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误相逢 > 20 第二十回:紫荆关无故绕道,土木堡执意安营

20 第二十回:紫荆关无故绕道,土木堡执意安营(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提灯照河山 再遇前夫,乱终身 皇家童养媳 远古女医生 初爱·双飞 凤在苍穹 赐我一个纯爷们 豪门盛宠:冷情总裁的出逃妻 住定爱上你 淡水妖精

第二十回:紫荆关无故绕道,土木堡执意安营

第二天,明军急忙撤出大同。有探马回报,我军一离开大同,瓦剌大军立即蠢蠢欲动。王振一拍额头,忖道:幸好没有北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明军该从何处撤回京城呢?王振想取道紫荆关,这样就会经过他山西的老家蔚州,等皇帝能够驾幸他的府第,藉此向家乡父老显示自己的威风。这虽是他的私心,但自兵法上来看,从紫荆关撤军也合乎情理。将士们一听到不用和瓦剌交战,即将撤军回京,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秦筱露接到消息,兴奋地抓住唐瑀的手,道:“唐大哥,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她正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便慢慢收住笑容,把唐瑀的手放开。谁知道唐瑀反而重新牵起她的手,激动地说道:“筱露妹妹,一路上多得你帮了我大忙。谢谢你!”

“不……不用谢!”她的脸蛋泛出红晕,低着头望地面。这半个多月的行军历程异常艰苦,与在京城时的日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唐瑀既要看好辎重,又要照顾不断伤病的士兵,每天累得骨头都散架了。秦筱露虽也如此,但这段日子却是她和唐瑀朝夕相对的美好时光。能够和他在一起,劳碌之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大军走了约四十里,有士兵相继倒地,顷刻间增至一二千人。王振全然不顾,让部队踩过倒下的士兵的身体继续前进,不准停却。可情况越来越糟糕,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批士兵晕倒。王振不得不停止前进,命唐瑀带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唐瑀与众医士亲临察看,发现晕倒的士兵原来是中了暑,连忙回禀王振。逼于无奈之下,王振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再休息一天;命都督吴克勤、成国公朱勇领兵殿后,以防敌人从后袭击。

这里的天气变幻无定,早上还因为暑气未消,让不少士兵害了病,晚上就转为秋风阵阵,吹得人两边脸干痛。唐瑀忽然想起秦筱露,她一个女子要和众多男人睡在一起,肯定诸多不便。他来到医士们住的营中。医士们劳碌了一整天,个个倒地即睡,唯独不见了秦筱露。唐瑀顿时紧张起来,出营四周看看,恰好见她背着药囊一拐一拐地走回来。

“筱露妹妹,你的脚……”

“不,我没事。对了,唐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唐瑀二话不说,上前扶住她坐下。他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要骗我,能挽起裤腿让我看看吗?”

这话让秦筱露好生尴尬——她毕竟是个女子,这种男女授受不亲之举是不能做的。唐瑀爱护心切,未等她回答就将她的靴子脱了下来,心头突然一震。

“筱露妹妹,你……你疼吗?”经过连日来不停地赶路,她的脚都起了水泡,而且长时间憋在靴子里,水泡都破了,而且还渗出浓血,飘出一股又腥又臭的气味。看着一个弱质女子饱受这样的痛苦,唐瑀的心像被尖刀划过,不停地在滴着血。

“你怎么不涂点药粉?这样下去你的脚都烂掉了。”他的话语中虽然带着责备的口吻,但是在秦筱露的角度听来,反而觉得是无尽的关怀。她似乎忘记了脚上的痛楚,抓紧一切时间去端详着唐瑀的脸。

“对不起!”唐瑀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整个军营中就她一个女的,一旦脱了靴子涂药粉,岂不是露馅了?唐瑀马上把靴子给她穿上,抱起她朝自己的营帐中走去。唐瑀一心想快点回到营中,亲自给她清洗伤口,却一直没有留意到贴在自己怀中的她,在悄悄地淌着泪。他根本不懂秦筱露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她是在期盼着唐瑀不要走得太快,让她可以多些时间,感受一下那份渴望已久的温存。

守在唐瑀营帐门外的士兵都感到十分奇怪,唐太医何故抱着一个士兵到自己营帐里来。

唐瑀小心翼翼地给秦筱露清洗了伤口,然后涂上药膏。又想起她穿的靴子太大,脚有伤走起路来会很疼,便将自己带来以备御寒用的棉衣剪下几块,垫在靴内,上面涂上用三七研成的粉末。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对秦筱露说道:“放心吧,你的脚很快就不疼了。记得以后每个晚上都到我这里来,让我帮你换药。那就不愁别人知道你的身分啦!”

“我……我自己换……就行了!”她的心情是多么的矛盾!自己也懂医术,总觉得让唐瑀替自己换药,是件很难为情的事。然而把自己交给唐瑀来照顾,却又是她一种心灵上的享受。

“让我帮你吧!”

“不,唐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秦筱露的这句话像一堵无形的墙,突然挡在两人之间。他们彼此看着对方,沉默了好一阵子。

“筱露妹妹,还记得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吗?”

“记得!是为了救一个垂死的姑娘。不过最后我也没把她救活!”

“不只是你,我也没能把她救活。在她落难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地照顾她。直到今天,我每每想起这件事,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我很感谢你当天竭尽全力帮我救她,所以我很想替她报答你,为你做一点事。”

“唐大哥,你……”她的话说了一半,停了片刻才把另一半说完,“是……替她……报答我吗?”

唐瑀张大眼睛看着她,对她所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呃——夜了,唐大哥,我想你也该休息了。妹妹先告辞了!”她赶忙穿上靴子就走。

唐瑀叫住她道:“哎,明天我叫人找一匹马让你骑上。”

“不,不用了。其他随行的医士都是走路的,我不想太特殊。谢谢你的好意!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你明天晚上记得来这找我!”

秦筱露似乎没有听见唐瑀的话。望着她离去时踉跄的背影,唐瑀才发现,原来自己身边有这么好的一位红颜知己。

第二天,王振下令全军改向东北方向的宣府前进。众将官皆不明其故。

大同参将郭登、大学士曹鼐等向王振建议道:“从这里回师京城,走紫荆关是正路,走宣府乃是绕一个大弯。况且探马回报,也先和大将赫宁知道我们撤出大同而没有上当,当下整顿军马,从后追击而来。大人应该从紫荆关回京,不应再取道宣府,以免被瓦刺大军追及,后果不堪设想。”

王振一听,面色大变,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是文官一个,行军布阵之事你懂得多少!”

唐瑀亦劝道:“瓦剌行军迅速,如果不赶快找一座坚固的城池落脚,被他们从后一赶上来,我们就很危险了。义父应当听从曹大学士的意见!”

王振摇头道:“吾儿目光怎么和那帮腐儒一样短浅?义父早已命令都督吴克勤、成国公朱勇领精兵五万殿后,若瓦剌军果从后面追来,那将是敌劳我逸,吴都督与成国公的军马大举将其掩杀,瓦剌势必死伤惨重。一切事宜,自在义父算计之内,你和他们一样,不必再说此事。”他连唐瑀的劝说也不听,一意孤行,坚持朝宣府方向前进。唐瑀心想:王振老贼真多变故,之前明明下令取道紫荆关,现在竟然有近路不走走远路,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王振又道:“义父会让你和单途一起,带一队人马协助吴都督拒敌。到时记得让蒙古人尝试一下销魂散的厉害!”

唐瑀领命,道:“义父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蒙古人好过的!”他暗自高兴,以往销魂散不知害了多少英雄义士的性命,今天用它来对付蒙古人,总算是用到正途之上。

明军又再前进了二十里。只见后面尘土飞扬,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瓦剌大军的旌旗。

王振摸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笑起来,谓英宗道:“皇上请看,不出奴才所料,瓦剌大军果然自投罗网。我军精锐之师已经全部殿后迎敌,也先这次插上翅膀也飞不了了。连日行军,皇上一定累坏了。咱们加快脚步进入宣府,到时成国公定已取下也先人头,献与皇上!”

“说得好!说得好!朕有先生神机妙算,定能建立不朽功勋,与永乐大帝千古齐名。哈哈哈哈……”

英宗完全没有感觉到形势的危急,王振一句“自投罗网”,让他和这个过分失信、不知所谓的奴才击掌相庆。不过很快地,瓦剌大军的雷霆万钧之势,就让这君臣二人吓得肝胆碎裂。

成国公朱勇、都督吴克勤领五万大军一字排开,成展翼之势,妄图拦住瓦剌大军。赫宁一看见明军摆开这等阵势,高兴得合不拢嘴,谓也先道:“王振果然是个纸上谈兵之辈。欲以步兵拦截我军精骑,即使有十万之众,也不足为惧。”

也先也为明军的愚蠢举动暗暗发笑,下令大军分成若干部,就从正面突入,先冲散明军阵势,再逐个击破。

朱勇本以为五万精兵足可挡住瓦剌前进的步伐,谁知他们好像长了十个胆子,毫不畏惧地疾驰而来。将士们开始害怕起来,脚步偷偷向后挪动。说时迟,那时快,赫宁一马当先,领着先头部队直刺明军阵来。两军相距已剩下不足五百步。由于地面尘土飞扬,明军只能隐约看见一堆人影,并不知道瓦剌究竟有多少人正杀过来,加上听见敌军地动山摇般的喊声,心中的恐惧就越来越大。不知何处开始,有人叫了一声“逃啊”,接二连三有士兵扔下兵器四下逃窜。还不到一眨眼功夫,惊慌失措、争相逃跑的举动像瘟疫一样蔓延到整支大明的“精锐部队”。本来一字排开的阵势,被如洪水一般涌来的瓦剌骑兵疯狂杀入,顿时断成好几截。瓦剌骑兵在上,明军步兵在下。漫天飞舞的尘土让明军步兵完全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为求自保,有些人举起□□到处乱刺,偶尔会戳中瓦剌骑兵的战马,令马匹受惊将上面的人摔在地上;但就多数而言,乱□□死的皆为明军自己人。而瓦剌骑兵,只要稍稍俯下身用刀往旁边乱砍,就必有斩获。朱勇见前面的部队乱作一团,计无可施之下,命令弓箭手朝敌军放箭。“嗖嗖嗖嗖!”箭如豪雨一般泼向敌军,看起来架势还是挺可怕的,箭一离弦,前方也立即传来阵阵惨叫声。不过瓦剌骑兵个个身穿厚甲,就算持刀枪与之近战,都未必能够刺伤他们,更何况几百步之外射来的箭?很明显,这惨叫声绝大多数来自明军。

吴克勤谓朱勇道:“如今要击败瓦剌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今之计,只能是与他们硬拼,以拖延出宝贵的时间,等皇上能平安进入宣府。”

朱勇知道大势已去,遂仰天长叹一声,说道:“你说得很对,除了这个办法,我们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了。”他转身朝宣府的方向大呼三声“万岁”,自己亲自挥剑,引数十骑冲向敌军。吴克勤深感其诚,亦随后赶上。

却说唐瑀与单途带领的人马随后也遭遇瓦剌骑兵。唐瑀朝单途大呼道:“单将军,保护辎重军车!”那辎重军车内装的都是带有销魂散的有毒武器。单途挥起□□连刺数人下马,只身杀回辎重车旁边。

唐瑀也几经辛苦,才退回单途身边,说道:“快取出玉笛子对付他们。”

这玉笛子名字听起来挺美的,其实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杀人兵器。外形比真笛子要短,只有一半长度。内藏十支数涂有销魂散的毒针,用完即止。幸好此时周围没有多少敌人,单途才得以下马打开车门,取出一只装满玉笛子的木箱,将一支支玉笛子交给同行的士兵,并吩咐他们一定要朝着敌人面部射出,因为毒针是穿不过瓦剌兵的盔甲的。

众人严阵以待。刚好有一小股瓦剌骑兵冲杀过来。单途手持玉笛子,大拇指一按下机关,“嗖”的一声,毒针急速飞出,正中一骑兵的左眼。那人当场坠马,随即毒发了。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单途,将毒针瞄准敌人面门射去。一下子这里倒一骑,那里坠一将,这一小股敌军竟然都在毒针之下遭了殃。大家连连拍手叫好。可是,这样侥幸的事不会太多。玉笛子只能瞄准敌人面部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发射,命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而且一旦多个敌人蜂拥而上,迫使你与之近战时,这暗器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事实就是这样,前方的明军又被瓦剌冲开一道决口。数以百计的骑兵迎面杀来,唐瑀这边的人还想用玉笛子迎敌,但哪里来得及?毒针还未射出,自己就已经成了刀下鬼。唐瑀怕辎重车落入敌人之手,想上前保护,但敌人实在太多,完全抽不了身。那辎重车所系的三匹马均受了惊吓,有两匹挣脱了缰绳狂奔而去,剩下的一匹拖着车辆朝后面逃跑。但辎重车太重,马拖着它十分费劲,跑不了几步就自己绊倒在地。马车也跟着翻倒,里面的东西洒得一地都是。

“啊!”只见唐瑀身后的单途,冷不防被一瓦剌将领一枪穿过胸膛。那人还使劲将枪一扭,单途当场口吐鲜血,坠马而死。

“单将军!”唐瑀失声叫道。那将领杀完单途,又挺枪直取唐瑀而来。唐瑀连忙闪避。那人步步进逼,突然一枪朝他腹部刺来。唐瑀手忙脚乱,居然扯了一下缰绳,马头向上翘起,叫战马为自己挡了这一枪。那匹马被瓦剌将领刺中颈部,鲜血喷溅,剧痛难忍之下,将身一抛,把唐瑀从马上甩出几丈远。

“嗨——”瓦剌将领大喝一声,很快又杀过来。唐瑀刚爬起身,看见旁边有一支玉笛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它拾起朝瓦剌将领面门射去。所谓情急之下,常建奇功。虽然前两针都虚发了,但第三针却不偏不倚正中那将领人中。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已经毒发坠下马来。将领的战马见主人落马,向前冲了几步便停下来仰天悲鸣。唐瑀见机会来了,扔掉玉笛子,上前拾起瓦剌将领遗下的□□,急步冲到战马跟前一跃而上,用枪杆一击马屁股,两腿用力一夹。那战马以为主人回来了,自觉欢喜,迈开前蹄立即向前飞奔。

蒙古的战马果然不同凡响。一眨眼功夫,唐瑀已经狂奔了几里路。他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糟了,筱露妹妹呢?他毅然掉转马头,又冲回敌阵。他心中不停地问自己:唐瑀啊唐瑀,你不懂武艺,这样孤身杀回敌阵,能救得了筱露妹妹吗?尽管他是这样想着,可握住缰绳的手就是不听使唤。

“筱露妹妹为了自己可以孤身犯险,我怎么能不回去救她?”——他沉住了气,逼自己下定决心。

回到刚才的地方,已经不见了瓦剌大军,原来他们朝着都督吴克勤的大军那边掩杀过去,这里只剩下遍地的明军尸体。唐瑀顷刻间满心悲痛。这些死难的士兵,大多都比自己年轻,这样就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其悲惨的命运不能不催人泪下。不过要怪就怪王振掌权后一直疏于军备,如果士兵们平日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哪会落得这般悲惨的下场?不战而乱,不战而逃,不战而败,成为大明精锐之师在临阵对敌时上演的三出丑剧。

“唐大哥!”

这声音打破了由死亡带来的沉寂。

“筱露妹妹!”唐瑀喜出望外。只见远处几百步外,有人从飞扬的尘土中慢慢拖着脚步走来。

没错,正是筱露妹妹。唐瑀策马迎上去。

“你在哪里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秦筱露的话教唐瑀满心惭愧,人家一直掂念着自己的生死,而自己却逃了好一段路才想起人家。

“筱露妹妹,快点上马,我们向南面逃走。”说罢,唐瑀拉起她的手帮她上马。

“来,抱紧我的腰。这马跑得特快,小心它拽你下马。”

秦筱露一听,顿时心头一暖,脸上露出既惊讶又欢喜的表情,微笑道:“好哇!”

“驾——”两人骑着马直往南面奔去。

瓦剌大军势如破竹,四处冲杀。转眼间,顿教大明五万精兵灰飞烟灭,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降的降。朱勇被瓦剌将领砍伤背部,坠下马来,后惨死于瓦剌大军铁蹄之下。吴克勤亦被瓦剌的发石车所发之石击中,头破血流,仍坚持杀敌,最后力竭而亡。

五万精兵变成一堆断玉碎瓦,让本来正和王振同坐一车,有说有笑的英宗吓得咬伤舌头。王振急忙用手抚英宗背,说道:“皇上勿惊!皇上勿惊!”

英宗还未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奈何五万精锐之师,如此不堪一击?”

“这个……这个……”王振也无言以对。其实他心中的恐惧何亚于英宗,而且他比起英宗还多一处担扰——就是如何为当日亲征的提议自圆其说。

“先生,你说朕现在该如何是好?”

“皇上毋忧!前方十里处就是宣府。瓦剌兵杀了一天,已经疲惫不堪,不会再追来了。奴才一会儿下令急速前进,撤入宣府。”

英宗气喘吁吁,用手拍着心口,过了半晌才懂得回答道:“那……那就……快……快点啊!”

时正统十四年八月初十,狼狈不堪的明军终于撤入宣府。大同守将石亨单骑败还京师。大臣徐珵提议,石亨指挥失当,令将士蒙死,理应降职。于谦肃然道:“此举万万不可!现在前线连连失利,许多将领战死沙场,国家正缺人用。石亨文武兼备,是难得的人才,若单以一次胜负论罪,实为不公。”石亨遂不获罪,仍领军马。

于谦让石亨与女儿见面。有情人不见多时,自然卿卿我我,互道境况,不在话下。

徐珵向钱皇后进言,谓于谦有私心,处处偏袒石亨,不按律法办事。钱皇后笑道:“于侍郎正直无私,人所公认。他这次提议不降石亨的官职,并非出自私心,哀家认为他真的是为国家着想,挽留人才。徐大人亦为国家重臣,很应该效法于谦,多为国家尽心尽力。此般猜忌,实属不必。”徐珵面红耳赤,不敢多言。

唐瑀和秦筱露逃了好长一段路,已经人困马饥,便下来休息。唐瑀见前面有一条小河,疑为桑乾之水。若真如此,那么再往南行一段路就是王振的老家蔚州了。他牵起秦筱露的手道:“筱露妹妹,咱们一路上都没喝水,在这小河边歇一会再赶路吧!”

秦筱露淡淡一笑,道了声“好哇!”,忽然眉心一皱,身子前倾倒在唐瑀身上。她的一只手捂着胸前,觉得气逆上冲,有一股腥味从腹中涌至喉咙。唐瑀见她面色惨白,两眼一合,嘴角竟然流出鲜血。

“筱露妹妹,你怎么啦?”他的手摸到秦筱露的背部,触及一突兀之物,旁边是一大把粘稠的鲜血。原来一支利箭穿进了她的后背,箭杆已经断了,只留下箭头埋在身体里。

“你怎么这么傻?受了伤都不告诉我?”

她微微张开眼睛,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身上有箭伤,你还会跑那么快吗?可能咱们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她努力想牵动自己的嘴角,装出一丝微笑,好让唐瑀认为她的伤并不那么严重。

唐瑀抱起她,扶她重新上马,道:“我们不能休息了,赶快上路吧。我想前面就是蔚州。到了那里我就可以帮你取出箭头。”说完,他自己连忙上马,朝南面起行。秦筱露受了伤,唐瑀不敢把马赶得太快,以免她再遭受颠簸而吐血。

一匹疲惫的马,一对落难的男女,这凄凉的画面,像是当年唐瑀和邹玉华落难时的情景在重演。虽然事隔几年,但此时此刻,唐瑀仍然徘徊在这挥之不去的阴影当中。他不时地回头看看秦筱露,害怕自己会像当年一样粗心,只顾赶路而忘记了身后之人的痛苦。秦筱露伏在唐瑀的后背上,喃喃说道:“唐大哥,你……不用……为我……操心,我……一定……不会死的。我……不会像……邹姑娘那样……叫你伤心的!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唐瑀心疼死了,道:“筱露妹妹,你不要再说话了。你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蔚州。待我们进了城,你一定会没事的。”

咯噔咯噔……

这马蹄声越来越细,逐渐向南面消失。

王振虽然作恶多端,但在他老家蔚州的声望却非常高。唐瑀和秦筱露投了一间客栈。其时客栈掌柜见他们二人军士打扮,又满身伤痕,便问长问短。唐瑀告诉他自己是王振义子,正随军北征瓦剌,中途受伤掉队来到蔚州,欲待伤愈再进。掌柜一听,立刻改了面容,给一间天字号房两人住。唐瑀又吩咐掌柜煮一锅开水给他,掌柜也爽快地答应了。

唐瑀让秦筱露趴在床上,对她说道:“筱露妹妹,我要给你脱去外衣,请你不要介意。”

秦筱露微微一笑,道:“唐大哥,你的为人我还不了解吗?”

虽说是为了救人,但唐瑀脱下秦筱露的衣服后,还是禁不住红了脸。箭头入肉约有一寸,断裂的箭杆有尖屑□□旁边的肌肉里,可见秦筱露所受之痛有多么的深。但她自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句疼,那是因为不想让唐瑀担心,才死死忍住痛楚。唐瑀从她的嘴唇下沿清楚地看到深深的牙印。他的眼睛开始模糊起来,心中暗道:筱露妹妹,唐大哥让你受苦了!

要用尖刀挑开伤口旁边的肌肉,然后取出箭头,这过程会让人痛不欲生。但哪个会想到,秦筱露却把它看作是一种享受。她后背不时感觉到有水滴落在上面,而且知道那是唐瑀的眼泪。可眼泪是热呼呼的,就像用艾条灼灸一样,十分舒服。

半个时辰过去了,唐瑀终于把箭头取了出来,在伤口处涂上金疮药,然后给她穿上衣服。

她的脸被尘土蒙得黑乎乎的。于是唐瑀倒来一盆热水,给她洗净脸上的尘土和血迹。而后细细一看,原来她也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只是她平时绝少打扮,一心专注于治病救人,才让自己的容貌给湮没了。唐瑀心想:她人那么好,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好丈夫,给她一生幸福。

时下正是秋收季节,蔚州各处的百姓都忙于收割。看见他们个个劳作时都面带微笑,知道今年收成一定不错。唐瑀想起前几天王振突然取道宣府的决定,这时终于明白他的用意,其实是不想大军经过蔚州,践踏农民辛苦种下的庄稼。王振熟思若此,怪不得蔚州的百姓对他奉若神明。

客栈掌柜告诉唐瑀,他的那匹马刚刚在马厩里死了。马身上原来已有多处创伤,且背着主人奔走多时,终于体力不支累垮了。唐瑀问:“掌柜,这蔚州里有好马吗?”

掌柜对唐瑀颇有好感,以为唐瑀想找他帮忙,连忙说道:“有!有!以前有些蒙古人常常把他们的良马卖到这里来。客官是王公公义子,如果你开口说要帮忙,小的一定尽力帮你找一匹最好的。”

“那谢谢掌柜了。我想要一匹马,马上就要。还有……”唐瑀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递到掌柜面前,道:“上面那位军士有伤在身,可能要在你这里住上一两个月,把伤养好。这里有些银子,应该够买一匹马,以及支付楼上那位军士两个月的食宿费用。我很快就要出发。我走了以后,麻烦你对他多加照顾!仗打完了,我会回来接他走。”

掌柜打开钱袋数了一下,道:“客官,你的钱小的不能收下!”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保家卫国的人,咱们这些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就全赖你们。你们现在打仗受了伤,咱们老百姓有义务照顾你们的呀!还有,王公公已经好久没有回来过了,你见到他,麻烦代咱们全蔚州城的人向他问个好!”掌柜硬要把钱退回给唐瑀。唐瑀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只好连声道谢。

不久,掌柜给唐瑀牵来了马。唐瑀便飞身跃上,辞别了掌柜,朝宣府方向进发。虽然单人匹马要追浩浩荡荡的大军,不算是件太难的事,但唐瑀很担心太快赶路,加上暑气未消,会让马匹受不了。于是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心中估量着:自己赶路比大军前进要快,两天应该可以追上的。正思间,忽闻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正向自己驶来,马上坐着一位身穿盔甲的士兵——是秦筱露从后追赶而至。她着急地喊道:“唐大哥,你怎么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唐瑀没想到她会死死跟住自己,现在也没办法,只好下了马等她赶来。转眼间,秦筱露已经来到他面前,下了马气喘吁吁道:“你……你怎么……一个人……走……走了?”

唐瑀扶住她责道:“筱露妹妹,你受了伤,你不应该跟着我来。我还有正事要办!”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办。”

“你先歇一会吧!”唐瑀正想扶她坐下,见她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啦?你又吐血了?”

秦筱露慢慢放开手,微笑道:“不,我没事!只是中了点暑气,肠胃不好,想嗳气!”

唐瑀如释重负,取来水壶让她喝点水。过了一会儿,她的气慢慢顺了。

“筱露妹妹,你的马……”

“是掌柜特意给我找的,是匹好马!”

“你应该在客栈里养伤,不应该跟着我来。”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你说你有正事要办,那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呀!”

“你知道我要办什么事吗?”

“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因为你说要办的事一定是很重要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一定是很危险的。”

“筱露妹妹,你对我实在太好了,这样会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趁现在离开蔚州还不是太远,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咱们一块儿上路。还是那句话,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照应。”秦筱露深情凝眸,生怕唐瑀再度离开自己。正是:

密城挥别遣衷肠,淡雅仪容未上妆。

苍叶风干遗泪白,蓬山路远恨天荒。

痛犹甘愿何妨痛,伤到分离更自伤。

但使征途无诖误,莫嫌心雨沐君旁。

“你的伤好点了吗?”唐瑀说着,便拈起她的手摸脉。秦筱露看着他那副拘谨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秦筱露眯着眼睛,歪着脑袋说道:“唐大哥啊,你摸过溪儿妹妹的手没有?”

唐瑀满脸尴尬,心想:这问题可问得奇怪。溪儿是我妻子,我怎么会没摸过她的手?

“唐大哥,你是不是很害怕摸到其他女孩子的手?”

“不……不是。”

秦筱露见他还在砌辞狡辩,就用另一只手提起唐瑀的手腕,说道:“唐大哥呀,给人把脉是将手指放在关口处的,你看看你摸到我手的什么地方去了?”

唐瑀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紧张之下,摸到关口的另一端去了。亏自己还是个太医,竟然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顿时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秦筱露感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想开导他,说道:“唐大哥,你可能太累了,所以才弄错位置。是吧?”

“不是。”唐瑀转过身子背着她。

“唐大哥,对于你来说我不是陌生人。为什么你把脉时还是那么紧张?”

“我……一时……看错了。”

“其实你不用害羞的。因为……因为……”秦筱露的话在嘴唇边耽搁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说下去,“因为……我是你的……好妹妹,你用不着紧张!”

唐瑀一听这话,忍不住回过身,激动地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冒失了点。”

“不……不要……紧。”她满头都是汗珠,身体摇晃了几下,两眼一翻,倒在唐瑀怀里。唐瑀一看她身后,发现伤口已经裂开,并且流了很多血;幸见四下无人,便脱去她的衣服为其止血。因为失血过多,秦筱露全然没有知觉。

却说明军在宣府休整一宿后,第二天继续向东南方向撤退。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人回报,瓦剌其余三路大军已经和也先所麾之军会师,现在正朝我军追杀而来。这一消息听得众将官人心惶惶。惊魂未定之下,西面又有一大队人马朝自己方向赶来。王振大惊,命全军准备迎敌。及至彼军行近,乃知虚惊一场。这队人马是北上御敌的明军,由樊忠率领。当日樊忠率部与瓦剌相遇,立即大战一场。后来抵敌不住,只好向西南方向撤退。好在瓦剌此一战亦颇有损耗,故未从后追来。几天后,这队明军便和王振的大部队不期而遇。王振有了樊忠的回归,心神稍微安定一些。但撤军的步伐从来不敢放慢,经过两天披星戴月地赶路,明军来到了土木堡。王振决定,今日在这里安营扎寨。

邝埜谓王振道:“土木堡离怀来城仅二十里,何不让大军进入怀来城宿营?”

王振一听到“怀来城”这个名字,顿时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吓破了胆,怒道:“土木堡有居高临下之势,在此扎营,敌人就算攻来,我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守住阵地。”

邝埜一听,几乎要晕过去。土木堡地势高,周围并无泉水。最近的水源都起码离这里十五里外,并且已教瓦剌占据。若瓦剌包围土木堡,不出三日,明军就会因为缺水而不战自乱。他气愤填胸,暗骂王振道:你这个阉贼,不懂装懂。若让大军听你指挥,必覆没于斯。他义正辞严地说道:“我等臣子命不足惜,但要以皇上的性命来陪我们赌一场,这万万不可。”

“然则邝大人认为咱家就是要把皇上的性命用来做赌注不是?”

“哼!皇上居然让你这个夸夸其谈的人统领全军,实在不可思议!土木堡地高水困,瓦剌若用包围的战术,则我军尽休!你还说不是拿皇上的性命作赌注?”

“你……你这个腐儒,胡说八道,处处与咱家作对。现在既然是咱家统领全军,如何决策还用你管!”王振喝左右侍卫将邝埜逐出。

眼见全军面临累卵之急,邝埜已经顾不上其它事情了,只身冲入英宗行殿,苦谏英宗赶紧移驾怀来城。英宗正欲改变主意,恰好王振入内禀事。一见邝埜,立即当着英宗的面喝斥道:“皇上切莫听邝埜胡言乱语,此人一再有意扰乱军心,屡教不改。来人,拉这个人出去。”王振的粗暴连英宗都吓得心怦怦地跳,只好道:“朕与先生意见一致。邝卿家休复多言。”遂掩面不见。

邝埜被王振强行逐出行殿,急忙找樊忠商议。樊忠摇头连连叹息,道:“我等命丧土木堡,天不可救也。唯望皇上能够吉人天相,度过此劫!”是夜两人约定,如果瓦剌果真围攻土木堡,则见机行事,邝埜负责领兵殿后,樊忠负责贴身保护皇上,必要时不听王振调度,以保驾为重。

果如邝埜所料。第二天,英宗想动身起行时,瓦剌大军已经赶到土木堡,并且将它重重包围起来。王振见撤退不了,传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瓦剌大军也暂无进犯之意。英宗奇之,忙问王振其故。王振道:“此地居高临下,瓦剌欲攻不得,所以一时无计可施!”英宗听了心便舒坦一些。

王振以前亲眼见过珐琅国的人掘地开井,深信只要地挖得深,必定有水。于是命令士兵就地挖井取水。士兵们挖地两丈有余,仍然滴水不见。王振开始慌了,命士兵继续往下挖。时为八月中,暑气还未完全消散,地表的水早就被太阳蒸发得七七八八,就算挖地十丈都未必成井。军中上下得知土木堡严重缺水,纷纷怨声载道,骂口不绝,军心自此更加涣散。曹吉祥谓王振道:“公公要严惩生怨者,以镇军心。”王振从之,命他去办。

曹吉祥代王振召来所有将官商议军事。众将官见王振迟迟未到,口中声声怨愤。曹吉祥暗中记下生怨者的名单。及王振至,呈于他看。王振大怒,当众宣读上面的名字,谓其对皇上持有怨怼之心,乃以下犯上,遂命左右推出斩之。其余各人面面相觑,皆低头不敢再言。虽然气不能出,可将士们没有水喝,喉咙干裂如烧,却是明摆着的不争事实。八月十四那天的晚上,圆圆的月亮凌空高挂。士兵们看着皎洁的月光,纷纷想起自己的家人,深深盼望早日撤军,与家人团聚。

瓦剌大军围住土木堡已经两天了。赫宁仍然劝也先按兵不动。也先好生纳闷。赫宁道:“今天可以派人到明军营中求和。”

也先不解问道:“现在两军之势,彼弱我强,为什么要求和?”

赫宁笑道:“求和不过是计策,求胜才是目标。上次在大同让正统皇帝逃脱了,乃是天不我与。这次刚好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集中在我们手上。现在如何大败明军,就落在以下这重要的一环。”他贴近也先耳边,说道如此如此。也先将信将疑。赫宁胸有成竹说道:“这次如果还让正统皇帝逃得了,末将甘愿领罪。”

这边的明军阵中,有人禀报王振,瓦剌派来使者议和。王振喜不自胜,倒是英宗不解问道:“瓦剌已经将朕重重围住,优势尽占,为什么反而提出议和?”

王振道:“奴才料想瓦剌军粮草准备不足,本来谋求速战。幸好我军未有出击,让他们的计策落空了。他们与我军对峙两天,打又怕死伤惨重,退又怕空手而回被人耻笑,倒不如议和。这样他们或者还能捞点好处。”

英宗道:“既然如此,下一步该如何做?”

“议和亦无妨!”王振口气坚定地说道。

“那——如何议和?”

“皇上放心,奴才自有安排!”

王振叫大学士曹鼐及瓦剌使者进来,共同商讨议和的条件,而曹鼐就负责执笔起草议和书。及至曹鼐出营,邝埜拉住他的手问道:“皇上有何打算?”曹鼐将议和之事告之。邝埜待曹鼐离开,仰天苦笑三声,道:“王振阉人,自作聪明,我军陷矣!望皇天在上,佑我大明皇帝逃过此劫吧!”他再也没有打算闯入行殿劝谏了。

瓦剌使者将议和书带回营中,也先一看,谓赫宁道:“议和书已经送来,接下来如何?”

赫宁道:“命十五里外负责守河的士兵马上全部撤退。我们这儿三部兵马也是一样,撤离土木堡。”号令一下,瓦剌大军开始往后移动。邝埜在土木堡上望见,心中叹道:瓦剌军退而不乱,窥我之师,如何能敌?

王振远远望见瓦剌大军在撤退,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命令全军收拾行装,准备撤离土木堡。彭德清道:“恐防敌军使诈,不如等他们走远了再撤离吧。”旁边有几位将官忿然对彭德清说道:“我军已缺水两日,如果再不喝水,恐怕不能活着回到京城了!”王振自己也深受缺水之苦,下令全军离开土木堡后立即移师十五里外的小河。全体官兵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好像已经回到京城了一样。刚离开土木堡没多远,官兵们马上就嫌自己只有两条腿太少了,恨不得再长一对翅膀,可以快点飞到小河边。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快,队伍变得越来越松散。他们实在太渴了。天气炎热,身上出的汗憋在厚厚的战衣里头,散发出阵阵恶臭,用手捂住鼻子都无法抵挡。他们幻想着,自己已经跳进一条又清又凉的河里,把身上一块一块的泥巴洗个干净。不,应该先喝饱一肚子的水再说,起码要浇灭喉咙里的那把火。他们就是这样欢快地想着。

终于看到小河了!河很浅,河水清澈见底!这个时候,明军上至将军下至小卒,没有一个不抢着冲向河边。有人捧起一手心窝的水,仿佛捧着金子似的,惊奇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自己口渴得要命,将水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有人刚用手舀起水,被旁边的人从后推了一下,水给泼了出去,于是就连重新再舀一次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将手里残留的水珠滴进嘴里。有人干脆连衣服都不脱,整个人跳进河里,也顾不上河里的水有没有和自己身上污垢混在一起,张开嘴巴,恨不得把整条河的水都喝干。也许跳进河里是一个很能让自己身心解脱的方法,所以跳的人越来越多。居然有人在河里只顾着喝水,不慎被后面跳进来的人压断颈骨而死。这支从一开始出师不利,到后来屡战屡败的“精锐之师”,在这里上演了他们最糟糕最混乱的一幕。如果这条小河后来出了名的话,那么一定是因为她见证了这一桩明军威严尽丧的丑事。远处传来几声炮响,原以为徐徐撤退的瓦剌大军突然像涨潮的海水一般涌回来。小河两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成千上万的瓦剌伏兵。如果说十几天前的一次风沙大作,导致明军阵脚大乱,只是这次北征的一段小插曲,那么这回四方八面的瓦剌大军再度掩杀而来,致使明军造成的慌乱,必定是英宗皇帝最刻骨铭心的□□。

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瓦剌骑兵刀剑飞舞砍向明军,顿时血肉横飞。刚才跳进河里一尝快感的士兵,现在满身是水,加上所穿盔甲,沉得人都快走不动了。等到被瓦剌骑兵的大刀砍中倒地时,居然发出一下沉闷的响声。被乱刀砍死的明军士兵落入河中,尸体越积越多,刚才还清澈见底的小河,现在变成一条颜色深沉的血河。这场像大人和小孩打架一样的战斗,胜利的天平很快就向瓦剌大军一方下沉。正是:

忠言谮语两相淆,错任权阉尽代庖。

御驾多时惊缺水,蒙兵四野见倾巢。

马嘶郊道寒人胆,血浴征袍挂树梢。

摇落北师魂断处,磷光烁烁鬼咆哮。

却说大将齐哥烈连杀数十人,兴奋得张开喉咙狂吼。赫宁就从后指挥骑兵直奔英宗的车驾而来。

英宗皇帝在护卫将军和亲兵的保护下,奋力突围,可左冲右突,还是无法杀出重围。眼见身边的护卫却越来越少,英宗深知大势已去,自己突围无望。他索性跳下马来,面向南方,盘膝而坐,等待敌兵上前擒拿。过了一会儿,瓦刺兵终于冲到他跟前。一个士兵上前要剥下英宗的衣甲,一看他的衣甲与众不同,心知不是一般人物,便押着他去见也先。其时也先不在,其弟赛刊王留守阵中。

赛刊王盘问英宗道:“你是何人,看见我们腿都慌了跑不动吧?”

英宗嗤之以鼻,反问他道:“你是何人﹖是也先不?还是伯颜帖木儿,或者是赛刊王?”

赛刊王一听这话,心想:这人说话的口气还挺大的!他穿着华丽,肯定不是一般人。赛刊王立即使人报告也先。也先得知大惊,未敢轻信,特派遣留在瓦刺军中的明朝使者前往辨认,才知道他真是英宗。也先喜不自胜。

堂堂一国之君,因不听劝告贸然亲征,最终招致身陷胡尘,悲哉,悲哉!有七言律诗一首,讥讽土木堡兵败一事:

莫说投鞭是诈腔,旌旗蔽日世无双。

谁闻司马羞南渡,朕有先生伴北窗。

行殿塞言忘故实,穷兵解甲向番邦。

君臣礼节争容乱?不见淮王誓不降。

目 录
新书推荐: 内娱街溜子,开局带劫匪狂飙 睡完不认后,被阴湿继承人强宠了 绝爱囚笼:千金的男装救赎 江州囍事 重生七零,我在京市开饭店致富 什么叫我是怪谈? 完了,我把仙家的香炉摔了 仙子,求你别再从书里出来了 他发癫,她贩剑,恋综画风被带偏 前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