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1 / 1）
牟园里今日十分热闹，碧青的树木在淡青色的天空衬托下更加苍翠。西洋留声机音乐缭绕。美味的食物被一盘盘流水一样拿出来又撤下去。西洋玻璃的彩绘瓶子里，美酒令人陶醉。人们一群群的分散在园子里小声说，大声笑着。
牟老爷和弟弟四处打着招呼，忙得团团转。这次竟然能请到顾三少，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喜事。整个永平城内这上下都知道了牟家和韩城的顾家能攀得上关系，原来没下请贴的亲戚，生意上有来往的客户，又来了不少。牟老爷和太太忙着打发管家和管事们，一再的添补缺少的事物。虽然忙，却还是觉得脸上大大有光。
牟老爷又特别吩咐手下丫鬟仆妇们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出一点子差错。这边因着自己要招呼一园子的人，不能好好招呼外海来的重要客人，便请宋轻豪夫妇做陪，直忙得个脚跟不点地，不得停息。
如欣站了半日只觉得渴，正在寻摩台子上有什么可吃的凉东西。齐竟城在一边悄悄看了一会子，便笑嘻嘻的走到她跟前来，说：“我们容少想吃你们永平特产的凉藕粉，你快拿碗过去。”
如欣倒被他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奇道：“这么多下人，你随便叫个人拿过去就是了，为什么偏让我送。”
“哎，哎，别呀，你看我给你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接近我们容少，该谢谢我才是，怎么倒反问起我来了。你怎么就那么笨呢？”
“啊？我干吗要接近他？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怪？”如欣是越发的听不明白了。
“你刚才跟我们容少那样挑衅，不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么？怎么现在就不明白了呢。”齐竟城一脸轻蔑的样子。
“你……，我才不是那样的……，我没有……”如欣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对视竟引来那么大的误会，结结巴巴的忙着想解释。
“你不用说了，你们这些女子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吗？不过你这乡下小丫头竟然有这份胆量和心计，倒是让人敬佩。”齐竟城打断如欣的辩解。
（这样的讥讽让如欣觉得委屈又愤慨，她生生的将眼泪往回逼，深深的呼吸后，才慢慢努力平静的说：“你以为我穷。不漂亮，就没有感情吗？如果上帝赐给我美貌和财富，我也会让你难于离开我的！就象我现在难于离开你一样！”对不起，恶搞一下。简爱下台鞠躬，让如欣重新来过。）
这样的讥讽让如欣觉得委屈又愤慨，她生生的将眼泪往回逼，深深的呼吸后，才慢慢努力平静的说：“诗经里有一首诗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与我何有哉？’我不过是个平凡无知的乡下丫头，韩城顾家这样的大家从来就不是我奢望的，顾家三少爷与我又有何干？如果刚才的举动引起你们的误会，那我现在就解释清楚。我从来也没有，以后也决不会做故意吸引顾其容的任何事。话尽于此，你们若还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齐竟城刚想说话，身后传来低低的男声：“竟城，不要说了。”语调虽淡，语气却令人不能忽视。两人齐齐转过身去，只见顾其容穿花拂柳的翩然而来，青色天空下的少年，浑身隐着一层淡淡银色的光华。
如欣见他过来，便微微屈了一下膝示意，“我要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你们请自便。”说完，不等顾其容说话，就转身离开。
齐竟城看着少女娉婷背影，嘴里说：“这小妮子有点意思，倒是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又回过头来对着顾其容道：“怎么样？容少，要不要逗逗她？”
“我自有主张，你别添乱。海洋呢？”顾其容淡淡撇开话题，转而问起伙伴，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
“他啊，那还不围着你们顾家的小公主转么。哎，看来我们容少对那个小丫头倒是有点上心了，竟然不准我们动手。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兄弟我。”齐竟城一脸看透的表情，笑着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你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哑巴。”顾其容瞄一眼齐竟城，眼光如利剑，不再说话，也不招呼他，径直朝前走去。
齐竟城笑容还在嘴边，就被那目光冻死了。他呆愣了一会儿，才做势抹抹额头，心惊胆战的跟在后面。嘴里咕哝：真可怕，看一眼，都会让人短命十年。
如欣低着头一路走，一路想，只觉得越来越委屈。却不妨，一下子撞上了人，抬头见是大姐如敏，忙强忍了，笑着说话。还没开口，如敏见她眼红红的，倒先问她：“怎么了，大好的日子做什么红了眼圈？”
如欣叹口气，拉着如敏在回廊上坐下，遂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如敏低头寻思道：“咱们家虽然说也是个书香门第，可是到底比不上顾家。你刚才那样惹人注目，也怪不得那些人这么想。只是你并没这样的心思，倒没的叫人委屈了你。如今他们不信，你倒不如避开的好，省的那起子嘴滑舌浮的人乱嚼舌根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准备回屋子去坐坐。”
“那也不好，今天你到底是主角，提防父亲叫你，你屋子离这里不近，到时候要找你找不到，仔细父亲说你。不如，你去园子里的畅水阁看看书，那里离这里近，又好随叫随到，又可以避开那些人。你看你要吃点什么，我叫小丫头给你送过去。”如敏想了一想又说：“不如，我给你送过去吧，我也不耐烦跟着妈和那些太太小姐们打交道。你是知道的，我向来笨嘴拙腮的。留着三妹在那里也尽够了”
如欣也想了想，知道大姐不想听那些相识的太太们拿她家里事说三道四的，于是点头说：“好啊，那我也不回去了，你给我看有没有冰的凉东西，再来点不腻的小点心，也就够了。咱们姐妹在一起说说话也好。我先去畅水阁等，你选了，叫莲心端过来就是。”说完话，两人站起身，各自去了。
如欣进了畅水阁，四处打量这里的陈设。这阁子是新建的，牟老爷特特的在这临水的一面开了这个阁子，是为了夏天看书的时候好凉快些。四壁都是书，满满的。如欣这也是头一次上来仔细看，见一楼挂了些山水画，摆了笔墨字砚。因为自己是用墨水笔的，便略看了看，随手在书柜里找了一本断代史，就往二楼的阁楼上去。
才进阁楼，只觉得有轻风习习，夹带着水气，微微有股凉意，如欣顿时觉得耳目一爽。这里离着园子的中心有一段距离，又在高处，并不喧闹，只隐隐听得有乐声和人声。如欣才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却一眼看见临窗的小榻上睡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