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各显神通(中)(1 / 1)
一间秀雅的主厅,门窗皆雕琢着梅花,蜿蜒曲折的枝桠,或疏或密的爬在门框,窗棂,屏风上,暗红的胞浆漆面在傍晚的阳光下,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光晕。
堂下跪着的三个妙龄女子,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靠西的主座上坐着的青袍男子,倒是一副悠哉的神情,东边客座空着,那个本该坐着的贵客,此刻正在厅里不停地踱步,神色烦躁不堪。
东边下首的第一张椅子上,一个少妇打扮的美艳女子用眼角瞟着这一静一动两个男子,一抹促狭的笑意不自觉的攀上嘴角,眉眼间却还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淡然模样。
这间主厅位于隐龙庄腹地,刚刚赶工建好的院落内,尚未有人命名,只等新主人到来,由她起个合心合意的名字。哪知这院落的新主子人都没到邺城,就先不见了踪影。真是对不起那些为了迎合她喜好,日夜赶工雕刻梅花图样的工匠们。
“你们……你们……”沈璧严踱到赭石、藤黄三人跟前,对这油盐不进的三个女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可这审了大半日了,这玉剑妖精调教出来的人儿可真是名不虚传,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这三个女子愣是不肯吐露半个字,一味的沉默彻底磨光了沈璧严的耐性和脾气。
往日在家时,璧嘉的丫鬟多半时候只在璧嘉房里,沈璧严除了与朱砂有些接触外,对璧嘉的丫鬟并不留心。真没想到自己的好妹妹居然还有这样的能耐,连几个丫鬟都调教的滴水不漏。
龙天肇起身,理理青色的袍子,神色镇定,笑道:“沈兄坐下歇歇吧,你来之前我不敢动真格的审她们,怕冲撞了我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如今你来了,我本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见,想不到也是一筹莫展啊……”
这话听在沈璧严耳朵里,分明是嘲笑他连自家妹子都降不住。连日来的赶路的劳顿加上璧嘉逃婚的“惊喜”,再被龙天肇来一个火上浇油,激得沈璧严几乎要急火攻心了。
噗嗤!
李靥终于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打破了僵局,引得龙沈二人和地上跪着的三个丫鬟齐齐转过目光。
“为夫都要气死了,你笑什么!”沈璧严无奈的瞪着双颊憋得通红的小妻子,怒气更盛。
“笑你和咱们家姑爷好像弄错了角色,他丢了新娘子,你却比他还着急。”
此言一出,原本面无表情的赭石三人都上扬了嘴角,弄的沈璧严更加难堪。
龙天肇眯起双眸,也笑道:“嫂夫人只怕也和她们是一伙的吧!”
李靥眉目一斜,心下虽是有些打鼓,面上却强作镇定,“妹夫丢了新娘子,草木皆兵了吧!我亲自为璧嘉理衣裙,盘发髻,盖盖头,亲自送她出家门,亲眼见她上花轿,如何就成了她们的同伙呢?”李靥提起裙摆,坐直了身子,不疾不徐,对答如流。
龙天肇好整以暇,他早就怀疑璧嘉逃婚是有内应的,不然这个本该留在沈家的名叫赭石的丫鬟怎么能突然冒了出来李代桃僵。故而从沈璧严夫妇中午进了隐龙庄大门起,龙天肇就一直在观察李靥的一举一动。“素闻嫂夫人在尚未嫁入沈家之前就与沈家小姐颇为投缘,感情亲厚,要不是后来成了姑嫂关系,定要结为金兰姐妹的。想来璧嘉如此计划周密的逃婚大计,怎能少了嫂夫人的运筹帷幄呢?”
龙天肇的话对于沈璧严来说,无异于醍醐灌顶,他早该怀疑到自己的枕边人了,不是吗?璧嘉待字闺中之时整日同李靥混在一起,璧嘉若是逃婚,没道理李靥会毫不知情。“靥儿,事关重大,璧嘉不懂事,你如何也跟着她胡闹。璧嘉到底去哪了,快快讲出来,也免得大家担心啊!”
李靥抬起美艳的眸子,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纤纤十指在袖中拧成了麻花,竭力去忍耐那撒谎骗人的不适,才勉强对着沈璧严将那早已在心中排练过百遍的谎话说出口:“夫君你气糊涂了吧,我若是知道璧嘉要逃,定然早就告诉你,好阻止她。怎么会反而帮着她呢。她就是知道我在这事上不会帮她,所以连我也瞒的严严实实。”
“靥儿!”沈璧严严肃了口气,此刻,他和龙天肇一样,断定李靥和璧嘉是一丘之貉。“此事不同儿戏,要是不把璧嘉尽快找回来,沈家龙家都下不了台,兹事体大,你就别和璧嘉一起胡闹了!”
“冤死好人了!”李靥也不示弱,索性站起来,却不敢去迎龙沈二人的目光,一双手儿拢在阔袖之内,已是绞的指节发白,“你们如何断定我就是璧嘉的同伙呢?我若是璧嘉的同伙,自然早就知晓璧嘉已经逃婚,龙家的人前来报信时我又何苦跟着你一路颠簸到此处。”
沈璧严上前一步,鼻息已近在李靥眼前,居高临下的审视,是他对付自己的小娇妻的法宝。“璧嘉出格前天天在家装神弄鬼,你天天在她的栖霞幻影阁陪着,就算她不明说,你会看不出端倪?”
感觉到沈璧严的鼻息,李靥很想向后退,这样的情况她再熟悉不过了,婚前婚后,沈璧严每每用这样的招数逼她就范,而她在沈璧严灼热的目光下,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看穿似的。
“讨厌,每次问话都这样!”李靥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沈璧严再逼上前一寸,压迫感更为强烈。
“好吧,也不怕告诉你们。”李靥终究抵敌不过他的审视,退后一步,有意避开沈璧严的目光,盯着一侧的窗棂,“江湖传闻龙少侠孤傲狂暴,璧嘉说她要是嫁给你,定然被你关在隐龙庄内,不能再似以前那般自在惬意了,要是嫁了人就没了自由,她是死也不愿意的。当时我还劝她说做女孩的总要嫁人的,她就只是哭……”
李靥的声音越来越小,龙天肇和沈璧严的脸色都越来越透着怀疑,李靥一面努力适应着说谎得不适,一面在心里暗骂璧嘉,这小妮子未免也太小看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南沈北龙”了,这么牵强的逃婚理由,他们会信吗?明知她不会撒谎,偏叫她来趟这趟浑水。而至于璧嘉不顾一切要逃婚的真正理由,恐怕只有璧嘉自己心里清楚……
龙天肇和沈璧严开始部署秘密寻找璧嘉的各路人马,李靥回到座位上继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已经在堂下跪了整个下午的赭石、藤黄、花青则蒙龙天肇开恩,终于能够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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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沈璧严终于下定决心违抗师父不许外人进谷之命,带龙天肇去师父留给璧嘉的静心谷看看——璧嘉毕竟在江湖上有些名气,无论在哪都不可能藏的太久,半月之内,北方龙家的消息网没有任何线索,璧嘉如果没有乔装藏在沈璧严的眼皮子地下,就只有这静心谷最适合做藏身之处。
只是沈璧严许久不曾去过这静心谷,道路方向都只记得个大概,而入谷的蜀道又艰险重重,若是两个大男人,仗着身手气力倒还可省些时间,李靥虽然也有些功夫,但要是同行,毕竟不甚方便。于是沈璧严安排了人手,先送李靥回京城的娘家暂住些时日,待找回璧嘉再来接她。
第二日三人还未起行,璧嘉陪嫁来的老妈子就匆匆来报,说赭石、藤黄、花青三人不见了踪影。
沈璧严听闻,扬唇笑道:“我的好妹夫,是你刻意留了疏漏,放她们逃跑的吧!”
龙天肇也笑了:“璧嘉智谋过人,在我眼皮底下玩了一招偷天换日,我若不是为了顾全岳父大人的颜面,早就叫天下人一齐见识一下我们夫妻斗法了!”
李靥在马车中听见二人的对话,撇撇嘴,璧嘉妹子,你自求多福,嫂子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