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执手相看两不厌（三)（1 / 1）
夜已经深了，隔壁床上的尚波已经睡熟，如欣却辗转着不能成眠。披衣坐起，看着窗外熹微的月光，惨白的投射在青花石的地板上，将房里器物的影子拉得狭长。如欣下床，穿上绣花拖鞋，轻手轻脚开了房门，来到院子里。
跟她的小丫头莲心被惊醒了，也跟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小姐，怎么还不睡？”
如欣歉意的笑笑：“我恐怕是积了食，胃里难受，睡不着。”
“那，我给小姐泡杯普洱，去去食。”
如欣摆摆手，道：“不用了，我略待一会儿就好。你自己先去睡吧。”
“那好，小姐，你也别太晚了，当心明天起不来。”莲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着进房去了。
四周安静下来，只听见各种虫的鸣叫声，夜色里飘来夜来香隐隐的气息，空气里还有湿润的味道。天上繁星点点，如同黑色丝绒上镶满了上好的钻石，熠熠生辉。如欣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这繁华夜色下的奢靡空气。她隐约听到淡淡乐声，好奇心起，追随着声音而去。
斜斜的小山坡上，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如欣苦笑，避之不及，宋轻豪已经停下吹奏，掉过身来看她。如欣只觉得宋轻豪转身的刹那，带动了沉默的夜色，空气里有奇妙的涟漪泛过。如被施过魔术般，她只觉得整个幽暗的草地仿佛亮了起来，满天的星子都纷纷下坠。如欣站着不能动弹，呆呆直视着宋轻豪在暗色中特别明亮的眼睛。
望着眼前的少女，银白绣花的宽大外套在夜里闪烁光芒，宋轻豪怜惜的微笑。明知道不该，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大步走过去，牵起她的小手，将她带到石地上。
“草地上有水，当心浸湿了鞋子。虽然不冷，但潮气侵体也容易生病。怎么这么不小心。”
如欣抬眼看宋轻豪，这么温柔，这么小心翼翼，呵护备致。可是都不能够，都不可以是自己的，她只觉得心酸。无意识的转开头，她望向身前的那一片黑暗，轻轻的说：“你夫人很漂亮。”
“是，她……向来这么漂亮。”
“你们经常跳舞吗？下午，那个舞蹈很优美。”
“这个……。以前经常出席舞会，所以……。” 艰涩的开口，宋轻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如欣只觉得有什么热热，酸酸的东西要流出来，她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朝宋轻豪灿烂的笑。
“噢，是这样啊。你们夫妻真的是很相配。”声音开始有点哽咽，如欣停了一停，将酸涩咽下喉咙。“我要回去了。明天见。”不等宋轻豪回应，她转身低头快步离开。泪已经流下来，她顾不得擦拭，只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没走几步，如欣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捉住，头顶传来深深长长的叹息和压抑的声音：“如欣，如欣，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明知道不该，却偏要去做，我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耻。可是，我却管不了自己的心，管不了……。”如欣紧紧抓住衣袖，将自己埋入臂弯中，蹲下来。
宋轻豪跟着蹲下身，见她哀泣，伸手想要去拍抚。望着如欣乌黑的长发随着抽泣而起伏，他的手停在半空，握拳后撤，在身侧紧紧握住。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将眼前的女子搂入怀中，更怕事情从此会一发不可收拾。
默然了许久，宋轻豪才开口：“别哭，这是正常的感情，别为了这样而贬低你自己。你的嫉妒并不曾伤害到别人，不是吗？你在我心里始终是那一日勇敢明朗的少女，虽然害怕，却不退缩。为了保护朋友，可以不顾自己。我相信这样的女子心地善良，不会恣意伤害别人。”
如欣抬起溶水的眸子，看见宋轻豪诚挚的脸孔，闪光的眼睛里有温暖人心的东西。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想到竟然在这个男子面前失控，随即晕红了脸，起身，略略娇嗔的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那天，我其实怕得很，不过硬撑罢了。”
宋轻豪跟着站起来，见她止哭为笑，便也微微的笑了。两人就这么站在微熏的夜风中不说话，静听虫鸣。如欣掉过头去，看到石台子上搁着一个西洋乐器，便顺手拿了过来。“这倒是个稀罕玩意。”
“这叫萨克斯，是西洋乐器。声音哀怨奢靡，不如二胡那么苍凉大气。但我喜欢它的音色。”
“哦，刚才你在吹奏的是这个吧。”如欣轻轻抚摸乐器，带着天真的好奇。“明天你会表演这个吗？”
“呵呵，我的水平只好自娱自乐，可不敢人前献丑。”
“就是说，没有你的舞跳的好了……”如欣笑盈盈的调侃宋轻豪。
“你这个鬼精灵，是在说我下午是人前出丑吗？”宋轻豪宠溺的看着眼前笑靥如花，天真调皮的女孩。
“我可没有那样说，”如欣回目寻思，眉眼渐渐低敛，“不过，你们是真的跳的很好看，这么配合，这么流畅优雅。”
宋轻豪仔细打量有些消沉的如欣，想了一想，然后郑重其事的站到如欣跟前，弯腰鞠躬，伸出手来，向她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我可否请这位美丽的公主跳一只舞呢？”
如欣惊奇的抬眼，看到宋轻豪一脸的笑意。她的嘴微微撅起来：“我……不会跳啊。”
“没关系，我会带着你，你相信我吗？相信的话，就接受邀请吧。”
如欣平静的直视对方的双眼，点头，将手交到对方的手里。在这昏黑的夜色中，没有音乐，没有灯光，只有蛙叫虫鸣，只有星光灿烂。温热的手臂轻轻揽上如欣的腰，交握的手开始汗腻。黑夜中，两人的眼睛闪烁快乐的光芒。滑步，侧身，微微弯腰，气息暧昧的渐渐靠近。身后的黑暗都慢慢褪去，小小的草地如舞台一样华丽眩目。如欣只觉得夜在旋转，所有伤心不快都随着旋转统统抛洒。她明白或许这就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微凉的残夏，星光灿烂的黑夜，潮湿的空气，夜来香浓郁的香味，细细的虫吟蛙鸣，那样旖旎的气氛中，在牟园，她在最爱的人的臂弯里巧笑嫣然，快乐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