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探望(1 / 1)
四月初夏,阳光明媚。小池塘里的荷花开了,花茎亭亭玉立,托起粉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悠闲的夏日,听雨每天都抱着忠儿坐在池塘边玩耍。忠儿最喜欢听雨呵痒,每每都被逗弄得咯咯直笑,拧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迈着还不稳的脚步,到处逃跑,大声喊娘。
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忠儿总算和她这个亲娘培养出感情,整日黏着,一刻都离不了。他的病已经大好,偶尔腹泻、发烧。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患过癫症,这孩子学东西比同龄人要慢,笑起来总是一副憨憨的样子,没有母亲的伶俐,也没有父亲的英武。
听雨总是把他生病的罪责归咎到自己头上,认为亏欠了这孩子太多,便整日宠着、抱着,对他千依百顺。
忠儿玩得累了,靠在她的肩头呼呼大睡。见他张着小嘴,口水垂得老长,滴在她的前胸。她宠溺的笑了笑,遣走要帮她擦的婢女,生怕弄醒了她的儿子。
此刻,飞雪正坐在池塘边,缝制一件小肚兜。
她咬断丝线,举起来冲着听雨晃了晃。那鲜红的小肚兜上绣着一匹四蹄腾飞的黑色骏马,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听雨忍不住啧啧的赞道:“真没想到你的手这么巧!”
飞雪得意走上前,对着忠儿比了比,点头:“看,正合适!我们忠儿穿上一定英武帅气!”
听雨黯然一笑:“虽然你还没成亲,倒比我更像个做娘的。我都不会绣。”
“我以前也不会,你也知道,老爷夫人都宠着家里的女孩子。以前虽然什么都学了一点,但什么也没学成。这都是忠儿降生后,你不在,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跟着文姬,就全学会了。”她耸肩笑了笑,“你要想学,也一定能绣得很好。文姬手很巧的,会很多花样子。”
“辛苦你了,我不在的那一年,多亏了你……”
飞雪摇摇头:“我一点都不辛苦。只要你以后都留在忠儿身边,照顾好他,做个称职的娘亲,也就对得起忠儿,对得起将军,不辜负我和文姬那些日子不眠不休的守着。”
听雨应诺,虽然感动,但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让她如同嚼蜡,很不舒服。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落满屋。
太阳落山前,暑气未退,门窗紧闭,屋里有些憋闷。
听雨摇着小扇,听方飞虎汇报杜家各地分铺关门遣散的情况。
“局势不稳、收成不好的分铺全部倒闭,剩下那些全易了主,做得都妥帖,没有任何异样。”
“人呢?”
“挑选出了的暗影在京师附近集结,等执事的命令。剩下的那些人原本要遣散的,但公子说他另有安排,就交给他了。那些人直接听命于公子,我不再插手。”
听雨点点头:“把那些人的吊牌收回来,他们不再是杜家暗人了。”
“是!”方飞虎想了想,又问:“暗影怎么安置?”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武艺高强的能人异士而不被察觉呢?”她的唇角翘起一丝狡黠,“最后终于被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闪亮的瞳孔中映着方飞虎恍然的惊喜,两人异口同声:“突骑!”
“拿我的执事铜牌去找王丰,这件事交给他去办。虽然我不让他再做杜家暗人,但这件事他会帮忙的。”
“是!”
“飞虎,”听雨敛去笑容,露出一点担忧,“大哥利用记室令之便,把朱浮交给吴汉的奏折抄了一份送回家,我们散了白鸽,皇上也没再查这事,但是皇上擢升朱浮为执金吾,显然不认为他所说为虚。暗影融入突骑部队,一定要慎之又慎,容不得半分差错!”
“是!执事!”方飞虎单膝跪地,郑重承诺。
“飞虎,我明天想去看看大哥,顺便……”听雨站起身,犹豫了一刻,“顺便,看看云筝。”
方飞虎起身,诧异的问:“她要害忠儿,你还要去看她?”
听雨踱到窗边,推开窗。淡蓝微红晕染的天际,显得清静恬适。清风拂面,额头的汗迹退去,她呼出一口气。
“她最后还是没忍心伤害那个孩子。”
掌灯时分,耿弇才从校场归来。这些日子,一直在等刘秀下达总攻张步的命令,他一刻也不敢怠慢。
走进卧房,听雨正坐在床边,对着烛光绣一件小肚兜。他悄悄的凑上去,伸着脖子偷看。花样子是提前画在肚兜上的,尽管这样,她一针一线,还是绣得很慢。有时还会绣错,拆了重来。耿弇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一点轻柔的微波荡起心弦,那全神贯注绣花的身影让他动容。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杜家大小姐,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一概不灵。在旁人忙着读书时,她的母亲却在逼她学武功、学骑射,教她逃生的本领。他不知道她的父母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在隐居蓟县后仍然过得草木皆兵。但恰恰如此,才造就了她与众不同的气度和性格,那才是他最爱的。现在她收起□□,下了战马,回到深闺,做起一个孩子的母亲,尽管这些都是她不擅长的,但她在学,在努力。
见她又气急败坏的拆了才绣的一大片,耿弇忍不住笑出声。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出声!”听雨吓得大叫,像个孩子一样局促的红了脸,慌张的把肚兜藏在身后。
“别绣了,歇了吧!”耿弇抢过她的针线,放在一边。
听雨难为情的一笑,摊开双手:“这双手拿得起□□,却拿不起这么细的绣花针。”
耿弇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摩挲掌心那些握枪而来的茧子:“以后这双手就只拿绣花针,别再拿枪了。”
“我想跟你去打张步,那是你的心愿,我想陪你实现。可是我舍不得忠儿。”她看了看笸箩里的针线,神色黯了下来,“忠儿从小到大的衣裳都是飞雪和文姬做的,他从没穿过我这个娘的一针一线。到现在,我连个肚兜都做不好,真是不配做娘!”
“别这么说,你收复了广阳和渔阳。”
“那有什么用?如果忠儿当初的病好不了,我就是收复了全天下又有什么用?”
“是啊,我们不是皇上,没有把黎民都看成子民的胸怀。在外征战,为的就是给妻儿富足安定的生活。如果妻儿的性命都保不住,打下再多的江山又有什么意义?”耿弇抚摩着她的长发,轻声说,“这次出征,你就留在家里吧。”
听雨点头。当初向刘秀求了三次出征的机会还嫌少,没想到只用了两次,就不愿再去了。她又拿起针线:“我要绣一匹比飞雪绣的更美的马,不能输给她,我要让儿子穿着我绣的肚兜长大!”
耿弇凑上前,扶住她的肩膀:“等我打败了张步,夫人是不是也给为夫做件战袍作为奖励?”
“不行!”听雨头也不抬,专心绣花,“我要给儿子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做好再给你做。”
耿弇无奈的笑起来,凑近床里熟睡的儿子,轻点一下他的小脑门说:“忠儿,你现在的地位就高过爹,将来等你像爹一样当上大将军,你娘还不把你捧到天上去!”
“当然!我的忠儿肯定要强过他爹!”
忠儿哼唧两声,翻了个身,接着睡。
第二天一早,天阴沉沉的,还飘着小雨。
方飞虎驾车,载听雨前往杜吴家。
冷清的门第在阴雨中更为萧索。虽然身为大司马的属官,但布置陈设远不如当年气派。家仆、婢女都有,但身为主母的铃铛总是亲力亲为。
她端着亲手煮的茶送来给听雨。香气热腾腾的熏蒸,就像铃铛其人,馨香淡雅。
听雨抿了口茶,赞了句:“嫂子煮的茶真香!”
铃铛恬然一笑,带着几分羞涩,一抬头,见杜吴淡淡的看着她,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听雨略带埋怨的盯了杜吴一眼:“大哥怎么总对大嫂这么冷淡?这几年她里里外外,把家操持得极好,早就是这个家的主母,你却一直把人家当侍女。”
杜吴怔忡的望向门外,铃铛那瘦弱的身影正在院中吩咐下人做这做那。这几年,两人连同床都没有过,但她从没怨言,帮他打理家务,井井有条,心中的亏欠就像一个无底洞,恐怕再也没有填平的那一天。
“大哥,爹娘来信说,杜家该有子嗣传承香火了。”
听雨的冷言冷语让他无地自容,他叹了一声:“我明白,但是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就算你的心不在她身上,给她个孩子总可以吧!难道你就这么讨厌她?娶她排除皇上的疑心之后就弃如草芥?”
“当然不是。”杜吴低下头,握紧拳头捶着膝盖,“当初我和云筝有约,她为夫君守孝三年,这三年内,我不碰铃铛,三年后,她就做我的妾室。”
“荒唐!”听雨愤而起身,“我去找她说理!”
“别去!”杜吴踉跄了几步,拽住她,“她当时身体很不好,为了让她宽心,我才答应。”
听雨站住,不忍心看大哥为了那个女人卑微的求自己。这是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是她那个傲然冷峻的大哥,为了云筝烧坏了眼睛,烧伤了腿,为了她,放弃了傲骨,为了她,他已经变得不像大哥。
“投靠吴汉,也是为了她?”
杜吴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松开听雨,坐回原位:“我和徐宣一样,被留在雒阳,是皇上为了提防。投靠吴汉,一为表明忠心,二为找个靠山,毕竟云筝的真实身份一旦泄露,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吴汉的能耐我很清楚,所以投靠他。第三,皇上的嫡系并不是现在倚重的河北派将领,而是吴汉为首的南阳士族。你我和皇上相识于昆阳之战,应该最清楚他和阴贵人的情意,虽然如今郭圣通贵为皇后,但将来如何,不得而知。耿家既然决定支持郭皇后,我依靠吴汉,支持阴贵人,也不是坏事。”
“大哥,你知不知道,吴汉不是好人。他在广阿的时候,陷害我,差点被他害死。选大司马的时候,他还威胁耿弇,他根本不念旧情!”
对于小妹的愤怒,杜吴一笑了之:“这些我都知道,王盛不是他派人救的吗?”
“你都知道?”听雨着实吃了一惊,当时大哥在赤眉,居然会知道这些事!
“我和吴汉相识这么多年,虽然并不是至交好友,但也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聪明人,城府深,但心地不坏。他陷害你是为了自己当上突骑的主帅,但他没想害你,所以才派人在祭遵眼皮底下换了王盛。以他的能力,想保护你这样一颗小棋子并不困难。事后,他断定你不知道王盛没死,才会用这件事威胁你,而不是耿弇。他是个真小人,而不是伪君子,和这种人做朋友,其实就是一桩交易。他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一个要效忠的主公。所以我用对皇上的忠心,换全家人的平安,他才让我做了记室令一职。”
杜吴的讲述中,始终抿着浅浅的笑意,足见他对吴汉的信任,和对这桩交易的信心。听雨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既然大哥觉得吴汉可靠,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只希望大哥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冲昏了头脑,害了自己。”
杜吴笑了笑:“你以为大哥眼睛受了伤,就连脑子都伤了?我做记室令是皇上准许了的,我有分寸。”
听雨点点头,释然的笑了笑,站起身:“大哥休息吧,我去看看大嫂。”
杜吴默默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皱起波澜。他的小妹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依赖他、崇拜他的小丫头,诚如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能让她信任、给她安全感的大哥,他能做的,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保全自己、保全云筝和铃铛。
“大嫂!”
正和仆人们一起忙碌的铃铛放下手里的活,热情的迎了过来,拉住听雨的手:“小妹,留下吃午饭把,我已经吩咐仆人们准备了。”
听雨点头,笑着说:“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我想去看看云姐姐。”
“这……”铃铛愣着,有点为难。
听雨坦然的笑了笑:“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云姐姐冰释前嫌。”
“真的?如此甚好!”铃铛惊喜的笑了,“你们俩都是我的姐妹,若能和好,那就了了我和你大哥的一桩心愿。”
铃铛拉着听雨来到杜家后院。那是一处幽静的小园子。
铃铛撑着伞,和听雨走进月洞门。满院的兰花含苞待放,在雨水的冲刷下,一朵朵,白如美玉。
“平时云姐姐很少出门,就在院子里种种花。苏太医让她保持愉悦的心情,身体才能恢复得像以前一样好。云姐姐说对着花比对着人心情舒畅……”她急忙住口,意识到说错话,难为情的看着听雨。
听雨并没理会,径直往院子里走。铃铛在身后追,赶紧解释:“其实云姐姐不是有心的,上次是她一时冲动,她心地很好的,她……”
“大嫂!”听雨站住,拉住她的手,“我没怪她,毕竟是我们害她小产在先。”
“其实,你们也是为了救她。她明白的,只是因为那个孩子,本来是樊大哥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骨血。”
“谁?”
花丛中站起一袭白衣,戴着斗笠,雨水湿透了肩膀。斗笠下明亮的眸子带着几分戒备,看见听雨时,一缕慌张一闪而过。
听雨眉头微皱,那抹异样的神色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云姐姐,听雨来看你了。”
蒙蒙雨中,白衣清淡,冷若冰霜,红裙鲜艳,邪魅英武。
一别经年,再次相见,心中仍然免不去那份无以言表的感受。恨意犹在,只能禁锢在心底,隐藏在瞳孔深处。
“姐姐,别来无恙。”
听雨扯动唇角,笑意却吝啬得不肯浮现。云筝离奇的身世和杜家离奇的过去,杜吴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但当她叫出这声“姐姐”,眼前还是挥之不去那天云筝擎着孩子,揪着她的头发的狠绝样子。文姬的孩子因此而死,对云筝,听雨有愧,更有无法释怀的恨。
“耿夫人费心。云筝很好。”
面容冷淡,话语冷淡,压抑在心底的丧子之痛刻骨铭心,在见到听雨的那一刻,又再一次释放。
“云姐姐,下雨天你怎么在外面?都淋湿了。快进屋吧。”
铃铛想帮她打伞,她却急匆匆的绕过花丛,并没在意铃铛伸过来的雨伞,走到听雨面前。
“耿夫人见到云筝很好,可以安心回去了。”压低的斗笠遮住她的脸色,但话语中的急迫被听雨听了去。
目光在她刚站过的地方停了一瞬,才又落回她的脸上。听雨莞尔一笑:“姐姐真是爱花,满院子的花草都照料得这么好。真是很难想象满院子兰花开遍是什么样的胜景!”
铃铛站在两人中间,陪着笑说:“等花开了,云姐姐请听雨过来赏花,可好?”
“我当然会请。花期在五月,我夫君的忌日在五月,我孩儿的忌日在五月,樊青的忌日也在五月,到时满院子素白,请耿夫人和这些幽兰一起祭我的夫君孩儿!”
云筝在笑,笑得诡秘,听雨冷着脸,四目相对,如冰与冰的碰撞,尖利而清脆,冰凌乱飞,恨就像繁星铺满天际,白天虽然隐了光亮,但一到夜晚,就照亮了心底的幽暗。
铃铛慌张的直拽云筝的袖子:“云姐姐,你在胡说什么?还不快请听雨进屋坐?”
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停止这场眼神的较量。
“你可以一辈子不原谅我,也可以杀了我,但是不能辜负等我大哥的苦心!他几次救你的命,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你明明知道他的心意,还整天只想着给你的夫君孩儿报仇!你一天放不下仇恨,他就一天放不下你。你不让他和大嫂圆房,他就两年没碰过她!”
雨珠落得更急,转眼连城了线。铃铛强忍着眼泪,退到云筝身后。伞还留在云筝头顶,她的后背瞬间湿透。
眼泪浮了上来,陪着雨水一起滑落。云筝落荒而逃,这场较量,她终是输了。
樊崇和孩子的死,赤眉军的覆灭,让她的心里只剩下恨。恨老天不公,恨听雨残忍,恨所有人,唯独忽略了杜吴,忽略了在她耗尽心力去痛恨的同时,有一个人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爱。听雨说的没错,杜吴的心意她一直都明白,可是在失去樊崇和孩子的世界里,她最无法面对的就是杜吴的心意。她宁可做一只鸵鸟,不去看,不去想,封闭自己,只挣扎在仇恨中,仿佛才是一种解脱。然而当听雨拨开她心头的这层乌云,露出原本的那颗心,她居然还记得曾经是如何为他砰然心动,如何为他感动,为他潸然泪下。
“听雨?云姐姐?”
当铃铛回过神,发现云筝和听雨都不在眼前。她忙抹了把泪,转过身,发现听雨蹲在花丛里。
“你在干什么?”
听雨在花丛中站起身,看向云筝的屋子,轻叹一声:“兰花本是高洁之物,不该被仇恨污染。我取了一株,看拿回去能不能种活。”她举起一株兰花,根上包着一坨泥土。
铃铛走进花丛,看见地上的一个小土坑,刚刚灌满雨水。
“你想种兰花我叫人给你送几株就是,何必自己拔,手都弄脏了。”说着,她拿出帕子帮听雨抹手。
“大嫂,我想云姐姐不希望看见我在她的园子里,我还是走吧。”听雨扶着铃铛走出花丛,见她神色黯淡,于是劝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大哥他……”
“你别说了,我都明白。”铃铛拍拍她的手背,“应该是我求你看在云姐姐无依无靠的份上,别怪她。她以为我嫁给你大哥是为了让皇上信他,并不是因为彼此钟情,才会提出那样的条件,她想让你大哥放我走。”
听雨叹息一声,没再说话。像铃铛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世间难找。可是偏偏她爱上的人心里早住了别人,满满的,再容不下任何一份爱,一颗心。
听雨带着兰花离开杜家,把花交给方飞虎,登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小巷,上了大街,方飞虎转头问车厢里的听雨:“你不是真打算种兰花吧?”
“拿去问问飞雪愿不愿意种吧。”
方飞虎看了看那株挺拔的幽兰,花蕾饱满,只是可惜了,拔得太急,根都断了。他随手扔在了路边。
车厢内,听雨的手中握着一片竹简,抹掉上面的雨水和泥土,露出一排浅浅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