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回:灭门案真相大白,明英宗御驾亲征(1 / 1)
第十九回:灭门案真相大白,明英宗御驾亲征
“你就是洪威大将军邹治齐邹老将军吗?”唐瑀激动地问。
老头子俯下身,双手扶在唐瑀手臂处,点头道:“不错,小兄弟。老夫就是邹治齐!”
毒姬道:“唐兄弟,你和邹将军的缘分是上天特别恩赐的。他也是三天前才真正苏醒过来。现在他大概记得自己是谁,对过去的事逐渐有了印象。或许你能帮他恢复以前所有的记忆。”
“嗯!”唐瑀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邹治齐,问道:“邹将军,你记得你有多少个儿女吗?”
邹治齐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道:“老夫记得只有一个女儿,叫……叫……”
“叫玉华是吗?”
邹治齐两眼一闪,大呼道:“是,是啊。就叫玉华!她……她现在在哪?”
唐瑀听他这么一问,顿时心酸难忍,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怎能把这残酷的真相告诉他呢!唐瑀转而问道:“邹将军,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受伤的吗?”
邹治齐又再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之中。毒姬挤了一个眼色给李凡,李凡知会其意,将邹治齐的上衣拉开,将袖口挽起,露出胸部和小臂上的伤疤。
“邹将军,你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能想起些什么?”
邹治齐张着嘴巴,不停地眨着眼睛,喃喃自语道:“酒……酒……”大家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哪怕他嘴里吐出一个字,都会让每个人的心弦为之一颤。
“啊——” 突然间,邹治齐的双臂夹住头部不停地甩动,看样子十分痛苦。毒姬有了前车之鉴,当即取出银针对准他后脑一刺,邹治齐慢慢双眼合拢,歪倒在地上。
“姐姐,你没伤着他吧?”
毒姬微微一笑,道:“这次我很小心,不会伤到他的。他只是暂时昏睡过去。”唐瑀一听,才舒了一口气。
凌恃武等其他人听说唐瑀醒来,连忙赶来这里。马大陆情绪最为激动,一把推开众人冲到唐瑀面前就想动手打他。李凡一手扯住马大陆,道:“老十,你先别激动。可能有很多事情我们还无法弄个明白,我不想错怪好人。”
“九哥,我们还会错怪他?就是他的□□害死了我弟弟马大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还容得了他抵赖?”
旁边的凌恃武也随声附和马大陆。
“老大、老十,事情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李凡目视马大陆继续说道:“你弟弟的死的确和他有关,可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就算你杀死他,亦于事无补。或者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替你弟弟报仇,但至少不是要了他的命。”李凡为了说服马大陆,把唐瑀的处境给他讲了。马大陆泪流满脸,面上的肌肉不时因为愤怒而抽动着。李凡握住他的手臂,愤然道:“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权臣王振,只有杀了他,才能彻底地为你弟弟报仇!”
马大陆一个拳头打在墙上,嘴里“呼呼呼”地喷着气,过了一会儿便转身夺门而去。李凡急起直追。毒姬叫住他道:“让他去吧,他是应该发泄一下的。”这样李凡才止住脚步。
唐瑀问李凡道:“上次我醒来的时候,听见你们在议论着什么蒙古人要打进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李凡回答道:“先前蒙古瓦剌派贡使前来朝贡。后来说朝廷怠慢了他们,便纠集大批骑兵,怒气冲冲地杀来我们这里,扬言要讨回公道。”
唐瑀冷笑一声,道:“蒙古狗早就想入侵大明。这次的事不过借口而已,还真说得冠冕堂皇!”
凌恃武道:“蒙古狗敢再多哼一声,我就带齐全部人马和他们拼了!”
何靖道:“老大此言差矣。若是与蒙古人拼气力拼勇猛,我们中原人是赢不了的。对付他们只能是智取。”
李凡同意何靖的意见,道:“现在蒙古人虽然人马众多,但毕竟从关外赶来,乃疲惫之师。如果各处守关将士能够坚守阵地,不与之拼杀。数日之后,待其锐气受挫之时再一举反击,杀败他们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凌恃武这下子觉得李凡的话很有道理,不禁自语道:“是哦。这是不是叫做守株待兔呢?”
“准确地说是避其锋芒,以逸待劳。”
大家一看,原来是刘燕栖来了。何靖笑道:“女子之中能有智谋如刘姑娘者,当世所奇也!”接着,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傍晚时分,唐瑀一个人走出屋外散散步。这里是夹在恒山和五台山之间的一座小丘。两年前“京城八大盗”被王摧追杀,后来逃到这里。沿正北方向一百多里外就是大同。虽说蒙古大军即将压境,但这里依然十分静谧。唐瑀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他在想,自己离开溪儿那么久,她一定很挂念。还有总是笑得甜滋滋的紫荇,不知道会叫爹娘没有?
“唐瑀!”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凡,手里拿着酒从不远处走来。
“大哥,你也来了。”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想讨酒喝。刚才有个小喽罗给我买来了,咱们喝上一两杯吧。”李凡看见唐瑀表情尴尬,猛然醒悟,道:“哦,对了。我忘记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
“不怕,我想我还是可以喝一点点的。”唐瑀伸出手拿过李凡的酒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唐瑀,你没有怪我当天差点杀了你吧?”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能上天认为我现在死得还不是时候,最起码要查清邹家惨遭灭门的真相,杀了阉贼王振才能去死。”
“王振祸国殃民,正统皇帝又昏庸无能。这次蒙古瓦剌大军妄图入侵我大明,边关守军都不知道能否抵挡住他们的进攻。”
“唉——”两人竟然同时叹了一口气。
“李大哥,你又喝酒了。”两人听见耳后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璇玑,你也来和咱们一起凑热闹是吧?”李凡转过头看那女子,笑眯眯地说道。
唐瑀不认识这女子是谁,连忙问:“这位是……”
“哦,忘了给你介绍。她是我的妻子,叫王璇玑。”
唐瑀一听愕然。这个名字他以前听说过,不就是王振的亲侄女吗?他问道:“敢问嫂夫人与王振是甚关系?”
王璇玑默不作声。李凡便将她的经历说给唐瑀听。唐瑀听完,骤然想起瑾妃的遭遇,感慨道:“生于官宦之家,未必是件幸福的事。”
过了两三天,邹治齐的精神逐渐好转。唐瑀陪在他身旁跟他说话。慢慢地,邹治齐依稀记起当日的情形,徐徐说道:“有一天晚上,应该是在元宵节前后,我想喝酒,叫家人去买了几十坛回来。我一见是上等的女儿红,一时兴奋,开了一坛喝了数口,滋味无穷。因为买得太多,酒家的老板亲自命几个伙计帮忙扛来。我感到奇怪,那些人送完酒怎么还不走?我以为他们想要赏钱,就叫下人取来给他们。谁知叫了好多声都没人答应。我渐渐觉得头昏脑胀,眼前的东西越来越迷糊。那几个人见我这副样子,立即原形毕露。原来这些都是东厂派来的锦衣卫。我问他们想干什么。有一个人答道:‘咱们今晚是来要你命的。’我一听火了,与他们打了起来。打斗中,我剥掉那人的面纱,竟然是王振手下的爪牙马顺。”
“马顺?”唐瑀惊道。
“哦?怎么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这个人为虎作伥,还害我错手杀了一个好人,我恨不得吃净他的肉,喝干他的血。那后来如何?”
邹治齐继续说道:“我质问马顺,王振为什么要杀我?马顺只说了一句:‘因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马上意识到他指的是哪件事。我们一直打了几十个回合,可惜他们人多势众,我渐渐气力不接,这才猛然醒觉,他们在酒里下了毒。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到自己身上中了好多剑,最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直到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我看见一位白衣女子在面前。之后自己做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因为从那时起,我一直在混混沌沌地过日子。”
唐瑀急忙追问道:“你知道了王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西域珐琅国的使者来到大明朝贡,王振从中得知这个国家的人有种超凡的技能!”
“什么技能?”
“掘地术!”
“啊?”唐瑀张大了嘴巴。
“不错。珐琅国国境内很多地方都缺水,为了解决水源的问题,他们被迫钻研掘井采水的方法。因此,他们掘地挖坑的技能是当世之绝。”
唐瑀还是不明白,问道:“这又与王振有什么关系?”
邹治齐道:“王振为人极贪,大量收受贿赂。久而久之,金银珠宝,名家字画,总之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日渐堆积如山。人做了亏心事总是怕人知道的。他暗中出高价请珐琅使者帮忙,回国召集一批擅长掘地打洞的人再来大明一次。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一直往北走,原来是帮王振选定一块地方,在那儿挖一座地库,供他藏起那些贪污受贿得来的宝物。据我所知,此地离他老家蔚州很近,约在东北方向八十里外。起初我并未察觉内里有鬼。八个月之后,珐琅国的人再度踏足大明。可最奇怪的是,皇上竟然没有接见他们,众大臣也不知他们后来去了哪里。我怀疑皇上连珐琅国来了人都不知道。况且,这队使者来的时候行踪十分奇怪,一直绕过所有大明的关口,最后才从居庸关进入大明,那时已经是半夜三更。如果不是另有原因,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来?当时王振传皇上口谕,要我在关口迎接珐琅使者入城。结果第二天,这珐琅国的人全都不知所踪。这才引起我的怀疑。我曾问过王振关于珐琅国使者的去向,王振始终闪烁其辞。我知道这一定是王振捣的鬼。于是我暗中查探此事,可惜当我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已经太晚了。珐琅国的掘地之术果然一流。短短一个半月,竟然帮王振在地下挖了六十个小地库。我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得多亏王振。他让珐琅国的人帮他挖完地库后,便设盛宴款待,名为答谢他们,实际上这是一席‘鸿门宴’。酒过数巡,王振喝令席间埋伏着的锦衣卫一拥而上,妄图将珐琅国的人全部灭口。可惜上天注定他的计划不得天衣无缝。有一个珐琅国的人会一点武功,居然死里逃生找到了我,并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他受了重伤,临死之前还给了我一串用象牙和玛瑙做成的项链。这样我才知道,王振把自己的财产移进地库后,为免让别人发现,特请珐琅国工匠在入口处做了一道机关。入口附近有四个小洞,将项链中的四只小象牙□□洞里,入口才会打开。这样的项链一共两串,一串在王振手上。珐琅国使者被王振的奇珍异宝深深吸引,顿起贪念,故留有一手,自己也拿着一串项链。谁知道最后这项链竟然落到我手上,可谓天意!”
根据杨士奇生前所描述,珐琅国的人北行离开京城时,车子仍然非常沉重。其实车里装的都是工匠们挖洞用的工具。
唐瑀又问:“那王振怎么知道那个珐琅国的人找过你?”
“东厂锦衣卫有多么的神通广大,一般人是想象不到的。其实他们很快就查到那个珐琅国的人的去向。我还以为他们不知道我掌握了王振的罪证,因此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等待机会在皇上面前告发他的罪行。可惜,皇上久久不上朝,皇宫内外又遍布王振的耳目,让我始终等不到这一天的到来。王振手段狠毒,他对我先下手为强,意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灭口了事。啊,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在我失去知觉之前,我记得玉华回来过。我还告诉她玛瑙项链收藏的地方,叫她赶快带走。”邹治齐突然脑袋又混乱起来,双手捧着头不停在喃喃自语,唐瑀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邹治齐面上多了很多汗珠,还有一些不知是汗还是泪,从眼沿流淌下来。唐瑀扶着他到床边躺下,要他闭上眼睛睡一下。这次他的情绪比起以前容易稳定下来,很快地,他面部紧张的表情就舒展开了。唐瑀一边替他擦干身上的汗,一边心里在念着:邹将军,玉华早就死在王振派来追杀她的黑衣人手上。她死的时候很痛苦,很伤心。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把这真相永远瞒着你!
唐瑀把邹治齐的话告诉其他人,并说道:“玛瑙项链现在不是我身上,而是在我京城的家里藏了起来。我们把它交到于大人手上,让他替天下百姓揭露王振这个阉贼的罪行。”
凌恃武道:“我认为应该由咱们兄弟一块儿去起了那六十库的宝藏,然后用这些财物来接济天下的老百姓。”
崔金城、冯振宇、廖敬忱及马大陆连连点头,同意凌恃武的意见,就连一向处事冷静的何靖也跟着站到凌恃武那边。这时刘燕栖开口道:“凌大哥,我们不能这样做!”
凌恃武最怕刘燕栖说话,无论他之前的意见有多么强硬,只要她一开口,最后不服也得服。
“你们想想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接济老百姓,而是要把王振打下来,不要让他继续祸国殃民。如果我们私下夺取的这些宝藏,看起来好像大益于天下百姓,但王振一日不死,国家都不得安宁,难道这样下去,天下百姓日子就会好过吗?至于皇帝怎样处理那六十库的宝藏,我们的确是管不了。不过我相信于大人一定会代为求情,将一部分用于民生。大家不必担心。”刘燕栖慷慨陈词了一番,见大家都在定了神地望着她,一时好生尴尬,说道:“我虽是妇人,但仍愿意把自己的见解说与大家听。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谭隆彦道:“刘姑娘言之有理,劫宝藏乃小义,除王振乃大义。岂有弃大义而取小义之理?”一时间,刘燕栖和谭隆彦的话,在各人心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慢慢地,众人开始接纳他们两个的意见。李凡打破僵局道:“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揭发王振的罪行。大家不要忘了,我们除了宝藏作为物证以外,还有邹治齐将军这个人证。不如这样,毒姬姐姐继续留在这里照料好邹将军,助他恢复身体。你们当中找一人随同我回京找于大人通风报信,叫他早有准备。他日邹治齐身体康复后,你们再带着他回京城去。这样如何?”
唐瑀应道:“玛瑙项链在我手上,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凡道:“这样也行。不过你有伤在身,可能要再找一个人。”
“李大哥,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王璇玑放心不下,急忙说道。
众人商议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由李、王、唐三人回京告密,即日起程。
唐瑀一想起很快能和妻子丁溪见面,心底就有说不尽的兴奋。由于事情紧急,基本上要马不停蹄地赶路。回京城的路程有五百多里,居然两天不到就赶回去了。三人约定,唐瑀马上回家取玛瑙项链。李凡和王璇玑去找于谦。
唐瑀一到家门,下人看见是他,立即入内禀报。丁溪万分惊喜,一个劲儿往门外奔,正好与进来的唐瑀相遇。
“瑀哥,你没死?我是在做梦吗?”梦萦魂牵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使她慢慢站住了脚,朝着唐瑀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溪儿,我没死。我真的没有死!”唐瑀上前几步,展开双臂搂住丁溪。这种来自对方怀里的温馨,两人都已久违多时,他们越搂越紧,生怕手一松,对方就会离开自己。正是:
自从云梦苦丝盘,照镜孤鸾日半餐。
泪目穿针常戳指,漏声过枕欲摧肝。
惊闻侍婢传佳讯,转见良人戴锦冠。
一扫阴霾无怆色,欢容何必抹朱丹!
就在唐瑀三人赶回京城的时候,蒙古瓦剌大军已分别和大明守军开战,各处边关战情十分紧张。瓦剌兵分四路,皆虎狼之师,甚是骁勇,妄图力摧大明九边防线,重新入主北京城。其中一路还由也先亲自率领,目标直指大同。大同右参将吴浩率军迎战,可惜不敌瓦剌之师,英勇阵亡。边关告急的消息随即传遍京城,唬得众文武大臣心惊胆颤。
王振见英宗最近不甚接纳他的意见,以为自己失宠,便想借此机会把英宗的心抢回来。他奏道:“如今边关战事连连失利,士气大落。奴才心有一计,可鼓舞全军将士的士气,将瓦剌大军杀个落花流水。”
英宗心急如焚,见王振雄心勃勃,即问道:“先生有何妙计,赶快与朕说出!”
众大臣一齐把目光投在王振身上。于谦忖道:王振老贼,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只见王振气定神闲说道:“三十年前,蒙古人也曾用铁蹄践踏我大明疆土,气焰甚嚣。结果先祖永乐大帝果断英明,五度御驾亲征,杀得他蒙古大军兵败如山倒,自此不敢窥视中原。奴才以为也先此人不过鼠窍狗偷之辈,只凭一时之勇,才让他略有所成。皇上大可以仿效先祖之举,亲征蒙古,全体将士必定军心大振,奋勇杀敌,逐胡虏出九边。皇上此举,将建下千古不朽之功勋,堪与永乐大帝齐名。”
这一席话听得邝埜、于谦面色惨白,但英宗却热血沸腾。他一向闲着没事干,这次肯定就是自己名垂青史的好机会,于是连忙称善。
邝埜奏道:“此举万万不可。如今我军准备不善,贸然亲征十分危险!”
英宗道:“宋时有真宗皇帝御驾亲征,最后一鼓作气大破辽军。现在国难当前,朕岂可坐视不理?朕当往效之。”
于谦道:“皇上乃万金之躯,切不可贸然亲征。况且不亲征并不等于就是坐视不理。望皇上三思!”
其他正直的大臣都纷纷支持邝、于二人的意见。吏部尚书王直亦奏道:“如今秋暑末退,天气炎热,旱气末回,青草不丰,水泉犹塞,士马之用不甚充足。况且车驾既行,四方若有急奏,哪能尽快抵达。其他不测之祸,难保不会发生。万望皇上收回亲征之命,另行选将前往征讨。”
王振见群情汹涌,自己的提议遭到几个大臣的围攻,冷言道:“你们太小看皇上的威望了。蒙古近年战事连连,死伤无数。如今所率之众,不过是七拼八凑而来,乃土鸡瓦犬也。皇上如能亲征,蒙古骑兵一听到皇上的威名,相信未及交锋,就已经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说不定大败蒙古军,还不用耗上一兵一卒呢!”
英宗一听高兴得整个人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指着王振道:“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邝埜等大臣见王振极力教唆英宗亲征,纷纷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再次要求英宗考虑慎重,不要亲征蒙古。英宗见这么多人逆他的意,大怒道:“朕可舍身与众将士共赴国难,唯卿等贪生怕死,一再阻挠朕行大义之举。朕心意已决,卿勿复奏,再言者斩!”众大臣纵然心急如焚,但经英宗此一言,都只能化作一脸无奈。
于谦回到家中,人报外有二人求见。于谦又惊又喜,竟是李凡来找自己。又见王璇玑陪伴在旁,一时不明所以。李凡以实相告,于谦叹道:“王摧、王振,一丘之貉也。”
李凡又将邹治齐大难不死以及王振建造地库的事情告与于谦。于谦一拍桌子道:“王振阉贼,罪行累累。这次又怂恿皇上亲征,我恨不得将此贼剁成肉浆。”
“大人,我们何不在皇上面前告发此贼的罪行,那亲征一事不就罢免了吗?”
“没用的。皇上现在除了王振,其他人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说有何用?不过他的罪证倒可以留着,日后有用。”
“大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于谦愕然,道:“有事请讲!”
“害死你夫人的人不是唐瑀,而是王振!”
“什么?”尽管这样的结果于谦早就有想过,然而经李凡之口说出,又不禁心头一震。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王振知道唐瑀谙熟药理,想将他收为己用,替自己炼制一种叫做销魂散的□□,交给东厂锦衣卫做杀人武器。为了离间你和唐瑀的感情,便借唐瑀之手杀害你夫人,使你们反目成仇,同时也让唐瑀一心一意为他卖力!”
于谦恍然大悟,道:“唐瑀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只可惜我一直未能说服自己,相信他是清白的。”
回头说说唐瑀。他带上玛瑙项链,与丁溪分袂,正欲前往交给于谦。门外突然来了一大堆锦衣卫的人,吓得唐瑀急忙将玛瑙项链扔到旁边的荷花池中,急谓丁溪道:“溪儿,你先离开一会儿,王振的人来了。”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人乃指挥使马顺。马顺道:“看来公公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他老人家有事找你,请你到他府中一趟。”唐瑀回头望了丁溪一眼,然后跟着马顺走了。
王振一见唐瑀,便用可怕的眼神将他全身扫了一遍。
“唐瑀,为什么平安回来,都不先来跟义父打声招呼?”
“义父——,孩儿……很挂念妻子,所以……”
“哈,哈,哈,哈……”王振先是短笑几声,然后就笑得越来越厉害,声音十分尖锐,听得唐瑀浑身毛发都竖起来。
“义父问你,是什么人杀了王山和郭胤?”
唐瑀被他这么一问,立即怔住:糟了,我该怎么应对呢?
“呜——,义父……”唐瑀哭了,一句话也没说,暗地里拼命拖延时间去想对策。
“快点告诉义父,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孩儿与王山、郭胤离开洛阳,在路上遇到一伙强盗打劫。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王山和郭胤都被割喉而死,孩儿也中了剑,失足跌落山崖,被大树树枝架住,才逃过一死。”唐瑀扯开上衣,把脖子、肩膀等多处刀伤露出来给王振看。王振看见他身上的都是新伤,而且多为要害之处,开始有点相信他说的话。
唐瑀见自己的话有所效用,便再添加些许悲伤和愤恨的表情,继续道:“义父啊,河南贼寇如此猖獗,孩儿不日带一队人马将他们的山头铲平,为王山、郭胤报仇。”
王振正色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蒙古大军正攻打边关。大敌当前,还去管这些黄毛小贼?义父痛失侄儿和外甥,比你悲痛一千倍一万倍!待我麾军杀退蒙古人后,还愁杀不了此等小贼?”
唐瑀装出一副因为失言而惶惶恐恐的样子,连连说道:“是!是!”
“唐瑀,义父这次要随皇上一起北上亲征,想把你也带上。你替义父炼制的销魂散这次可以大派用场了。什么毒箭毒镖的,到时由你负责押运。”
“是,义父!不知什么时候出发呢?”
“后天!”
“后天?”唐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能准备得来么?”
“怎么不行?”王振面带愠色说道。“这次皇上亲征,或许蒙古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望风而逃,不用费我一兵一卒。叫你负责押运这些毒箭毒镖,就是等蒙古大军仓皇溃逃,我们从后追击他们时才用。你现在快回去准备一下!”
唐瑀心想:这样也好,北上的时候顺便查探一下宝藏的位置。到时人赃并获之时,还愁整你不死?
回到家后,他吩咐丁溪将玛瑙项链藏好,待王振一离开京城,马上将它交给于谦。丁溪噙着泪花,道:“瑀哥,我们夫妻俩刚刚重逢,又要分开了。”
唐瑀抚着她耳际的秀发,笑道:“不用担心。我这次随王振出征,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搜集他的罪证。王振垮台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
丁溪从头上取下那支金色的小蝴蝶钗交给唐瑀。
“瑀哥,把它带在身上。见到它就像见到我和紫荇一样!”
“嗯!”唐瑀接过金钗。看着它,就好像回到当日在南阳城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话说正统十四年七月十五日,明英宗朱祁镇命御弟——郕王朱祁钰留守京师,兵部侍郎于谦总理军务;亲自点拨京军精壮五十万人,准备行粮辎重,出师迎敌。随行人员有司礼监王振,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都督吴克勤,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及内阁大学士曹鼐、张益等一百多名文武官员。不过明军声称有五十万,实际上不过二十余万,足足夸大了一倍。作梗者,王振是也,居心当然就是想壮大声势,让蒙古大军吓破胆子。
其时明军在大同的战况十分糟糕。西宁侯驸马宋瑛,总兵官武进伯朱冕,左参将石亨与瓦剌骑兵先后交锋。瓦剌骑兵佯战佯退,引诱明军深入埋伏。起先石亨与宋瑛见敌人后退,下令乘胜追击。宋瑛担心石亨抢了头功,便越追越凶。石亨见敌人行踪可疑,方思有诈,命部队赶快撤回大同。但为时已晚,一声炮响,蒙古骑兵从四周如洪水般涌过来。前面的宋瑛收不住脚,只好与瓦剌骑兵决一死战,最终不敌对方,负伤阵亡。石亨根本不敢回头望一眼,只管往大同方向飞奔。身边随行的士兵越来越少。逃回大同时,只剩下十数骑,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另外一队由朱冕率领的人马同样遭遇敌军的埋伏,全军覆没,朱冕亦战死。
大同失守的消息传到正在行军的英宗耳中,慌忙问王振如何是好。王振道:“各路大军,唯大同一路由也先亲自率领。皇上正要打击此路,擒贼擒王。也先这一路人马被击退,其余三路便不战而胜了。”英宗听毕转忧为喜,命右都督樊忠领一部分人马继续北上,而自己的大部队就转向大同方向进发。
这五十万的大明精锐之师,听名字倒是响铛铛的,实际上哪能与当年成祖亲征时的相比?他们平时缺少训练,又纪律松散,行军时士兵们有说有笑,经常有人落伍和走失。还未与瓦剌大军交锋,老天爷就已经降祸于他们身上。
七月二十日,天空突然狂风大作,雷鸣电闪。运粮的马匹受惊过度,四处乱窜。粮车随着马匹到处乱撞,粮食洒得遍地都是。士兵们根本管不住那些发了颠的马匹,霎时乱作一团,不少人被马踩死,甚至被自己人踩死。有士兵挺起长□□向狂奔而来的战马,却不慎刺中自己人。唐瑀监运的十五辆马车,有十二辆翻侧,车上的毒箭洒得一地都是。毒箭的箭头本来有蜡纸包裹,可现在被人和马乱踩一通,蜡纸纷纷脱落。有士兵不小心摔倒,手脚被箭头划过,当场中毒。
等到狂风停下来时,邝埜传令收拾人马,一经清点,死伤三万余人,其中将官六十三人;走失战马七百余匹,粮食及其它辎重等损毁超过八成。整支部队士气一落千丈。邝埜见出师不利,急忙入禀英宗,恳求撤军回京。未等英宗批示,王振已怒斥道:“我军尚未与敌交战,你身为兵部尚书,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带头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户部尚书王佐极力支持邝埜,也奏道:“正因为我军甫踏征途,就已经暴露出纪律松弛、浮躁急进等缺陷,更加不宜与敌交战。臣以为应该撤军回京,严加整饬,待做足准备再行参战。”
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也纷纷认同王佐的意见。
王振大声驳道:“我军一出京城,就如离弦之战,焉有复还之理。况且我军乃正义之师,由皇上亲自率领。未交战就先撤军,难道要给蒙古人制造笑柄吗?”
英宗见两派意见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有探马回报,言也先率领的瓦剌骑兵突然退出大同,望东北逃遁。王振大喜,谓英宗道:“皇上请看,也先听闻皇上亲征,已经吓得落荒而逃。如今收复大同不但指日可待,而且易如反掌。现在退兵,何其荒谬?”
王振的这番话立即使英宗的心坚定下来,他点头道:“嗯,先生说得有道理。朕亲征蒙古,岂可空手而回?立即传朕旨意,今日先稍作安顿。明日速速向大同进发,收复失地。”
英宗主意既决,王振洋洋得意,喝左右道:“邝埜、王佐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如不罚罪,众怒难平!来人,将二人拖出去杖打六十,罚跪军营之外。”邝埜、王佐连忙向英宗喊冤。英宗已经深深陶醉在王振刚才的一番话中,似乎看到自己不日将凯旋而归,认为二人的确有罪,应该按军法处置。邝埜其时已经六十五岁,可怜被人打得皮开肉绽,还要罚跪在地上。天上飘来乌云,不久便大雨倾盆。雨水淌过二人背部的伤口,像被洒了盐似的,剧痛难当。有一名士兵看得心痛,取来两件簑衣披在二人身上。王振得知,指那士兵的行为亦属违反军纪,当同罪论处,杖打六十后与邝埜、王佐一同罚跪。
是夜,王振的亲信彭德清仰观天象,觉得甚有不妥,立禀王振,说大军若再前进,必遭大败,还是趁早撤军为上。王振坚决不接受彭德清的意见,继续做他的凯旋美梦。
唐瑀领医士二十人,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忽见一名医士手脚特别娴熟,暗暗惊奇,欲上前询问。那名医士一见唐瑀走过来,假装要取东西走到一边去。唐瑀加快脚步追到那人面前问道:“请问阁下是谁,可否相告姓名?”
那医士默然不答。唐瑀见他总是背着自己,觉得不妥,一手抓住他的手臂。那医士随即挣脱。唐瑀无意中瞟了那医士面容一眼,大吃一惊——这竟是秦筱露!
“筱露妹妹,你怎么混进这里来了?”
秦筱露傻笑道:“来看你咯!”
“你疯了么?我们现在是行军打仗,随时都会死!你一个弱质女子,哪经得住这般折腾?”唐瑀一向认为秦筱露是一个慎重的人,这次贸然跟着自己前来,他实在感到很恼火。而秦筱露也从来没见过唐瑀发这么大的火,被他这么一骂,心里十分委屈。
“我……我……怕你一个人忙不来,想帮你分担一下!”秦筱露结结巴巴地说道。
唐瑀知道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安慰她道:“对不起,筱露妹妹,我误会了你一番好意。但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就是想帮你救人,你看,这么多士兵受伤,就这么十来个医士怎么忙得来。而且路上你一定会很辛苦,这样我可以帮你打点一些事务,让你能喘口气。”她说话时的样子很认真,这更让唐瑀心里难受。
“唐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回去。上次溪儿妹妹以为你遇害了,她伤心欲绝,哭了不知多少个夜晚。她一天见不到你,都会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所以你一定要为她着想,好好保重自己。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吧!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照应。”
唐瑀被她的话深深打动了,事实上要她孤身一人回京城,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唯有答应让她留下。
唐瑀有一种预感,这支由皇帝亲自率领的大明之师,最终会败在蒙古瓦剌的手上。试想一下,秦筱露可以轻易混入军中,而神不知鬼不觉,足见其警戒松懈。幸好她不是奸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蒙古瓦剌擅长征战,故勇猛之将甚多。也先手下有三人最为出色,第一个叫齐哥烈,额济纳氏;第二个叫赫宁,鄂托克氏;第三个就是也先之女尼雅兀木古娜。蒙古四路大军,分别由也先自己、卯那孩、孛罗、齐哥烈四人率领。孛罗亦为也先之弟。也先之女尼雅兀木古娜受齐哥烈差遣,而赫宁就和也先一起。当日刚刚攻占大同的瓦剌军突然撤退,乃是赫宁向也先所进之计。赫宁谓也先道:“宦官王振不懂兵法,然而彼主竟然让他亲自监军,独揽大权,这次上天赐予我们大败明军的良机。我们可以佯装害怕他们,先撤出大同,让明军顺利进入。明军见我军慌忙撤退,必定大举追来。我军可在路上设下埋伏,诱其深入后断其归路,则可全歼明军。”也先听从了赫宁的计策,将大同让出等明军占领,而自己的部队就每日后退二三十里。
几天后,明军顺利进驻大同。此过程中,明军并未遇上瓦剌一兵一卒。邝埜深感不妙,上奏英宗道:“臣认为瓦剌有诈,诱我军追截,落入他们的埋伏之中,欲杀我军一个措手不及。恳请皇上先暂驻大同,按兵不动,观察清楚其动向后再作定夺!”
英宗问王振意见,王振居然一反常态,同意邝埜的看法。这是因为王振的鹰犬、原镇守大同的宦官郭敬把前几天前线惨败的情况密告王振。他极其慌张谓王振道:“瓦剌士兵势不可当,我军与之交锋,立即兵败如山倒。如今彼军突然撤出,就是想引我们继续北进,如是者正中瓦剌之计。望公公三思!”王振听了郭敬的话,终于害怕起来。但自己先前把话说绝了,现在才言撤军,必为全军耻笑。幸好他的想法最后让邝埜道出,他马上抓住这个机会,急令全军撤出大同,轻而易举地下了这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