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却见双燕斗衔泥（三）（1 / 1）

女中的课程编排十分合理，如欣向来功课好，也不很吃力。空闲的时候，倒被海媛拉去参加了戏剧社。因着快到校庆，社里准备排戏，定了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大家商量着去借戏服，便指派了海媛和如欣。海媛人面广，和省立剧团联系好了，定了这个礼拜日去选。

已经是秋天了，阳光旭暖，金晃晃的闪的人睁不开眼，稍稍冷冽的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甜味，天异样的碧蓝高旷，云如棉絮般洁白。如欣只觉得有一种孤高的清冷。两人借了一堆戏服出来，拿布包了，先叫车子送到学校，两人就慢慢的沿着湖走回去。

细微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闪闪烁烁的打落在人身上，如欣眯起眼，抬头看，让斑驳的阳光一点点落在眼睛里。海媛扯扯她：“我累了，咱们在这里歇歇吧。”她指指湖边的一个小茶馆。如欣见她细密的鬓边都沁出了汗，一张小脸热的发红，便点点头。两人迈步进了茶馆，跑堂的迎上来，见两个人是女学生打扮，就把两人引到东边的雅座里。两人坐下来，茶博士过来殷勤的介绍茶水。

海媛伸伸腿，说道：“你也别说了，我们不喝你们的茶。有桂花酿吗？弄点桂花藕粉好了，别太甜，去井水里冰了，再送上来。先给我们来点笋干，香豆，南瓜子，新鲜蜜饯，如果有荔枝果酿也上一盘。就这样，快下去准备，别罗罗嗦嗦的。”

如欣正望着窗外的湖水，听海媛的口气，就笑着转过头来，待茶博士走出去，说道：“你呀，小姐脾气不改。以为是你家么？”

“这样的小馆子有什么好茶，我又不耐烦听他罗嗦，当然是快快打发他了。不过，我倒一直想问你，那天容少送你们回去，有什么事发生没？”海媛凑到如欣跟前仔细端详，一脸促狭。

如欣别过头，皱了皱眉：“看看你，还象是大家小姐吗？这么爱打听。我实话和你说，我对顾其容没那个意思。倒是你，似乎你们家有那个意思要和顾家再攀一门亲事。”

“算了吧，我可不敢和容少在一起，他那个人喜怒难测。我可不想一个不好，把自己给伤了。有我哥哥喜欢他们顾家的小公主就行。不过，顾其容这样的人品，家世，你竟然没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心里已经有了人吧！”海媛眼珠一转，话随心动。

如欣倒不妨她会说出来，怔了一怔，便微微红了脸。海媛精灵，一看即知，立马凑上前逼问：“哦，还真的被我说中了，是谁？是谁？竟然把我们容少都给比下去了。”

如欣一把推开她凑到眼前的脸，嗔怪的说：“你怎么这么讨人嫌啊！”

“说嘛，说嘛，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啊。”海媛拉住如欣的手，撒娇的恳求。如欣被她窘的挣脱不开。正好茶博士将两人点的茶点端上来，如欣趁势拍掉海媛的手说道：“别闹了，看人笑话。”

“他们只管笑话去，我才不怕。”海媛骄傲的扬扬头，又对茶博士道：“你笑话我吗？啊？”

茶博士被她弄得苦笑不已，连连摇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海媛得意的看一眼如欣，如欣拿手指在脸上刮了一下说道：“也没见你这么不知道羞的大家小姐。”海媛见如欣羞她，不依的伸手去呵。

两人正在说笑之间，隔壁的雅座里有了动静，年轻的男声爽朗的叫跑堂的拿茶来。如欣听了，倒是觉得奇怪，听声音似乎是二哥-如歌。她用手示意海媛停下，又侧耳听了听，说道：“隔壁的人好象是我二哥。”

“是吗？就是为了顾家的小公主和我哥打架的那个。”海媛听说，来了劲，吩咐茶博士：“你去隔壁问问，是不是有一个牟二少爷，如果是，请他过来见见。”

茶博士答应了往外走。如欣却低头寻思，二哥在外海上学，怎么会跑到省城来呢。隔没多久，布帘一掀，牟如歌笑意盈盈的进来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五妹。我就疑惑，省城怎么会有女眷认识我。这可巧得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同学去借东西，走到这里累了，才歇息一下。二哥，你不在外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如欣见他进来，便站起身。

“坐吧，我来会朋友的。他们在隔壁，如果方便的话，我把他们也叫过来，可好？”

“这……。”如欣看看海媛，“我同学在这里，不知道……。啊，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是我二哥。”又指海媛道：“这是我同学，柯海媛，柯海洋的妹妹。”

“就是那个和你打架的柯海洋。”海媛笑嘻嘻的说。如歌听了，先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才说：“那天，实在是卤莽的很。不该和令兄动气的。”

“不要紧，我哥那人自大的很，也只有容少能压得住他。他们在陈水霸道惯了，当人人都好欺负。你做的好，就是要让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服他们的。恩，把你的朋友也叫过来好了，我们是新时代的女性，难道还怕人看吗！”海媛看看如欣，抬了抬下巴。

如歌见海媛如此爽朗，不由得十分喜欢，点点头，出去了。一会儿，跟着进来两个年轻人，一个瘦瘦小小，眉眼却十分精明。另一个高大健壮，很是朴实。如歌给他们介绍：“这个是任兵。”他指高大的那个，又指瘦小的：“他是华若林。”然后指如欣和海媛说：“这是我五妹，那个是她同学柯小姐。别罚站了，大家都坐吧”

任兵先笑着说：“五小姐，又见面了。上了女中了吧。”

如欣也笑着点头：“是啊，任先生，华先生好，那天多谢你们，后来，听说你们狠狠整治了那班小流氓。”

“你是听宋大哥说的吧。原来却不打算和他们动手，谁叫他们穷追不舍的，于是就教训了他们。对了，宋大哥今天也要过来呢。”华若林一边坐下来，一边说。

如欣听说宋轻豪也过来，倒是喜出望外。算算也有两三个月没见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他，可是却不能相见，只有生生的将这样的思念压在心底，让它泛滥。

如歌奇怪：“你们以前见过么？怎么会相识的？我倒没听你们提过。”

华若林看了一眼如歌道：“也是小事，就是上次去善县的路上发生的。我们那天碰完头后，还有时间，就想去逛逛岳山，在山脚下，看见一群流氓地痞围着五小姐和她的同学调戏。任兵路见不平，就去拔刀相助了。开始时是说好不能惹事，所以不准打架，我们只好三十六计，跑为上计。可是后来还是忍不住了，和那些地痞狠狠打了一架，差点把警察也引来了。所以因为打架，我们被宋大哥狠狠责备了一通。”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次回来，你们两个都垂头丧气的。”如歌恍然。

秋日的暖阳懒懒的撒在如欣背上，花梨木的弯曲纹路在桌面延伸，甜而凉的桂花藕粉散发淡淡香气。青瓷碗壁上渐渐沁出小小水珠，慢慢聚集，落到桌面上。捧着碗的手也一点点被浸湿，如手心里的汗慢慢渗出。好象是那一日，在小巷里狂奔，如欣看着前面拉着她的手的男子，伟岸而挺拔的身形，手心里渐渐出汗。她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羞怯，只觉得脸如火烧。初夏的风，开始燠热，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并不觉得热，只觉得那么快乐，那么自由。风里流动的空气让她安心，想就这么跟在宋轻豪的身后走下去。

低头摩挲着碗沿，如欣心里的喜悦如气泡满满的冒上来，翻腾着，令她坐立不安。海媛浅尝了一口藕粉，低了眉眼，明敏如她，还是猜到了如欣的心事。她抬头，看见对面的如歌，望着如欣一脸担忧，察觉她的眼光，无奈的朝她笑笑。海媛无法想象，有什么样的男子可以将天之骄子的顾其容比下去。或许那只是如欣少女的微不足道的固执吧，人年少的时候总是坚持一些东西。好比自己的祖母，那样的大家小姐，竟然舍弃了许多身世显赫的贵家子弟，而选择了自己那时还一名不闻的祖父。是年少的意气，天真的理想才能这样坚持的走下去。

海媛正想着，茶博士在门外叫：“客人到。”随后掀起了门帘。海媛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这个让如欣倾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