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相(1 / 1)
“你在干什么?还不放了夫人。”一声怒喝,却是额亦隆的声音。锦儿被他威严的气魄所震撼,握着银簪的手竟有几许晃动,她颤着声回道:“将军与我有恩,奴婢本不该仵逆了将军的意思,但是容慧小姐的仇奴婢不得不报,将军的恩情就等奴婢来生再偿还。”
那尖尖的簪子又往我肌肤里刺深了几分,我吃痛忍不住叫了一声,她冷笑道:“夫人,这么快就受不住了,血还刚流没多久呢?”
“你这疯子,还不快放了我姐姐。”湘婉在一旁只急得眼泪直流,满脸的心痛。
“放了她?你做梦,我要她为容慧小姐陪葬。”她的脸阴沉沉的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从阴间爬上来索命的鬼神,我暗叹一声,吾命休矣,只等她那一簪子刺下来。
簪子缓缓的提起,锦儿挥手间只听到闷闷一声痛泣,却是湘婉冲了上来握住了簪子,簪尖扎进了她的手腕,血从指逢里渗出,沿着她和锦儿争夺簪子的手腕往衣袖里流去。
额亦隆快步上来把我拉到身边,正欲去相助湘婉,却见锦儿已经一把推开湘婉,拿着簪子抵住了自己脖子,她指着我凄然道:“将军,你跟容慧小姐好几年的感情,难道就抵不过和她短短数月的共处吗?她阿玛害死了马府一家,你不帮奴婢,奴婢没话可说,但是将军还娶了她、还护着她,九泉之下的容慧小姐该是多心寒,你救奴婢一命,奴婢还你一命,从此二不相欠。”话语未落,那长长的簪子已刺向脖子,绯红色的血溅开,就象黑夜里盛开出艳丽的茶花,一朵一朵带着无尽的凄婉和悲苦在我的心头绽放。
我回头看着湘婉,她捂着流血的手腕也呆站一边,我们何曾经历过这样悲怆的一幕,我缓缓走向她,抱着她,眼泪止不住的静静流淌,如果这是梦,就请在这一刻停止。
“子矜,我已经让花草去唤大夫了,你没事吧?”我抬头看着额亦隆,眼里闪着迷惑和不解,但是我今天累了已不想再探究,只轻轻的摇了下头。
一连几天,我都梦到锦儿那枝长长的簪子,梦到那片绯红色的血,我对湘婉说:“她的后事一定要好好的办,不能马虎。”
“姐姐这是为何?她要害你,你忘了吗?”
“就象你会舍命救我,她也是舍命为旧主报仇,我虽和她立场不同,却也佩服她一腔真情,人贵就贵在这一份真心,难得她有情有义。”又看了眼她手上包扎的伤口,问道:“可好些了吗?以后那么危险就先顾着自己,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如让我自己身受了?”话没说几句,已经是哽咽无语,眼里又生上一层雾气,只心酸到心底。
她看着我道:“姐姐,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我也心疼姐姐。我的命是姐姐和他救来的,姐姐不是说人贵就贵在一份真心吗?湘婉心里也有一腔真情,又怎能不报答。”
我怜惜的看着她,叹道:“还整天他呀他的,你和裕齐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还那样,他也有他的难处。姐姐且不说我,倒是将军对你怎么样?锦儿临死的那般话,我知道你是有心人,定是听进去了。”
我沉吟了一会道:“锦儿只是一个丫环,却还知道为了一命之恩为主报仇。容慧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而且感情也好,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有什么好蹊跷的?就知道你这几日不见我,就是在琢磨这些事。”却是额亦隆走了进来,想必刚才的话都听到了,不禁尴尬道:“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他皱着眉道:“这门开着,我正好走进来听到罢了,又怎能算是偷听?子矜,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开诚布公的和我说,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多了。”
“好,那就跟我说说容慧的事,说说你明明知道我阿玛害了马府一家却为何从未在我面前提起?”我把心底一连串的疑问全部问了出来。
他肃着脸道:“我早知道你会问这些,一直也想找个时机来告诉你。我和容慧感情一直很好,我也真心待她,只是万万没料到她只是马贤达放在我身边的一个内应。当年军粮采运,我将路线图绘制好后藏觅于书房,却未想容慧偷偷到书房绘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图纸,偷偷带出府外给了马贤达,那些叛逆沿途伏击了采运粮军,就这样7000余万公斤的粮草就一日之间拱手让人。”
“那我阿玛又是如何识破他们的计谋的?”我问道。
“当年降清的南明遗臣私下联系,成立了一个叫“朝天阙”的组织,力图恢复国邦。你阿玛就是其中一员,他们定期在马府会面,商讨议事。你阿玛审时度势早就打算归依大清,就跑到尚书府去告密,所以董额才派兵去马府将一干人等全部围剿。其实当时,我已经猜到是容慧偷了路线图,她偷绘图纸的时候不小心将墨迹染到了衣服上,那是进贡的上等官用墨,因为放了檀香又名檀墨,她虽回去换了衣物但是余香绕鼻,被我察觉后,我让手下连续跟踪和监视了马府几日也发现了异样,只是为时已晚,粮草早被洗劫一空,而董额又先我一步控制了马府,而我则因失职调离京都去了云南。这次圣上还把军粮采运的事交待给我,实则就是为了再给我一个机会,所以我决不容许自己再出错。”
“原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这样,想不到我阿玛竟真是为了一已之私出卖了同僚,害死了马府上下这么多人。”
额亦隆道:“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就算你阿玛不出卖他,被我察觉了上报朝延,他们的死罪也是免不了的。”
“你就没想过放容慧一条生路吗?你发现的那么早,若当时网开一面,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看了我一眼,正色道:“大是大非之前又怎能徇私?我若放了她,不仅愧对圣上的恩典和额家列祖列宗,更有负染血沙场、马革裹尸的将士,大丈夫岂可为儿女私情而忘国家安危。我和她,犹如鱼和飞鸟,鱼离不开赖以生存的水,而鸟亦离不开展翅高飞的天空,我们各为其主,各自为谋,再多爱恋也只能遥遥相望。”
“是啊!时间能证明爱恋,也能把这些爱恋推翻。有时候,我们总是身不由已,有时候我们总在决择,那些被我们放弃的人和事偶尔想起的时候也会有犹豫和后悔吗?”我静静的望向他,想知道那张坚强的面孔下藏着怎样一颗心,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没有天下,没有众生,只有自己在乎的那么几个人?可我从他坚毅的眼神里明白了,原来,我和他是不同的,终于清醒的看到这一点,我的梦也动摇了!以后再见到你,或许我会提醒自己,我和你也是鱼和飞鸟,我们没有各为其主,却永远走不进彼此的世界。想到这点,心也隐隐得痛了,原来自己爱着他,是一个豆蔻女子的眷恋,象清泉流过,清彻见底,明亮似镜,是否最终有一天也会消失殆尽?
“子矜,想什么呢?”他轻轻唤我。
我叹了口气道:“只是明白了一个很久以来想不通的难题。将军,有一天我要走了,你会问我去哪里吗?”
他怔了一下,回道:“不会。”我淡淡的笑了,他的世界太大,比我重要的事情数不胜数,如果我走了,对他而言偶尔会想念,却不会寻找,所以又何需知道我去了哪里?
“解释完了,这病人我也看完了,那我走了。”他看着我询问道。
我笑道:“走吧,谢谢你今天的坦诚。”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豁然开朗,越发笑得开心了。
“姐姐,笑什么呢?我怎么听着将军这般话就这么沉重呢?”湘婉一脸的苦大仇深。
我笑道:“沉重?你倒挺会用词的,别在我面前把心情弄得起伏跌荡的。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弄明白呢?”
她道:“姐姐别说,倒是让我想一想,可是不解花草为什么骗你说曼陀曼是百合?”见我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这还不好办,叫她一问就知道了。”说着朝屋外叫道:“花草,你进来一下。”
花草怯怯的站着,未等我问话就喃喃开口:“夫人,奴婢不是故意想骗你的,因为曼陀罗有毒,我怕夫人知道了责罚才撒谎说是百合,我也不知道锦儿会拿它来害夫人,本来只是想种了给阿玛吃了冶哮喘和咳嗽的。”
“原来少量曼陀罗还能冶哮喘和咳嗽,难怪前些日子咳嗽的症状倒是减轻了不少。难得你一片孝心,只是你断不该骗我,平白惹了这么些麻烦。既然事已过去,我也不会怪你,至于你阿玛的病跟管事的说一声,让他唤个大夫再去看看,药钱府里自会给你付了。”我嘱咐道,终于所有的事都弄清楚了,只希望将军府日后能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