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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祭旗(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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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的长街,白雪被踩烂,融成稀泥。

在这个缺粮少衣的冬天,只有阳光最慷慨,温暖的照着大地,融化了积雪。

街上满是破衣烂衫的乞丐,为了艰难的活下去,而跪在雪地里,伸着脏兮兮的手,讨一口饭吃。

一个穿得还算体面的男子走过,怀里抱着个漂亮的小娃娃。粉嘟嘟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像会说话。嘴唇像一簇花瓣,抿着甜甜的笑。肉呼呼的小手抠着男子嘴角的伤疤,玩得不亦乐乎。

“爹,平安饿!”

她也不多说话,即使表达一件不好的事情,唇边也挂着浅浅的笑意。

方阳望着怀里的女儿,左眼一向犀利的目光也变得柔软无比。

“爹也没有粮食了,平安忍一忍,我们回家,问问娘还有没有吃的?”

“娘!平安想娘!”

她伸出两只小胳膊环住方阳的脖子,撒娇的扎进他的颈窝。蓬乱的头发扎着脖子直痒,方阳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两年了,从她离开母体,他就一直抱着她。虽然这个孩子和他没有血缘,又长得几乎和耿弇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但他从不讨厌。自从第一眼见到那样一个皱巴的婴儿,托在手心里的,就像是心尖的肉,怎么都疼不够。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第一次对他笑,第一次爬向他,第一次叫他爹,太多的第一次,他体会了人生从未有过的幸福,仿佛这就是他的血脉,延续他的生命,书写崭新的一页。

从此,他把平安带在身边,形影不离,把听雨交给皇甫玉漱看守。从此再也不担心她会逃走,因为女儿在他的手里,她和耿弇的女儿乖乖的叫他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原来这种感觉这么奇妙,他已经分不清是复仇的快感还是对平安发自内心的疼爱。总之,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平安的出生,似乎是他的重生,从此过上了崭新的日子,一种独特的体验。

西城城南的一间小院,阳光泻下,照着屋顶的积雪泛着金色的光点。

听雨望着门口,期待那两扇残破的木门打开,却又害怕打开。她想见到她的逸儿,又怕见到方阳。

离开雒阳已经三年,她几乎都不记得是怎样熬过来。跟着方阳来到隗嚣的地盘之后,她每一天都在盼,祈求上苍让汉军早日战胜隗嚣,平定陇西。她想回到耿弇身边,无时无刻不在想,三年时间,思念成狂,有时坐在院子里,就能听见他在耳边跟她说话。多想告诉他,她就近在咫尺,他在城外,她在城内,只要一场胜仗就能重逢,可是偏偏这场胜仗来得如此晚。

院门被推开的一瞬,人未见,逸儿的欢笑声先传入耳蜗。听雨扔了正在缝的袍子,推门出去。那玲珑一般的小人儿正踏在薄薄的白雪上,雀跃跑来。

“娘——”

奶声奶气的撒娇,扑进她的怀里。小身子那么柔软,似乎稍一用力就能碰碎,可听雨还是用力抱紧,恨不得把她融入骨血。

当初生产时头朝上脚朝下的倒胎位差点要了听雨的命,要不是方阳冒险将她送入长安城救治,恐怕这条命早就没了。在长安休养了将近两个月,才启程前往高平。

起初,她每日面对方阳,两人以夫妻相称。怕被人认出,方阳不再叫她听雨,而依照她当年的化名杜九,叫她九儿。每唤一声,心就疼一下。脑海中是耿弇的深情款款,眼前却是方阳的丑陋面孔。思念一寸一寸刻入脊髓,痛苦不堪。方阳控制了逸儿,还取名叫方平安。见不到孩子,也见不到耿弇,听雨真想一死了之。然而当这个灵巧的孩子在七个月时就学会对着方阳叫爹时,听雨终于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她要活着,告诉这个孩子,面前这个看似对她恨疼爱的男子,是她的仇人,是绑架娘的坏人。她不叫平安,而叫耿逸,她的爹是大汉朝赫赫有名的建威大将军、好畤侯,耿弇!

听雨捧起女儿的小脸,像捧着一朵娇嫩的花骨朵。这张酷似耿弇的脸,那对琥珀色的明眸,承载了她太多的思念,如果没有这个女儿,她不知道该怎么撑过敌军委身的三年。往后,平安也是她唯一的寄托。

“娘,平安饿!”

“娘做好了饼子,这就给你拿去!”

听雨领着平安走进厨房,掀开锅盖,一阵暖热的香气扑鼻。平安香得口水直流,张着小手就要。

“等等,娘给你吹吹,烫嘴。”

三年时间,从前那个家务一概交给下人的将军夫人如今也能做得一手好饭,裁剪得一身衣裳。岁月的风霜染过听雨的额头、眼角,刻下一条条轻浅的细纹,一年四季的家务活都要亲手做,一双手变粗了许多。

方阳倚着门框,看听雨给平安喂饭,他忽然动容,有了落泪的冲动。多希望时光能一直这样安静的在他们一家三口身边流过,多想能一直拥有这个家,美丽的妻,乖巧的女儿。

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伸手揽住听雨纤细的腰肢:“娘子!”

“放手!”听雨的脸立即绷起来,“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美梦醒了,方阳只好悻悻的放手:“我答应过你的,从来没忘,你答应我的,也不许忘!”

“当然。一女不侍二夫,耿弇活在这世上一天,我一天不能嫁给你。我不想再被樊英扇耳光,骂荡妇。”

“这是我答应你的,你答应我耿弇死了就嫁给我!”

听雨抱着袍子走到屋里,回头冲他一笑:“耿弇死不了!”

“谁说的?我倒希望能上阵跟他打一架,看看谁更厉害!”

“你打不过他,谁都打不过他!”

方阳哼了一声:“厉害的人往往败在自己手里。”他靠着门框思索,想打败耿弇,只能攻心。

建武八年十一月,不仅西城、上邽粮尽,连汉军也断粮了。

吴汉、耿弇等将领的士兵在陇西打了三年之久,损耗极大,现在的编制很多是才归顺的降兵,人头庞杂,军心涣散。不仅耗费大量的粮食,而且出现越来越严重的逃兵现象。

一场大雪过后,对于城里城外的军民来说,都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几天后,西城大将杨广冻饿而死。

吴汉、耿弇、岑彭等将领齐聚西城下,组织新一轮的进攻。

耿弇端坐黑马之上,在上邽围了几个月,大小战役打了不少,却没能攻破,也没能打探出听雨的下落。杨广死后,西城人心动荡,比起城池坚固,拼命死守的上邽,现出了一线转机。于是他把上邽留给虎牙大将军盖延围攻,自己则率几千精兵助吴汉破城。

几万汉军将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吴汉把一个月的口粮都做了,给将士们吃了顿饱饭,就为了这一战。他豁出去了,在陇西耗了太久,现在他要一仗定输赢!

听高峻说,他曾经的谋臣如今跟着隗嚣,那听雨就在西城无疑。耿弇也豁出去了,不管上邽怎样,他砸上所有的兵力,冲进城去,哪怕会死在这里,他也要救出听雨。

汉军叫阵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拨,可西城还是没动静,就在吴汉等人焦急之时,城头走上一人,从铠甲看出是个将军,只是胡子拉碴,显得疲惫而憔悴。

他手握长剑,一指城下集结的汉军,大喝道:“某乃隗王大将王捷,城下汉军听着!为隗王守城的,都抱定了必死之心,对隗王忠诚绝无二心!你们速速罢兵回去,王捷愿自杀以明之!”说完,他横剑自刎,血溅城头。

王捷的死震动军心,陇西军民个个抹着眼泪,咬紧牙关,握枪向着城下的汉军。而汉军围困几个月都无法攻下西城,如今天寒地冻,又缺粮,士气更加低落。尽管吴汉、耿弇一马当先,冲向西城,却依然无法攻破拼死守卫的西城。

夕阳西陲时,两军皆疲,攻势渐缓,但每个人心里都不想把这场战斗打到明天,或者后天。拖了太久,都对战争产生了巨大的厌恶感。

就在吴汉抉择是收兵休息,还是继续攻打时,城头走上一人,踏在王捷的尸体上,睥睨城下。脸上的面具正是带领八十一个兄弟迎战黄帝的战神蚩尤。

“耿弇,你的妻子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说话间,两个小兵押上一个身着素色长袍,长发披散的夫人。她赤着脚,被方阳推上前,站在城头的积雪中,寒风中,瑟瑟发抖。

耿弇勒马,一时间,战场似乎都静止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城头那挺拔的身姿。王丰和荀梁也催马走上前。

“听雨——”

催战马上前,耿弇向着城头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时隔三年,终于又见到了她,那消瘦的身子架不起宽大的长袍。近在眼前,却是无法靠近的距离。城上的她不说话,只是哭泣,肩头不停的抖动。

“别怕,我去救你!”他举起方天画戟直指城上的方阳:“放了她!”

一声哼笑:“似乎应该由我先提交换条件才放人吧。”

“你想怎样?”

“我想耿大将军退兵!”

“休想!”吴汉催马上前,“你随便绑个女子就冒充建威大将军的夫人,要挟我们退兵,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

“是吗?”方阳冷笑,撩开听雨的前襟,露出胸口雪白的肌肤和一段黑色发绳。

“听雨——”耿弇不堪羞辱,握紧拳,骨节嘎嘎直响,额头的青筋暴起老高。

摘下颈子的发绳,下方拴着一只小竹哨。方阳晃了晃,喊道:“建威大将军,怎么样?有竹哨为证,你还不信吗?”

他随手一撇,耿弇催马上前,一把抓住,紧握在手心。

“大司马,她是听雨!”

耿弇焦急的看向吴汉。他是主将,如果他不退兵,谁也不可能退,没有他发话,谁也救不了听雨。他心急如焚,他的妻站在敌人的刀尖上,他却不能救她。

“稍安勿躁,再看清楚,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耿夫人。”

“是听雨,就是她,你看她的身材、样貌,我是她丈夫,还会认错吗?”

还没等吴汉表态,就听城上的方阳大喊一声:“众将士,我今天砍了耿弇妻子的头颅,血祭三军!还望各位拼尽全力,守护西城!”

“祭旗!祭旗!祭旗!”

一声声高呼响彻西城上空。

“不!我退兵,你别伤害听雨!”耿弇大喊,喊破嗓子也压不过那一浪高过一浪的“祭旗”声。

“耿弇,你疯了!”吴汉一把抄住耿弇的马缰,把他拉在身边。

“耿弇,太晚了!”

方阳的脸上飘过一丝阴鸷,手一挥,两个士兵一人揪住她的头发,踢她的膝窝,扑通一声,跪倒在积雪中。另一人手起刀落,血染城头白雪。

“听雨——”

尸体磕在城墙边沿,打着滚重重摔下,砸在墙根,血泼满地。

黑马发疯似的挣脱吴汉,朝尸体跑去。然而城上的另一个士兵扔出人头。长发飞在半空,血珠飘洒,诡异的恐怖。黑马迟疑了半刻,朝人头飞出的方向追去。

“听雨——”

就在这时,只听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嘈杂的呐喊声,震得人心发颤。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喝:“巴蜀百万援兵到!”

黑压压的人马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潮水一般扑来,吴汉顿时傻了眼,怎么也想不到公孙述会派这么多人增援。耿弇提前离阵,军心本就散了,不用吴汉下令,汉军已然四散逃开。

耿弇的黑马冲入汉军后翼,原本整齐的队伍因为巴蜀的百万之众而乱成一团,透过那些乱跑的士兵,他找不到首级了。战马被他一会儿拉到这边,一会儿拉到那边,心乱了,脚步自然也就乱了。

战马不知主人所谓,高高扬起前蹄,长嘶一声。耿弇没防备,摔落马下。他混在逃散的士兵中逆流而上,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不知到哪儿去找那颗掉落的人头,把她的尸首拼合。

巴蜀援军围上来,西城军民冲出城,追着抱头鼠窜的汉军混战成一团。无数的竹箭射来,一个又一个汉军在耿弇身边倒下,他都浑然不觉。

“听雨,你在哪儿,我带你回家!”

那及腰的长发拖得老长,像鞠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眼泪模糊了视线,他追着那朦胧的影子。

几支竹箭在头颅的周围落下,耿弇猛冲了几步,扑上去,绝不能让他们毁了听雨的容颜。窒息般的疼痛席卷而来,胸中一股热气翻涌,顶着喉头,突然在他的双手触及裹在头颅外的长发时,一股脑喷出来。

满眼血红,糊住长发,流过长发后的容颜。他的九儿,终于又抱她入怀,可他终归还是来晚了一步。

九儿,带我和你一起走吧。这辈子,命运多舛,愿老天开恩,下辈子赐你我一个美好结局。

“将军!”王丰冲上前,战马踏倒一片士兵,捞住耿弇倒下的身躯。

那颗人头从他的怀中掉落,看清了那张惨白骇人的脸,王丰大喊:“将军,夫人没死,那个不是夫人!”

他挥开大刀,为耿弇挡住雨点一样飞来的竹箭。

“将军,你撑住,还没找到夫人,你还要去救夫人!”

然而马背上的耿弇无声无息,血珠一串串从嘴角淌下。

箭如雨下,刀戈混乱,最后连王丰都没了声音。

战马还在跑,然而他却再没力气驾驭这匹跟了他多年的宝马良驹。身体一歪,无力的跌下战马,背上插着不下十支箭。

“跑!快跑!”

拼尽全力给那匹通人性的老马指令,它恋恋不舍的低头在王丰脸颊呢哝一阵,头也不回的快跑起来。

身体里的热度一点点消散,融化了身下的积雪。

终于没有辜负执事的嘱托,誓死效忠将军,保护他的安全。他缓缓的伸出手,终于完成了使命,执事该把杜若吊牌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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