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7(1 / 1)
沈晴天因主动自首,态度良好被教导主任取消了记过处分,只是对他作弊的行为进行了通报批评。
英语一科归零,他从全年级第一名直接滑落到全年级四十七名。
韩七七从第二名直跃第一名。
去年的寒假在紧张的备考中度过。
今年的暑假又在落榜的失落中度过。
而,现在终于可以过一个好寒假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总是事与愿违。
韩七七的寒假过得一点都不好。
下雪了,冷死人。
韩七七边在大街上晃荡边暗自诅咒。
犹豫一阵,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她边用口中的热气暖手边等待电话接通。
电话接通了,传来对方懒洋洋的声音。
韩七七说,“千万别告诉我,你还没起床。”
沈晴天翻个身,把室内的空调关掉,他抱怨,“前年买的空调,今年就坏了,现在的东西真是太假了,连三年都用不满。”
“空调怎么了?”
“我明明调的二十六度,刚刚一看竟然三十度,想来是空调出问题了,难怪热死人。”
韩七七深深咬牙,“你最好不是故意气我。”
“气你干嘛?”
沈晴天直接将手机转成扩音放在一旁,然后下床换衣。
找到可以诉苦的人,韩七七赶紧把握机会,“我家来了客人,我妈要跟客人谈一点小孩子不能听的事,叫我到外面玩。拜托,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见到雪就会惊奇大叫,跑跑跳跳,腊月二十八,人人都在家里烤火吃大餐,这下雪天冷的,脑筋不正常的才会想要出门玩。”
沈晴天正在刷牙,听到韩七七的话,把清洗口腔的水吐出去,笑出声,“那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用?要我陪你玩?”
她恨恨道,“你别取笑我呀!”
他满不在乎,“不喜欢的话,你可以挂电话。”
啪!
讯号真的切断了。
沈晴天到厨房为自己泡了一杯热牛奶,打开电视。
随意调换频道,他从这个频道看到那个频道大多是婚礼现场直播。
木铃乐跟名门富商在腊月二十八结婚,排场非同一般。
他俊朗的脸孔蓦然阴沉。
女人啊,最擅长用纯良无害的眼神勾引男人并且掩饰内心的贪婪与残忍。
手机在这时响起,他拿过一看,脸色稍稍缓和。
关了电视,他才按下通话键。
“韩七七,你真没志气。”他讥讽她。
韩七七气到跳脚,“沈晴天,你真嘴贱!”
他切断通话。
她打来,他不接。
直到第四遍,他才不缓不慢地接起,“韩七七,你否认也没用,你已经完全用行动证明了你没志气。”
韩七七咆哮道,“沈晴天,我在你的住所楼下!快下来!”
沈晴天把手机收进口袋,他走到窗边,他这里是三楼,不高。
放眼望去,他看到她。
雪花沉甸甸地压歪了树桠,她就站在一棵随处可见的松柏下,不停吐气搓手。
他到房间披了外套,找到围巾,拿了冬帽,出门。
他走到她跟前,第一件事就是用他手里的围巾当武器勒她的脖子。
她吓一跳,以为光天化日有人绑架抢劫,一个横扫千军。
他躲过,啐道,“韩七七,你是多动儿。”
她一怔,看清来人的脸,傻傻笑开,“沈晴天!”
他帮她系好自己带出门的围巾,动作谈不上温柔。
接着,他又把自己的帽子罩在她的头上。
“你都不带脑袋出门?”他斥,“这么冷的天也不会把自己包成蚕宝宝再出门?”
“我妈急着赶我出门嘛。”她摸摸围巾,摸摸帽子,“本来我是后悔来找你的,但现在不后悔了。”
他白她一眼,“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
她笑,得意的笑,“我是班长啊,帮主任整理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嘛,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地知道的哦。”
“你对我这么感兴趣,有什么企图?”他扯住她的马尾,“下学期咱们可不是邻居了。”
“但你还是跟我同一个班啊!好险,幸好一个班是五十个学生。”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说什么然后?”
“然后,你还是我的秘密好友啊!我不是以成绩为标准交朋友那种人,所以,你不要担心。”
沈晴天赏她一个栗子头,“担心你个头!”
她皱眉,狠捏他的高挺鼻尖,“你到底是想问什么?!”
他拍掉她的手,“来干嘛?找我干嘛?”
她友好地蹭到他身边,“陪你过腊月二十八。”
“自作多情!谁要你陪?!你自己玩。”
他才转身就被一个雪球砸中。
旋回身子,他看着始作俑者,“韩七七,你吃饱了撑着?”
韩七七弯下腰,捡起一团雪,随手一搓,往沈晴天脸上砸过去,想砸掉他那总是云淡风清的淡雅表情。
脸部肌肉有一半冰冷得失去知觉,沈晴天丢雪球还击。
韩七七咯咯笑着躲开。
在一片雪色中追逐嬉戏。
最后,她先举双手投降,“我让你打回来,我们讲和。”
他才不理,“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抬手看腕表,“糟糕,快关门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拉着他飞快地跑。
他没有挣开她的手,而是问,“去哪?”
“乐天时钟博物馆!”她停下,“今天不要钱,对外开放,我们坐计程车去的话,大概要多少钱?”
他没答,直接拦了一部计程车,把她推上车。
他没有上车,给计程车司机一张百元钞票,“送她去乐天时钟博物馆,剩下的钱找给她。”
关上车门,沈晴天径自返家。
韩七七想要下车,计程车司机已经启动了。
韩七七要求对方停车,对方以刚刚的地方不能久停为由,没停。
韩七七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炮轰,“沈晴天,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司机一惊,急踩刹车,车停。
韩七七趁此赶紧下车,“司机伯伯,请把钱还给我。”
伯伯?
司机冷下脸,他有那么老吗?!
把钱往外一甩,当他倒霉!
车子呼啸而过,韩七七捡起掉在地上湿了的红色百元钞票,擦干净。
她又回到那棵松柏下。
夺命连环CALL。
沈晴天干脆关机。
她只好发了一条短信。
手机显示发送的字样,她环看了住宅群一眼,这才走了。
他站在三楼看着她离开,手机不自觉地按下开机。
是不是内心深处指望着她还会打来?对于问题的答案,他并不清楚。
乐音间断性地响了一下。
有新短信。
迟疑地打开。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想要一个人过,总之,新年快乐!
几秒后,他飞奔出门。
他边跑边打电话。
一接通,他就问,“现在在哪?!”
韩七七愣愣地说了地名。
“站在那里别动,我来找你!”
天色有点暗了。
腊月二十八,在街上走动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四处银光闪烁。
他大声喊叫她的名字。
她站在一个有着圣诞老人的橱窗前,“沈晴天,我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回头,她笑容甜美,他竟有一瞬恍神。
他走到她面前,递出手机,指着彩屏上的文字,“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为你不喜欢一个人过年的意思,你妈今天——”
“韩七七!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韩七七脸色霎白,“我哪里过分了?!我只是怕你一个人——”
“我就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你这个班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他的讽刺刺得她的心有点痛。
她掏出口袋里的那张百元钞票,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我回家了。”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看着她往公车站牌走。
她站在公车站牌下,目不斜视地望着公车会来的方向。
她要上车,一股拖力在后拉扯。
他拉住她,随后懊恼。
“不是说去乐天时钟博物馆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说,“走吧。”
乐天时钟博物馆全是各式或进口,或古董的昂贵时钟。
那些时钟全部被放在为各个时钟特制的玻璃罩里,更显时钟之珍奇。
时针,分针都指着同一时间。
在博物馆中央有一个与博物馆同高的,跟博物馆同龄的超大时针,12个数字,每一个数字都比人的头还大。
沈晴天看着那大大的秒针在眼前不停歇地移动前进。
他说,“我很少来这种地方。”
她笑,“我以前也是,以后我们常来就是了。”
他诧异地看着她。
她说,“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所处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我们能把握的只是现在而已,这一分这一秒过去了就再也不会有了,你不觉得如果浪费掉真的很可惜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
她看着时钟,“去年我来的时候是紧张备考那一阵子,我恨死我妈,我恨死这个社会的升学制度,我恨我所处位置周遭的所有事,为什么我那么倒霉生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社会?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个开明的妈妈?为什么我妈的职业是那种让所有人都瞧不起,连我都难以齿口的?那时候升学的压力好大,我快撑不住,心中全是怨怼,那天,我想离家出走算了,让我妈去难过,让她好好想清楚到底是成绩重要,还是我这个女儿重要。然后我不知不觉跑到了这里,就傻了。时间一刻不停地往前流逝,妈妈会老,社会会变,我站在每个位置的每一刻的心情也会随之改变,我突然发现珍惜现在比责怪抱怨都来得重要。每时每刻都是无可代替的,错过就没有了,以后只能站在另一个位置想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所以,为什么不把握现在,而要到未来才来对今天所做的行为,所进行的挥霍后悔呢?那太笨了,以后站的位置不可能改变现在,但现在我站在这里,可以随意改变未来,这样想着,我就不恨了,不怨了,与其责怪抱怨别人,还不如怪自己,看自己有什么地方走错了,选错了,因为怪别人会有非常多的事想不通,想不明白,很容易自暴自弃,怪自己的话就什么都能接受了,是自己的作为产生的行为后果,即使是不好的后果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产生的,这样的话,可以把握主动权去避免以后做相同错误的选择,改变未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打电话回去报平安。
“你妈还真放心你。”
他坐在她对面。
他们现在正在有暖气的快餐店里,他请客。
她搅拌火锅,“你妈更放心你。”
他回答,“那不是放心,是漠不关心。”
他挪了挪位置,坐在她旁边。
快餐店里太吵嚷,他不想跟她说话需要背着嗓门喊得跟有仇似的。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应该是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同吧,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我一定是我妈从臭水沟里抱回来的,她啊,只看成绩,成绩不满意就打我,我以前挺怕她的,近年来,我还是怕她,但已经好很多。很多事,只是视角问题。”
他不以为意,捞起已经滚烫的白菜送入嘴里,“算了,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她说,“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家最不得安宁了。”
他随口道,“哦?”
她吃面条,被烫到,他斥她不小心,她讲,“以前,我家一到过年就鸡飞狗跳的,不是有债主上门要钱,就是妈妈要别人还钱,债权人跟负债人都不好当,但有多少人不是分饰两角?欠妈妈钱的不还,我总听到妈妈骂对方是骗子,一次次放她鸽子。然后,上门来要债的也常常骂我妈是骗子。谁是骗子呢?钱不都是因为相信对方才会借吗?大人们的世界很奇怪,他们的视角特别奇怪。”
他吹了吹被筷子夹住的排骨,确定不会烫嘴之后直接塞进韩七七的嘴里。
她也真的安静了。
两人安静地吃火锅。
吃完火锅,结了帐,走到店外,冷得她有点不适应,瑟缩了下。
她提议,“我们去海边?雪花覆在沙滩上,一定美极了。”
他问她,“要不要买些烟花玩?”
“可以吗?”她的眼闪闪发亮。
他不答,直接去买了。
“你真的很有钱。”她好羡慕。
他听出来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哦。”不想惹他生气,她转移话题,“我们快点,就快十二点了。”
海风大,没什么人。
估计大伙都坐在家里吃团圆饭。
雪花混着海沙,她踩出咯吱响声,特别清脆。
他说,“我以为你是没有冒险精神的。”
“我是没有啊。”她紧牵他的手,“否则我干嘛牵着你。”
“你是怕鬼还是怕黑?”他一用力,让她挨着自己,“既然这么没胆就不要提议大半夜的来这里。”
“我不怕鬼也不怕黑。”她反驳,“抢匪什么的如果有智商当然不会来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如果没有智商的话,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说的没有冒险精神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是怕这里一片黑暗,茫茫无标的,让人迷失方向。我们可能会走散,找不到对方。”
她放烟火,笑容璀璨。
他难得接受她的观点,“是啊,迷失的感觉真是糟透了,越急,越焦,越躁,越想找到方向却越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真的是糟透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烟火升空,也顾不上,只是看着他,“我可以知道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吗?那个我想永远都不可能从你脑中抹去的那个你喜欢过的女生的名字。”
也许是烟火太美,也许是因为气氛太和谐,他没有生气。
他反问,“真想知道?”
“非常想。”她用力点头。
他问,“为什么?”
她说,“我想算算你们的名字相差几划。”
“哦?”
“我看过一本星座书,例如笔划相等是天生一对啊之类的。”
他挑眉,“你信这个?”
海水轻荡。
“也不是我信就成真的,它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她给他一根仙女棒,“哥白尼刚开始说太阳屹立在宇宙的中心,行星是围绕着太阳运行时,许多人反对他,许多人说他误导人们,不少教徒说他冒犯了地球母亲,因为当时的人们相信行星是绕着地球旋转的,哥白尼当时的讲说成了邪说,哥白尼被捕,一个首领说,只要哥白尼认错,只要他不再说行星是围绕着太阳运行,就放过他,哥白尼却说,我可以说行星是围绕着地球运行的,可以说一百遍一千遍,那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还是不会改变行星是围绕着太阳运行的这个事实。”
雪花飘洒。
他用冰冷的手搓她冻红的脸蛋。
她哇哇大叫,知道他是报复她不久前的偷袭。
不知谁起的头,他们较量起跆拳道。
他一扯,把她扯进怀里,手脚并用钳制住她。
她的脸蓦地红了。
她休战,他松手。
砰!砰!砰!
空中的烟火混着雪花,仿如假画。
十二点了。
灿烂烟火下。
这个夜晚,她笑容耀眼。
他平直的嘴角也缓缓往上翘。
笑容是可以传染的。
清晨,他送她回家。
她把围巾跟帽子解下,为他套上。
他问她,“新年你许了什么愿?”
她反问,“你呢?”
“不说算了,我走了。”酷酷地转身。
她追上去,“自从我记事以来,我许的愿望全是想要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不用学习就能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的天才脑袋。”
他笑得没有形象。
她嘟嘴,“有什么好笑的?!”
“然后呢?”他笑道,“你的愿望成真了?万年第一。”
“别讽刺我!如果我的愿望成真了,上课看课外书,下课不学习的那个人就不是你了!”
“好,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今年的新年愿望还是跟以往一样?”
“不,认识你之后,愿望变了。”
他的心一跳,“变成什么了?”
她招手,要他低头凑过来。
他下意识地听话。
她凑到他耳边,她说,“我的新年愿望是你的成绩永远不能超过我,而又能拿全年级第二。”
他扬眉,“这么想跟我同桌?韩七七,你真不害臊。”
谁说她不害臊的?……
她脸红垂头,很害羞。
他笑得难以自抑。
笑了足足两分钟还不停,韩七七等不及他笑停,用手肘撞他,“你呢?新年愿望是什么?”
他的笑容稍稍收敛,“明明知道没有用,还向老天要愿望不是很蠢吗?”
在她发飙之前,他闪人。
他走了,她恍然若有所失。
她看着他上了公车,他笑着跟她招手说再见。
她轻按心脏。
这样的淡淡心疼与不舍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
他并没有告诉她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也识趣地没有继续问。
回到家,他上网。
他找到她说的笔划相差解析。
她的名字叫:伊亚。
他的名字叫:沈晴天。
他们的名字相差十一划。
默默地,他下拉网页看下来。
11,有缘无份,相见恨晚,面和心不和。
心一扯,痛起来。
他关掉网页。
韩七七当时的笑容又浮现,她说,“既然相信与否都不会改变事实,那么,如果是让人觉得相信之后有幸福的感觉的事,就应该尽情去相信嘛,如果是让人觉得相信之后除了情绪低落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应该果断地不要去相信!”
他想要相信母亲……
他想要相信亚亚……
如果他的相信可以让母亲接纳他,如果他的相信可以让亚亚活过来……
他真的什么都可以相信!
可是,这样的相信,除了自欺欺人,并不会改变事实。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发短信。
韩七七,你这个盲目的笨蛋!
正要发送,他一怔。
大拇指移到删除键,他还是把短信删除了,并没有发。
突然,一个念头腾空升起。
他重新打开刚刚关闭的网页。
他的名字叫:沈晴天。
她的名字叫:韩七七。
他们的笔划相差七划。
7,山盟海誓,牛郎织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