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揭疤（1 / 1）
说出口的瞬间我就呆了，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把它说出来，我也自欺欺人的以为，那个我最不堪，最不愿承认的理由不会有见光的一天。
想起昭池对我说的，“你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他注意你，想感受到他的在乎。”
当时我虽然有一时的难堪，但更多的是不以为然。可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发现自己的心态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控制。
越是靠近，越是戒不掉贪婪的汲取。我很想回去，很想放弃，想回到最初的简简单单。可是那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曾经的背叛，还有那些他不愿说出口的谜团，却让我咬着牙也要坚持到底。也许，这会是我唯一的机会。
其实，还有一份害怕和忐忑一直都在，只是我不敢去面对，以为不被揭开，就不会存在。
“那现在呢？你不是知道了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眼神闪躲，不自然的瞥着别处。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我却隐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因为我一早就发现原本散乱在地上的那些都不见了。
“呵，我知道什么？”我歪头问他，装的一脸懵懂。
他定睛看我，似是要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你不是看到那些……”他停顿，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而我的脑海中已经闪现出那一张张画面。
那些纸可以说记载了我在此生活的点滴。有我刚来空华殿时练的字帖，上面别别扭扭的写满了“师父”二字；有我学画时偷着描绘的他的侧脸，稚嫩的笔触却很是认真；有我为了讨好他而记录的他的习惯喜好，一条一列都细致入微尽心尽力……
每一张纸的背后都有一段我与他的故事，都是一段值得深藏的回忆。可真正让我震惊的，是那叠满是他的字迹的字帖，一笔一触，一勾一画，洋洋洒洒几张纸写的都是两个字——惜言。更不要说那些描绘的栩栩如生的面孔和姿态，和每一年都没有送出手的天灯。
如果之前的那些还能让我以为，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夕颜的转世，那后面那一张张笑脸和密密麻麻的字迹就是明白无疑的告知了他对惜言的感情。
对，是惜言，不是夕颜。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而事实上我也真的笑出了声。
他安静地看着我笑，看着我笑得直不起腰来，看着我笑得泪流满面，看着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也觉得很好笑吧。看着我为了爱你胆颤心惊，为了爱你众叛亲离，为了爱你丢了自己，很有趣吧。我做了这么多这么多，甚至不奢望有任何的回报，也换不了你对我的一句坦白吗？如果你当真不喜欢我，那也算了。我可以将自己卑微到极致，只要留在你身边即使一辈子将爱封藏也没关系。”我笑着对他说，虽然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笑意，反而是满满的心疼。
“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在我为你痛不欲生，伤痕遍体，你冷眼旁观了一切之后，你告诉我，其实你也喜欢着我？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说喜欢我就让你这么难以启齿吗！”
我还想说什么，他连忙打断我，“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我才……言儿，我真的，真的不敢……”一边摇头，一边说着，早就没有了他冷冽骄傲的气质，反而是一种痛，一种无奈。
不敢…我愣住，燃起的气焰消了一半。我突然想起有人跟我说，你怎知他不是怕。
“你…害怕？”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哑的发颤，有些不确定。
他表情僵了一下，连连苦笑：“是啊，是害怕。我也会害怕啊。”
“你怕什么？”
“有太多东西让我害怕，害怕会让你离开我的每一件事。我想至少师徒名分能留你在身边，我怕一旦挑明就再也没有留下你的理由了。因为作为一个爱你的人，我自知永远比不过昭池，作为一个你爱的人，我实在伤你太深。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获得你的爱。言儿，我真的怕。”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的没头没尾，但我相信他能懂。
“不知道，也许很早吧。”他笑了笑，见我没说话，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因为夕颜，这我很肯定。我甚至害怕你记起前世的事。”
“你在内疚，害死了夕颜。”
他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后悔吗？”后悔当初抛弃了她，后悔那时背弃了你们的山盟海誓。
这一次，他想了很久，没有回答。
我心里一寒，淡淡苦涩传来，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前世的夕颜。
“你知道吗，我到此时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我没有夕颜的记忆，我还是那个小丫头，全心全意只会爱你，从来不会恨。”
“既然如此，你又何苦逼自己变成她？”
“因为夕颜的记忆让我心寒了，你……让我心寒了。”我摆摆手，让他不要打断我。
“因为我发现，无论是夕颜，还是我，都输了，输给了责任，输给了苍生。”
我看着他瞬间苍白了的脸，知道这才是我们之间真正的心结，可是知道的是不是太晚了。
“你以为夕颜不知道吗，她知道的。她知道是树妖以苍生作要挟为救爱女，你为了让泽兰同意救助而答应她的要求。她什么都知道的。”
他此时的面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我突然生出一股快感，看着那样不可一世的他露出这样惊讶挫败的神情，原来他也不是能掌控住一切的。
“很讶异吗？”
“那她还……”他突然停住，许是猜到了什么，眼里的震惊没有丝毫减少。
“还不明白吗，她要的不是你遵守约定，她等的只是一句解释，一份坦白。”
眼前的那个人像是失了一切的力气，摇摇欲坠的扶住身边的栏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如果那时你不是只有那句对不起，如果你能将真相坦白，我想夕颜也会尊重你的选择，甚至支持你。可是，你的不置一言让她彻底寒了心。”
这也是我钦佩夕颜的原因，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她也知道尊重爱人的责任，但是她不会无私奉献，不会轻易退让。她可以离开放手，但是她要解释，要一个理由。
而当一切让她死了心时，她可以做得决绝，甚至残忍。这是惜言永远无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