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面对（1 / 1）
刚绑了下肢，他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我急忙想要将他的上身绑住。
我拿着绳子的一头 ，想去拿压在他身下的另一头，却发现这要我整个身体伏在他身上。
我愣了一下，犹豫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可此时的他牙咬得紧紧的，满头的汗，像是快要控制不了的样子。
我忙俯下身，顾不得什么礼节害羞。可又担心，怕他咬到自己舌头，顿时无措起来。这边想着，他的嘴边竟真的淌下一行血。
我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自己手臂伸到他的嘴边，对着他喊：“快张嘴！快，咬……啊！”我惊呼一下，却又慌忙止住。
他应该是已经神志不清了，迷糊间下意识地听到我的话就这么照做了，倘若我此时吵醒他，恐怕他一定不会再愿意。
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手臂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很快就被咬出了血。我这才亲身体会到，他是忍受着怎样的痛楚，要是我早就忍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就这么渐渐安静下来，脸色虽然依旧惨白，但好歹浑身不在抽动着。
我松了一口气，几乎瘫倒在床上。手臂上的疼丝毫没有减轻，反而因为心情的放松而越发清晰起来。我强制自己不去想手上的痛，也不让自己哼出声，看着已经安稳的他，心里觉得欣慰不已。
总算我也能帮助到他了，能让他放心依靠我，而不是每次被他推得远远的，像个废物一样被他保护。
我可以与他并肩对抗魔性，我可以与他感同身受痛苦，我可以如此亲近他，无关风月。
可是我们的世界始终有那么一堵墙，隔开了你我的距离，即使我看得见你，即使我离你那么近，心却始终靠近不了。是因为宿命的悲，是因为轮回的痛，是因为我那么爱你，爱到丢失了自己，再也没有去爱的能力。
我看着他的睡颜，纯净的像个孩子，让我不自觉柔软了心中的坚硬，温暖了内心的寒冷。
如果能将刹那变成永恒，该有多好。
等我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一张温柔得快要溢出水来的眼睛。
我一吓，下意识的躲闪，往后一仰，却不料身后是床沿，眼看就要滚了下去。身边人手一伸一捞，我便被揽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而似乎为了配合这个节奏，感觉自己的心口也起伏跳动起来。原来死了的心还是会跳动的吗？我晕晕乎乎的想着，满面都是夕颜花淡淡的香味包裹着我，感觉头上被轻轻摩挲。直到感觉拥着我的双臂越收越紧，我这才意识到此刻到底是什么的状况，猛地推开这个怀抱，跳下床。
当真的失去那个温暖那一刻，我心里一阵失落，抬眼看他，他也是有些错愕，已经不再血红的眼睛闪过痛意，刺得我心里一颤。
寂静的沉默，彼此无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有一丝慌乱。
终于还是他开了口，“言儿…”
这一声唤让我不自觉后退一步，“别叫我言儿，我不是…我是夕颜！”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恢复前世的记忆，但你在我心里就是言儿。”
窗外传来“轰隆”一声雷鸣，这在凌云山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可是，天眼的肆虐让这个天地都处于混乱之中，并且随着祭天之日的到来，一切愈演愈烈。
我抬头望着滚滚黑尘密布的天空。
“我要毁了这天地，你的言儿也会这么做吗？”
“我恨你，这你的言儿会吗？”
“我会离开你，你的言儿做得到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眼神就黯淡一分，竟是让我都不忍再与他对视。
他看了我一会儿，起身走向我，抓起我的手拉着我一直往外走。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任由他牵着。
他带我走到仙凡桥边停下，看着我。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你说你要毁天。言儿她绝对狠不下这个心，你呢？”说完，他随手在栏杆外的虚无上一抹。
我知道他的意思。仙凡桥上可以看到凡间的状况，而此刻的凡间定是水深火热一片惨淡。
以惜言的性子，一定看不了人们那些悲惨的景象。所以，如果我有任何的退缩和不忍，我就输了。
我不会输，不要说我已经不是原来胆小心软的惜言，更何况从前我流落在外一个人时，早就见惯了那些人间的惨状，在天灾面前的渺小。我不会让他看扁，不会。
我冲着他莞尔一笑，“我怕你会失望。”说着便上前几步，暗自深吸一口气，伸出头去看那片虚无朦胧中出现的画面。
说不震撼是假的，我甚至能感觉到我倒抽了一口气的，虽然很轻，可并不能否认，我确实没有想过如今的人间会这么悲惨。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了，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土地。不是干燥开裂出的缝缝隙比河床还宽，就是江河湖水翻滚着将房屋淹没。人们身上挂着残破不堪的衣物，衣衫褴褛的拥挤在唯一尚存的所谓完好之地，每个人的脸上只有绝望和死气。明明我只能看到画面，却好像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伤者的□□声，幸存者的哀嚎声……
我清楚地记得，当年也是由于天灾，我的家乡被洪水淹没，与亲人失散，生死未卜。一个人拖着劳累病痛饥饿的身子好不容易来到相对安稳的城镇中乞讨生计。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至今仍记忆犹新。若不是那个人带我回去，也许我早就是这些受难者中的一抹亡魂。
正因为深切感受过这样的情形，所以更加感同身受，尤其是一想到这一切的发生与我也有干系，心里更加沉痛的要命。
有好几次忍不住闭上眼转过脸去，却又硬是被我生生止住，反而越发瞪大了眼睛，到最后眼里只有满满的血色与暗黑，又酸又涨的难受极了。
“够了！别看了…”感觉一个巨大的力量将我的身子转了过去，我恍惚间一个没站稳手撑在栏杆上，眼前发虚的景象才慢慢变得清晰，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了，我还没有看够呢…”眼前一张焦急心疼的脸逐渐看清，我笑了笑，很是得意的模样。
“别看了，我让你别看了！”他好像吼了一声，但语气里却有些哽咽，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在我的脸颊上抹过：“别哭了…”
哭？我哭了吗？我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手也摸了一下脸，湿漉漉的确实一片。我也当下才看到，自己的掌心不多不少四个掐痕，隐隐透着血丝，碰触到眼泪的咸涩，一丝淡淡却磨人的痛意瞬间传来。
一定是刚才握拳太紧留下的。我赶紧将手抓住衣角，任由疼痛传来也不愿让他看到我刚才紧张软弱的痕迹。
我掩饰的笑了笑，胡乱解释：“我只是想看的清楚点，眼睛睁久了…是会流眼泪的。”
“何必这么勉强自己呢？”
我笑得更灿烂，“我没有勉强啊，这才是真实的我，当下的我。”
“你不是…”他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不是！你为什么要比自己去成为别人？明明那么痛苦，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心里冷笑，我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为什么丢掉自己变成从前的那个我？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你喜欢那个我啊！因为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