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各显神通(下)(1 / 1)
且说龙沈二人一路快马加鞭,不日便到了巴蜀境内,行至静心谷附近的镇子,已是傍晚时分,二人住了店,要了些吃食,准备明日一早就起程进山。
到了第二日,日头还没完全升起来,二人便摸黑上路了。
沈璧严凭着年少时随师父进山的记忆,将两人的坐骑留在客栈,二人皆换了骡子骑着。骡蹄打在清晨的石板街上,像是某种古时的乐器,扣扣的声响在薄雾中渐渐传远去了。
一入山门,便见山中之道曲折逶迤至极,皆是又险又窄的小路,果真难行。随着日头渐高,路旁的树间草中,渐渐响起些虫鸣鸟叫之声,晨雾减散,山间美景尽在眼前。
望着眼前美景,龙天肇薄唇一弯,“沈兄啊,沈家果然不愧是江南名门,养出了令妹的好眼光,她惹得我们心焦上火,自己却躲到这人间仙境来了。”
“哼!”沈璧严回应他一个鼻音,“等找到她,我绑也要把她绑到邺城,你们一入洞房,我们沈家的这妖精可就归你管了,看你到时候有没有这样的好心情说这些风凉话。”他这个妖精妹妹,除过生的一副娇柔动人的好皮囊外,再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样子,他原本就担心,就算没有沈笑书那句”豪言壮语“,这妖精也嫁不出去,龙天肇看似精明,却非要娶那妖精为妻,沈璧严只觉得想想都替他头疼。
“好极好极!”龙天肇抚掌大笑,身子随着那驴子的步子一摇三晃,显出悠哉惬意之态,“愚弟倒是很乐意做着收妖之人呢!”
二人又行了一阵,忽见山路一转,全然被山体和树木挡住了。二人只得下了骡子,徒步转过这个险弯,哪知一转过弯去,走在前头的沈璧严就大叫起来:
“沈强!”
原来过了这急弯,便是一节八十来仗的直路,路的那头,一人一骑,正是准备出山区采买些油盐布匹的沈强。
沈强没料到此时会在这里与自家少主狭路相逢,按照二小姐本来的算计,沈强这次买了东西回来,就与百灵打道回府,等沈璧严寻到此处,也不至于出卖了少夫人,哪知道龙沈二人比她预想的要早到几日,这才会偶遇在这狭窄的山路上。
此刻沈强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想要隐瞒已是妄想,只有快快回去给二小姐报个信才是正经,无奈山路险窄,一时间骡子又无法挑头回去,眼睁睁看自家的少主子和姑爷走到眼前,只得下了驴子,躬身一揖。
“你小子现在厉害了啊!”沈璧严盯着沈强,气恼至极,急行几步,逼到沈强眼前,“都学会欺上瞒下了!”
沈强自幼便在沈家长大,与沈璧严算得上是自幼为伴,听了沈璧严的气话,也不恼,只笑道:“那也是二小姐和少夫人调教的好!”
“嫂夫人果真是幕后高人啊!”龙天肇也下了骡子跟了上来,看着这一对主仆斗气,面上竟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
沈强看向龙天肇,又是一揖,“姑爷这话可就错了,大主意都是您那未过门的好妻子自己想出来的,我家少夫人不过是帮着她打点打点罢了!”
沈璧严不再言语,铁青着一张脸,牵着骡子往前行,龙天肇紧随其后,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沈强跟在最后。
璧嘉这妖女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魔力,与她相处久了的人,自然都会被她那唯恐天下无乱的性子所传染,此刻的沈强,正盼着静心谷内会上演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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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溶洞里,石壁上挂着八只火把,一块巨大的钟乳石被打磨成了光滑的台面,映着火把摇曳的火光。不时滴答的水声从四周传来,衬得这洞中七分妖气,三分人气。
这钟乳石打造的圆台正中,铺着一块由数十只狐狸皮毛缝制成的毯子,毯子上,一个青衣女子盘腿而坐,及腰的长发散落在纤细的身子周围,台面反射的光线照的这女子脸色煞白,嘴唇血红,一副地道的妖精模样。
这就是璧嘉坚决逃婚的原因——
自幼的不同于常人的燥热体质让璧嘉拥有过人的精力和记忆力,每日只需小睡二三个时辰便精力充沛,学任何东西都一点就通,稍加练习,就能有精进。
要说沈璧严的文武双全全凭自小的勤学苦练,那么沈璧嘉的琴棋书画、武功用毒,却几乎都是在半玩半学间达到了常人数十载苦修才有的高度。
曲径之当年受沈笑书之托为璧嘉调理身子的时候就发现了璧嘉精力过人的秘密,所以只是每年带璧嘉来这溶洞中度夏来压制她体内的热毒,使其不至伤及脏腑,而并不曾真正用些大寒的药材来化解这热毒。
时至今日,早已精通毒理的璧嘉当然明白,一旦经过了洞房花烛之夜,这阴阳调和之举势必激起自己体内阴润之气。换而言之,璧嘉打娘胎里带来一股阳盛之势是让她胜过寻常女子的资本,一旦她从女孩变成女人,那么女性属阴的特质势必占得上风,这股阳盛之势一旦被中和,璧嘉这凡事一点就通、过目不忘的能耐只怕就要消失了。
虽说初尝云雨之后,璧嘉恐怕不再精力过人,但已经学到手、记在心的本事却丢不掉,就凭这些年的积累,璧嘉一直到老,在江湖中恐怕都少有敌手。但这妖女岂会甘心自己过人的天赋因一场为父亲撑面子的婚姻而消失,更何况她幼时在这山谷中发现的锦卷尚且未能派上用场了,怎能为了个采花贼就功亏一篑——她在丐帮大会时就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龙天肇,只是一时没往临江之事上联想,逃婚之夜龙天肇的一席话,让璧嘉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与他似曾相识。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朱砂提着裙子,在溶洞湿滑的小径上跑的跌跌撞撞。
青衣女子倏地睁开一双杏眼,旋即又合上眼帘,叹道:“到是比我料想的到是快了不少……”
“小姐!”朱砂爬上钟乳石台,努力喘匀了气儿:“少……少主子和龙……龙……”
“沈强被他们拿住了?”璧嘉不等朱砂说完,直接切入了正题。
“还……还不知道……”朱砂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之态,自从跟着沈璧嘉,她这心就一日都不曾放在肚子中,她家小姐自小到大,总能做出些叫她心惊肉跳的事情来,这回竟然连婚姻大事都被李代桃僵了,连累的她日日胆战心惊,“咳咳……我和百灵在东苑里准备晚饭,听到入谷康庄上蹄声不止一骑,就赶紧过来……”
“你慢慢说,别着急!”璧嘉神色镇定自若,她早算到沈璧严一定会不尊师命带龙天肇来此,心下自然是早有了对应之法,替朱砂拍拍脊背,不紧不慢的问道:“那百灵呢?”
“我在这儿!”答话的正是刚刚进入洞内腹地的百灵,到底是年长几岁,百灵的神色可比朱砂要镇定多了,“我跟朱砂一起进的溶洞,她来通知你,我在洞口观望了一阵,看清了情况才进来的。”
“沈强被俘了?”璧嘉樱唇一弯,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可不!”百灵没好气的咕哝着,说话间也爬上钟乳石台,与璧嘉、朱砂二人靠在一起取暖。这洞内阴湿极重,寻常女子进入洞中,自然会觉得阴冷。
见朱砂一副惊慌的神色,百灵压低了喉咙,“我家姑爷和你家姑爷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不知玉剑仙子此时有何妙计脱身啊!”
这话是对着朱砂说的,确是说给璧嘉听的。一想到不时就要正面交锋,自家小姐也是同犯,百灵再镇定也还是觉得觉得一脑袋浆糊。
璧嘉藕臂一抬,搭上百灵与朱砂的肩膀,笑意盈盈的扬起眸子,盯着那洞顶上光洁如玉的钟乳石,亮声道:“妙计我自然是有的——你俩出去,该行礼行礼,该问安问安,然后在饭锅里加两瓢泉水,人多了饭不够吃,只能改喝粥了啦!”
“小姐!”看着璧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朱砂、百灵都在心底替那可怜的龙天肇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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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端上了桌,桌旁的食客都黑着一张脸。
桌上是一钵稀汤挂水的米粥,两碟看不到油星的素菜。
“少主,龙爷,”百灵捧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同样是一碟素菜和一碗稀粥,“本来沈强今天是要出谷去买米面油盐回来的,不想没去成,谷内就只有这些了,您二位赶路辛苦,想必也没什么胃口,就将就吃些吧,我和朱砂给小姐送饭去,有什么吩咐,就叫沈强吧。”
沈璧严强忍着怒气,挥挥手示意百灵下去。本来一路舟车劳顿,就没能吃上几顿正经饭菜,不想今日走了大半天的山路,晚上却只有这等菜色充饥,再加上璧嘉称自己不着片缕、闭关练功,且正在关键时刻,若是受了打扰走火入魔谁都担不起这罪名,沈璧严宁可信其有,不敢贸然进洞拿人。这又饿又气,让堂堂沈家少主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龙天肇也收敛了淡定的神色,一副有火没处撒的表情——口舌之欲时人类最原始欲望,纵使你武功修为再高,走了一天山路之后面对稀得没有几粒米的白粥,只怕也要眼前发昏了。无奈,谁让他俩在半路上逮住了沈强,这没米没油的,到真真是他和沈璧严一手造成的了。
“叫沈强过来一起吃吧,他终究也是奉命行事……”龙天肇叹了口气,夹起一根湛清碧绿的青菜,皱着眉往嘴里送。
沈璧严也拿起木勺,很没风度把钵里为数不多的米粒捞到了自己碗里。
“不叫!叫他欺上瞒下!饿他一顿算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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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严和龙天肇不知道,沈强正蹲在灶台旁狼吞虎咽的吞下一只油光锃亮的鸡腿。
沈璧严和龙天肇更不知道,溶洞内,璧嘉、百灵、朱砂三人正一人端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珍珠米饭,面对着少了一条腿的叫化鸡,吃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