得明明是在马圈里睡的……我看向马圈里的小白龙，蹙了眉，又轻轻地笑了。
出了房门，才见到三藏、猴子、八戒、沙僧和陈家人都在厅堂处，赏玩雪景，吃些热汤滚茶。三藏正和陈澄聊着这个地方的时令。而徒弟那边却在胡吃海喝，说说笑笑。
连忙挤到猴子和八戒之间的位置，旁边的家童立刻帮我拿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我转头去看八戒，他正一手拿着乳饼啃，一手端着一碗粥，没空理我。沙僧虽说动作比八戒文雅一些，也是忙着吃。而猴子……一手香蕉，一手桃子……那吃进去是什么味道？
我收了和他们聊聊天的心，专心对付我面前的这碗汤面。
一边吃着，三藏那边的谈话就进了耳朵，陈澄道：“老爷放心休息几天，舍下还有几石粮食，供得老爷们。”
唐僧推说此去路途遥远，已超出预期很多，再不敢多停留。
陈澄忙道：“老爷这话差了，正是多的日子过了，哪里在这几日？况且昨夜承蒙替祭救命之恩，恩未报，老爷就走了，可不是给老拙和舍弟落了个不义的名头？”
三藏看看这雪迟迟不停，只得吩咐道：“既蒙见留，只可以家常相待。”
斋毕，陈澄陪三藏去平野里闲逛解闷，我们这一伙没有一个感兴趣，都留在了庄里。我突然想起件事，忙扯住身旁收拾桌椅的小厮，道：“有劳你去帮我们的白马添点饲料，扫一扫雪。”
那小厮答应后退下了。
猴子哼道：“昨夜了睡马圈还不够，今天还用去那里吃食么？”
“你吃味啊？”我笑道，随即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副“你的事逃不过我的眼”的表情，刚要开口，就被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打断了：“大猴儿~大猴儿~你在哪里呀？……咦，大猴儿在这里！”
大猴儿？噗……
随着一秤金跑来的是关保儿，累的冬日里都出了汗，小脸红扑扑的。他明明年纪小一些，言语动作却像是一秤金的哥哥一般，他略带责备地说：“错了，笨蛋。我爹说要叫他老爷，老爷。”
一秤金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恭恭敬敬地叫道：“大猴儿老爷。”
恭恭敬敬地叫“大猴儿老爷”……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问题？不过，噗……
猴子倒没觉得什么，反而笑嘻嘻地弯下腰，捏捏一秤金的脸蛋，道：“你这娃娃，大冷天的出来做甚？”
原来猴子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么。
一秤金的脸“腾”地就红了，扭扭捏捏道：“大猴儿，你过几天就要走了么？”
“没错。”猴子点头道。
“你能不能别走啊？”小姑娘扯住他的虎皮裙，道：“我……我想要嫁给大猴儿。”
我一怔，随即捧腹大笑，边笑边拍着猴子肩膀，“猴子啊……你、你不错嘛！挺有行情的！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猴子在一旁抽动着嘴角。
我蹲下来，拍拍一秤金的头，诱拐道：“美人，你为什么要嫁给这个没前途的雷公嘴呢？不如嫁给我吧，有钱有房还有地。”
她撇撇嘴道：“可是大猴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听那些说书的人讲，女子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没猴子……以身相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就找老人家说亲去哇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还不忘调侃猴子。
“你，不许笑。你，不许娶。”关保儿再也忍不住，从我们身后跳出，一把扯过一秤金，用手指狠狠指着我们两个，道：“金儿是我的。”
这下连猴子也笑了出来，我边笑边摇头道：“现在的娃娃真是可爱。”
与他们又嬉闹了一会儿，也快到用斋的时候了，我才笑眯眯地对一秤金说：“小娃娃，其实替你祭的人呢，不是大猴儿，是那个长嘴大耳的家伙唷。”
我指指正在喝汤，连鼻子都快伸进碗里的八戒，然后满意地看到一秤金呆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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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天色已晚，只听两个家童闲聊道：“好冷的天啊！把通天河都冻住了！”
三藏闻言，惊道：“悟空，冻住河，我们怎生是好？”
陈澄一直陪在三藏身边，道：“乍寒乍冷，相识河边浅水处冻结。”
家童道：“不是哩，老爷。把八百里都冻得似镜面一般，路口上有人走哩！”
三藏听说有人走，就要去看，被陈澄以天晚的理由留下，明日再去。
第二天，天气更加冷，河应该冻得更结实了。三藏大喜，朝天礼拜道：“众位护教大神，承蒙佑助，弟子空心权谢，待得经回，奏上唐皇，竭诚酬答。”
拜完，我们便上了路。
八戒再一次发挥自己天蓬元帅的经验，先是试了冰冻的坚实程度，又告诉我们要拿着横担之物。
我本想变化个假的金箍棒玩玩，猴子死活不肯，他说和我拿一样的东西很丢人，我……
我只好变了个很长很长的……擀面杖。
……
……喂，别笑。
行了很久，也没见有异象，我们便更加放心了，八戒和猴子也闲聊了起来，我和沙僧时不时插几句嘴，一副热闹场景。
“扑喇——”
就是须臾间，原本在马上的三藏迅速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悟空！”他只来得及发出这个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
“咳……”身体在往下沉、往下沉……无边际地往下沉。
我下意识要呼救，却猛地灌进了一大堆水，呛得我连咳嗽都不能。我用力摆动四肢，却是徒劳。
……有什么东西，抓着我的脚……
我努力用脚踢开它，似乎是惹怒了它，它游快两步，随即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拖着我往海的深处去。
我猝不及防，又被灌进了一口水。
这水好凉，刺骨的凉；这力道好大，像要扭断我的脖子；这感觉……糟透了……
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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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睡。
……快点醒来。
“咳……咳咳咳……”我突然翻身，狠狠地咳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阵干呕。
好难受。感觉像是肺里有一个个细针狠狠地扎着，鼻腔中的刺痛感让我有种想哭的欲望……现实上我在咳嗽和干呕的时候，泪水就已经自己掉了下来。
为什么总要我碰到这种事？我，只不过是一个随行的史官啊……
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我按了按太阳穴，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记得，白马蹄下的冰突然裂了，三藏就这么掉了下去……
……啊，然后我下意识就扯住了他，虽然跟着他掉下了水，但是我的家乡在江南水城，我也会些水性。然后我拉着他，踩着水，想要浮上去。
三藏却有些怕水，他使劲挣扎着，想按下我给自己作动力，以此上岸。
我碰上过不少溺水的人都是如此，于是我换了个方向，扭住他的手臂，要将他拖上去。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被一股很大的力拉回水里，一段挣扎后，我暂时失去了意识。
“咳咳……”我咳嗽着，想消除喉咙中的痛感，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三藏还没醒。
这似乎是一处水下宫殿，四周的小妖们把目光全放在了三藏的身上，似乎想把他直接剥皮生吃一般。
“小的们，抬过案桌，磨快刀来，把这两人剖心挖肺，剥皮炖肉，与贤妹共食之，延寿长生！”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笑声几乎要将屋顶掀下来。
然后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金甲金盔的妖怪，另一个则是一个班衣的老太婆，那老太婆道：“大王，且休吃他，恐他徒弟寻来吵闹，等几日，那厮不来寻时，再请大王上座，吹弹歌舞，奉上大王，却不好也？”
“那如何处置这两人？”妖怪问道。
“大王不如使一个石匣将唐僧藏在宫后。”老太婆道。
“只藏唐僧？”妖怪疑惑道，“那这个小白脸怎么办？”
“小白脸？”老太婆笑了两声，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她慢慢走到我面前，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恶意地抬起，道：“大王，我鳜婆可看得仔细，这是个实实在在的丫头！”
我吞了口唾沫。
那妖怪快步前来，一脸的兴趣盎然，我被他盯得脊柱一阵寒意，他才道：“看来唐僧也不是什么好和尚，竟留了这么个女人在身边。”
他之后的话让我更加恐惧，他慢慢道：“既然不是唐僧，就先将她剖腹剜心，蒸了与我兄弟填肚子！”
我扯了两回嘴角，终于面对着他那张脸成功地笑了出来，我站起身，一施力，双手便缠上了他的脖子，我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道：“大王英勇盖世，少年倜傥，实是英雄人物，小女万分敬佩。不知大王……可有婚配？”
语调被我拿捏得十分得当，连我听着都觉得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