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回:逃杀劫险中求活,负重伤死里逃生(1 / 1)
第三回:逃杀劫险中求活,负重伤死里逃生
第二天清晨,邹玉华睡醒了。她看见唐瑀还光着眼坐在一旁,不禁油生敬意。
“谢谢你,为我守了一夜!”
唐瑀笑一笑,算是回礼了。邹玉华见他两眼通红,一定累极了,便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叫他也睡一会儿。这一下真是说中唐瑀的心声。他倒头就睡,不到两下子就打呼噜了。
邹玉华环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好像已经离开了县城。回顾昨夜走来的路,两旁杂草丛生,显然平时这里很少人经过。而昨夜他们走过的时候,把杂草都靠两边推,如果后面有追杀他们的人赶来,一定知道他们路过这里。可是和黑衣人打斗时,明明有人放了响箭通风报信,如果敌人要沿路追来,没可能一夜都追不上。想到这里,邹玉华既觉得奇怪,又觉得庆幸——庆幸是因为敌人没有追来。昨夜她已经疲惫不堪,如果敌人来了,自己绝对没有力气再杀出重围。看着睡在地上的唐瑀,她心里满是感触。以前父亲邹治齐曾经将官场的黑暗事告诉她,并说自己宁可做一个武官,在外戍边保国,也不愿意与京城里文官打交道。然而,身为武官、对国家忠心耿耿的父亲,最后还是死得不明不白。可见,要在京城当官,摸爬滚打,声色犬马,绝非易事。想必邹家上下惨遭灭门,绝对不是得罪了江湖中人,而是得罪了朝廷要臣。十多年来,邹玉华见到的坏人比好人要多得多,而像唐瑀这样忠厚老实的人,真是寥若晨星。他实践了诺言,为自己看守了一夜,而且并无非分之举。尽管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至少邹玉华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几个时辰过去了,不觉间已是中午时分。猛烈的阳光把唐瑀晒醒。邹玉华道:“你已经睡了很久。这里有点不对劲儿,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唐瑀站起来扫视一下周围,道:“这里已经不是县城里了。这是西北方向上的一个小山丘,上山下山就一条小路,昨天我们逃命的时候,居然没看清楚路子,摸到这儿来了!”
邹玉华大叫一声:“这下坏事了!”
唐瑀连忙问她缘故。邹玉华道:“昨晚明明有人放了响箭,然而我们杀了黑衣人后,竟然毫无阻挡地逃到这小山丘,世上哪有这么顺利的事儿?如今其他追捕我们的人,早就料到我们藏在这里,他们会在上山和下山的路上埋伏好,无论我们下山还是按原路返回,都一定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唐瑀大惊失色。
邹玉华又问:“这上山下山的路你以前走过吗?”
唐瑀道:“小时候玩耍时走过几次。”
“整条路大约有多长?”
“大概两、三里路吧。”
“有办法了!”邹玉华立刻转忧为喜,“来,我们去找找这里附近有没有蔓藤之类的植物。”
两人四下寻找,很快就找到了。邹玉华吩咐唐瑀用小刀割下一条一条的蔓藤,将它们系在一起,连成长长的一条。如此功夫,做成三条这样的长蔓藤。接着,她把三条长蔓藤的一端绑在一起,成了一个“丫”字形。唐瑀一下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听任邹玉华的差使。邹玉华在下山的方向找了一棵两丈多高的树。她爬上去,选了两根较粗的树丫,把蔓藤的两端各绑在两个树丫上,剩下的一端自己用手拿着,然后从树干上滑下来。接下来往回走了一小段路,又找了一棵树,同样是把蔓藤绑到树丫上,如是者做了十多次,最后把蔓藤的尽头处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唐瑀只有看的份儿,根本不知道邹玉华想干什么。
只见邹玉华劳碌了好一阵后,终于停下来,对唐瑀道:“待会儿你就向着我们上山时的路撤退,我不会和你一起走,而是在你后面。你一走出大路,就不要回头,一直往城里奔去。”
唐瑀将信将疑地看着邹玉华。邹玉华补充道:“现在开始,我心里倒数一百下。记住,不要回头看我,只顾往大路方向逃,要小心旁边的杂草,尽量不要碰到它们,以免让敌人发现你的行踪。”约定完毕,唐瑀先行离开。邹玉华心里数着数,及至一百,立刻用剑削断绑在树干上的蔓藤。那蔓藤本来是绷紧的,加上韧力十分强,被削断后,树枝使劲往回弹,弄得树叶沙沙作响。邹玉华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沿着唐瑀离开的方向小心撤退,很快也回到了大路。果然不出所料,敌人中了她声东击西之计。这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她心中欢喜,加紧步伐追赶唐瑀,不一会就追上了。
唐瑀又惊又喜,终于明白邹玉华刚才的用意。邹玉华道:“敌人一旦扑空了,一定会赶紧追来,我们不能松懈,动作要比他们快才行。”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走了没多久,后面就响起“蹬蹬蹬”的马蹄声。如今两人处在一条大路中央,除了几棵大树外,什么可作遮掩的东西都没有。邹玉华“唰”的一声拔出剑,厉声道:“唐大哥,看来这场恶斗在所难免了。”
唐瑀听见邹玉华叫自己“唐大哥”,心里十分难受。他觉得自己十分没用,竟然要一个小妹妹保护自己。“我……想和你一起……击退敌人!”唐瑀说这句话,显得十分费劲。
邹玉华张大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唐瑀,脸上露出微笑,却又摇了摇头。唐瑀在等待着邹玉华一句话,那就是——“你会打吗?”可邹玉华没有这样说,而是用娇柔的声音问了一句:“如果我和敌人打累了,今晚你还能为我看守一夜,等我睡个好觉么?”
唐瑀激动不已,使劲地点着头。
“你继续往回走,不要管我。打退敌人,我自然会追上你的。”邹玉华其实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击退来敌,但为了把生存的希望交给唐瑀,她只能这样逞强。她从身上取出那串玛瑙项链递给唐瑀,道:“追杀我的人一心就是想得到它,现在先请你替我保管着。”事已至此,唐瑀唯有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邹玉华。
很快,敌人追上来了。这伙人一共六个,全部都蒙着脸,穿着黑衣。他们看见邹玉华手里握着剑自然垂下,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间,一副秀眉拧紧在眉心,两眼喷出万丈怒火,竟一时犹疑不敢动手。其中一个黑衣人身材特别魁梧,他用手一指,六匹马一起把邹玉华团团围在中间。这六人见她并无异常,于是一齐挥刀向她袭来。邹玉华舞起剑,在头上划了一圈,将六人的大刀相继挡住,然后纵身跃起,飞出包围圈。她身材不算高,再加上那六人是在马上夹击她,如果她要举起剑来迎击,会十分费力。她一边招架,一边想办法逼这几个人下马和她厮杀。
终于,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敌人引到上小山丘的路上。那里马匹根本过不去。于是,她向着身材最魁梧的黑衣人的面门连刺数剑,其他几人见状,立刻回来救助。邹玉华暗自高兴——这个魁梧的大汉果然又是头目。突然,她右手把剑收回,左手向着六个黑衣人做了一个甩手的动作,并大喊一声“看针!”六个黑衣人不约而同地用刀在身前挥舞阻挡。结果,他们发现什么暗器都没有,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哪有人这么笨,会在施放暗器时向对方说警告的话。抬头一看,邹玉华已经朝着上山的方向奔去。六人二话不说,立刻策马追赶。
到了小路的入口,邹玉华纵身跳入杂草丛中。六个黑衣人只好下马,一个接一个地跳入杂草丛里。一会儿,他们到了一片稍微开敞一点的空地上。所谓开敞,只不过能并排着走三个人而已。黑衣人发现前面就只有一条小路,旁边都是高过人腰的杂草,还有一些从矮小的树木身上伸出来的小枝,偏偏就是不见邹玉华的身影。黑衣人头目立刻指挥其余几个人,朝不同方向搜寻。
邹玉华躲在一簇繁密的乱草里。只见一个黑衣人挥动手里的大刀,对着草堆乱砍,刚好砍中一根脱落的大树枝。那树枝被刀削成两半,飞进草堆里击中邹玉华的左肩,竟然连衣服也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从伤口处渗出来。邹玉华把手塞进嘴巴里,强忍着剧痛,耐心等待时机。黑衣人乱砍了一阵子,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转身准备离开。邹玉华心里数着数,等黑衣人离开自己约五步远的时候,突然从草堆中一跃而起,纵身扑向黑衣人,先用左手捂住他的嘴,接着双腿紧紧夹住他的下身,右手持剑在他脖子上一横,立时将他喉咙割开,一连几个动作来得干脆利落。黑衣人剧痛万分,拼命挣扎。邹玉华用剑柄使劲地敲□□衣人的太阳穴。黑衣人抽动几下后,便整个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其他五个黑衣人听见这边有声响,立即投这边而来。邹玉华将死掉的黑衣人的大刀取来,然后佯叫一声“啊”,将自己的佩剑往黑衣人方向扔去。走在前面的四个黑衣人大喜,马上加快步伐朝着邹玉华的方向走来。黑衣人头目起先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后突然大叫一声:“慢着!”但为时已晚。就在这个时候,邹玉华不知从什么地方飞窜出来,挥起大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向前面四个黑衣人。几声惨叫之后,地上多了四具尸体躺着。现在要对付的,就只剩下黑衣人头目一个了!
黑衣人头目破口大骂:“臭娘们,脑子里全是滑头。今天老子剥了你的皮!”邹玉华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大汉:他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两只手臂又粗又长,脸部虽为黑布所遮,但目光极度凶狠。此时,她的气力已经消磨了一大半,不知道还能不能和这个彪形大汉拼下去。
那黑衣人大喝一声,挥起大刀砍向邹玉华。邹玉华身体轻盈,绕着身旁的大树转了一圈,躲开了他的攻击。黑衣人勃然大怒,挥刀砍向那棵大树,速度快而力度狠,大树的树身被砍入了大半,摇晃了几下,“喀嚓”一声断开,向着邹玉华压下来。邹玉华连忙朝旁边闪。那黑衣人十分狡猾,趁机窜到邹玉华跟前,刀尖冲她胸口刺去。邹玉华一脚踢起地上的树叶,自己乘机逃脱。黑衣人急忙掩眼,大树在他面前倒下了。等到睁开眼睛时,邹玉华已不知所踪。
黑衣人以大刀乱砍周围的树,树一棵接一棵地倒下。可见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黑衣人叫道:“臭娘们,你以为老子找不着你吗?”
突然,几枝树枝朝着黑衣人面门飞来,黑衣人急忙挥刀招架。躲在附近的邹玉华一跃而出,大刀直取黑衣人腹部。可惜此时邹玉华的力气已经大不如前,刀锋掠过,黑衣人腹部虽然有血流出,不过伤及表皮。邹玉华以为自己得手,再朝黑衣人一刀砍去,欲速速了结他的性命。谁知黑衣人早有防备,抡起刀挡住她的刀刃,提起右脚朝她小腹踢去。这一脚踢得邹玉华往后倒退几步,被地上的杂枝绊倒。黑衣人乘胜追击,用大刀向着地面乱砍。邹玉华丢掉了手里的刀,只得不停在地上翻滚,躲开黑衣人的攻击。黑衣人腿长,俯下身去砍地上的邹玉华,重心容易失落。果然几个回合后,冷不防被邹玉华一脚踢中手腕,手中的刀给踢飞了。
现在两人都手无寸铁,对于邹玉华是利少弊多的。一轮赤手空拳的较量后,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脚跟一步一步往后退却。突然退到一棵大树前面,去路全无。她一下子心慌起来。黑衣人抓住这一时机,飞起一脚击中她锁骨下方。她背靠大树,结果身体被夹在树干和黑衣人的脚中间。这一击打得她痛不欲生,还未回过神来,黑衣人的熊拳又来了,正好击中胸口。至此,她几乎没有还手的力气了。
回头说说唐瑀,一路上不停地责备自己:一个七尺昂藏,怎么可以丢下一个女孩子不管呢?走着走着,他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最后更是裹足不前。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他自言自语道。可又突然想起,邹玉华把玛瑙项链交给自己保管,目的就是不想让它落入敌人之手。自己这样贸然回去,岂不正中敌人下怀?于是,他找了一棵树,在树上做了个记号,然后把项链埋在树根旁的泥土里。
唐瑀藏好项链,急忙按原路返回寻找邹玉华。刚步入小路不久,就听见厮杀的声音。走近一看时,邹玉华已经被黑衣人逼退到大树旁。她只剩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黑衣人的拳脚不时击中邹玉华,剧痛使她眼泪直流。黑衣人擂了一阵拳头,突然抓住邹玉华的脖子使劲地掐。这一幕激得唐瑀火冒三丈。他拾起一根碗口粗的大树枝,冲向黑衣人,使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后脑猛击过去。
“轰”的一声,黑衣人当即头破血流。他愤怒地回过头,狠狠地盯住唐瑀。谁知道唐瑀看见这副恶狠狠的眼神,想起了当日在闹市里殴打他的申子逵——和现在的黑衣人一个样。
“啊——”唐瑀一下子发了癫,继续用树枝朝黑衣人额头打过去。他自己从来没有试过使出这么大的劲头,竟然打得黑衣人眼珠迸了出来。黑衣人呱呱大叫,双手马上放开邹玉华,捂住头跪在地上。
邹玉华身子一软,正好让唐瑀扶住。
“邹姑娘,你怎么啦?”
邹玉华摇头道:“没事,赶快捡起那边的剑,替我杀了这个恶棍!”
唐瑀拾起剑,走到黑衣人身边,刚才的冲动慢慢减弱了。虽然面前这个受了重伤的黑衣人已无还击之力,但要杀了他,心里还是十分害怕的。邹玉华见他犹豫不决,大声叫道:“唐大哥,是他烧死你娘的!”
邹玉华的话重新激起他的怒火,挺剑刺向黑衣人。
“哇——”一声惨叫过后,黑衣人当场毙命。
邹玉华刚才那一声是耗尽全力喊的。喊完这一声后,剩下可以听到的,只有急促的喘气声。
好一会儿,唐瑀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他生平第一次杀的人,竟然是一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壮汉。害怕,让他汗流满面,浑身哆嗦。他回到邹玉华身边,看见她满身是伤,心痛的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流。
“邹姑娘,因为我,让你受了太多的苦。”
邹玉华嘴角轻轻挑动了一下,强挤出一丝笑容,用很微弱的声音说道:“没有啊!瞧,那汉子不又给咱们打……垮……”,她实在没有力气,把“垮”字清楚地说出来。
唐瑀道:“来,我背你回城里去。我想办法医治你的伤。”
邹玉华喘了一会儿气,才答道:“不,我们不能回去。那里肯定还有追杀我们的人。倒不如逃到别的地方去看行不行。还有,你不要背我。我胸口受了伤。”
“那我抱你吧!”说完,唐瑀抱起邹玉华,沿着小路回到上山的地方。那儿停着几匹方才黑衣人骑过的马。
邹玉华问唐瑀会不会骑马。唐瑀很尴尬地说了一句“不太会”。可马上又补充道:“我现在马上学着。”
她听了心里很高兴,道:“你先扶我上马,然后你再上来。我可以教你。”
两人上了马,唐瑀在前,邹玉华在后。唐瑀起先感到十分害怕。黑衣人骑的马个头很高,刚骑上去,唐瑀就因为身体离开地面很高而觉得不舒服。邹玉华把缰绳交给唐瑀,教他如何让马停,让马走,让马转向和加速快跑。唐瑀只好硬着头皮,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马终于听从唐瑀的使唤,迈着步子“咯噔咯噔”缓缓前进。渐渐地,唐瑀没有那么害怕了,便加快了速度。坐在后面的邹玉华已经筋疲力尽,把双手套在唐瑀的腰间。唐瑀顿时起了鸡毛疙瘩,回过头去看她。她对着唐瑀微笑了一下,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有点不习惯?”她的牙齿本来很白,可现在牙缝里却染满了鲜红色。
唐瑀轻声答道:“不,没有!邹姑娘,你身体觉得怎么样?能挺一会儿吗?”
邹玉华又是微笑,用眼神示意叫唐瑀专心策马,于是唐瑀便回过头继续赶路。她的脸轻轻地贴住唐瑀后背,眼睛缓缓合上,鲜血从嘴唇边一直流淌下来,流到唐瑀衣服上面。这一切,唐瑀全然没有察觉,眼睛一直关注着前方的路。
唐瑀和邹玉华骑着马,找回玛瑙项链后,便背着密县城的方向逃去。他们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也不知道要逃到什么时候。
远方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驶来。不过这队人马不像追杀他们而来,因为没有杀气腾腾的架势。
人马越走越近,唐瑀这才清楚看见,所谓的人马,其实只有三个人,身上穿的都是官差服饰。他心中早已对官差有着杯弓蛇影般的害怕,所以一看见他们三个人,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突然,中间那人冲着唐瑀说道:“哎,对面的兄弟,你后面的人好像受伤了!”
唐瑀还未回话,那人继续道:“你后面的那位姑娘流了很多血。”他回头一看,果见邹玉华吐了很多血,而自己竟懵然不知。他连忙用衣袖给她擦拭一下;又用手摸了脉搏,发现她身体极度虚弱。
不觉间,刚才说话那人已下马来到唐瑀跟前,关切地问:“这位姑娘可能伤得很重,要立刻给她找大夫。”
唐瑀觉得这个人态度还算挺和善的,不像是坏人,戒心稍微放松一些,道:“在下唐瑀,未请教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那人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道:“在下李凡,与那边两位朋友商陆、白前都是衙门里的差役。敢问二位想到哪里去?如果顺路,我们的马车可以送你们一程。另外,你身边这位姑娘看来身受重伤,得马上给她医治。我的两位朋友都懂医术,不如让他们看一看吧。”李凡说完,未等唐瑀是否应允,已急步回去和商陆和白前两个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唐瑀深知已别无选择,只好从之。
上了马车,商陆把邹玉华的左手放平,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指同时摆在她左手关口处,并时按时寻。
唐瑀见状,沮丧地谓李凡道:“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是大夫,可现在一无所有,根本救不了她。”
李凡道:“你们是哪里人,待会儿我们要送你到哪儿去?”
唐瑀不敢说出自己的来处,低头一言不发。
还是李凡先开口道:“我们三个都是密县城的衙差,若是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解决。我们刚刚接到一份差事,要运送一批物资到别处,现在送完了,准备回去交差。密县城在西南方向约一百里处,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达。”
“你是密县城衙门的衙差?”唐瑀惊讶地问。
李凡道:“是啊,你去过密县城吗?”
事已至此,唐瑀只好告诉他自己也是密县城的人。
李凡又问:“你和那位姑娘为何要离开密县城?还有,怎么她会受这么重的伤?”
唐瑀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告之,但凡涉及到邹玉华身世和玛瑙项链的事宜,就只字不提,而假托说是邹玉华救了自己以后,就遇上一场接一场的追杀,直至遇到李凡。
李凡握紧拳头愤然道:“这实在是无法无天,究竟是谁那么狠毒,要对你们赶尽杀绝?还有,那几个密县城的衙差也真是狗养的,竟然当众欺压老百姓!”
唐瑀大惑不解,问道:“你们三人既然是密县城的衙差,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们?”
李凡笑道:“哦,是这样的。我们到衙门里当差使只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我们三个本身不是密县城的人,而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一心想到这里来找份差事。县大人见我们都会武艺,就收下我们,交给我们的第一份差事,就是护送东西到远处的一个县城里。所以,你没见过我们是很正常的事。”
唐瑀感慨道:“你们三个比起他们好多了。”
李凡起初不明白意思,过了一会儿才肃然道:“你怎么可以把我们三人和那几个‘狗养’的相比呢?”言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那边的商陆和白前已为邹玉华把过脉,也看过气色。商陆面带无奈地谓唐瑀道:“这位姑娘的脉象浮大而空虚,用手指按下,有如按在葱管上的感觉,这样看来,她的伤势极重,而且身上有锥心之痛。我和白前二人学艺不精,未必能……”他的话虽然没说完,可谁也猜得出下面的内容。
唐瑀抚摸着邹玉华的头发,伤心道:“她的心肺可能受到剧烈的撞击,招致五脏六腑出血,之前我也给她把过脉,和你所说的一样。她这样的内伤是很难救治的。我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商陆也叹气道:“这位姑娘年轻貌美,如花似玉,弄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心痛。希望她能吉人天相吧!”
白前突然说道:“现在办法还有一个,就是去找我们的师父,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救得了这位姑娘。”
唐瑀十分惊奇,问道:“敢问你家师父是……”
白前道:“我家师父是当今世上人所共知的名医秦铁心秦大夫。我和商陆都是他的弟子。他曾经收留过很多孤儿,并把他们养大成人,救会他们医术。我和商陆的父母都在战祸中丧生,那年我只有六岁,商陆只有四岁。在饥寒交迫的时候遇上了师父,他收留了我们,给我们饱饭吃,我们才得以活到现在。”
唐瑀以前也听说过秦铁心这个名字,现在才知道他不仅医术高超,原来还有一颗救苦救难的心。他想:如果邹玉华能让他医治,或许还真有救呢!于是,他开口道:“那你家师父如今在哪里,怎样找到他?”
商陆道:“师父近年搬到山里住,为的是有个清静的环境,写他的医学著作。他就住在密县城附近的山里,如果我们回密县城去,会顺路经过那座山。”
李凡从旁插话道:“那事不宜迟了。我们马上起程吧!”说完,和商陆、白前二人立即上马,而马车里只剩下唐瑀和邹玉华两个人。
一路上,车子走得很稳,而唐瑀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他对秦铁心很有信心,无论是他的医术,还是他那颗悬壶济世之心。不久,邹玉华苏醒过来,手轻轻抚在胸前,嘴里痛苦地□□着。唐瑀把耳朵贴到她唇边,才隐约听见她在不停地叫着“疼啊,好疼啊!”唐瑀扶起她坐直身子,将背部靠在马车内壁的木板上,用手摸了一下脉,发觉她体内剧痛万分,只是因为太虚弱了,叫声才也这般低微。
唐瑀羞涩道:“邹姑娘,得罪之处,希望你能见谅。”言毕,左手扶着她颈部,右手从她锁骨处开始,轻轻地按下去,一直往下按。谁知一按到胸骨时,她立刻吐出鲜血。唐瑀猜想,她的胸骨也许是和黑衣人肉搏时,被拳掌打断的,同时锁骨也有碎裂的可能。
唐瑀邹玉华轻轻搂在怀里,难过地流下眼泪。他多么希望现在已经找到了秦铁心,帮她解除身上的痛楚。当手抚过了她肩膀时,唐瑀油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一个女扮男装的奇女子不畏□□,斗赢了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申子逵;一个出身将门的小姑娘机智勇敢,击败了十多个手段凶残的黑衣人。而现在,自己触摸到她的玉肩,触摸到她肩上裂开的伤口,这才叫人想起,她终究是个女子,无论再英勇,武功再好,也需要别人去爱惜她、保护她。
不知不觉,马车走了好一阵子的路。唐瑀把窗帘拨开,外面已不是宽敞的大路,而是越来越窄的丛林小路。车子也开始慢慢颠簸起来。回头看看邹玉华,她两眼紧闭,嘴巴微微张开,嘴唇有点干裂。正好车子里有个水壶,唐瑀拿了下来,小心扶起着她喝几口水。她的知觉十分模糊,水流到嘴里,才有一点点反应。一会儿,她慢慢张开了眼睛。可车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突然绊了一下,整个晃了起来。她呛了一下,直把嘴里的水咳了出来,不料水竟然全是红色的!唐瑀大惊,朝前面喊道:“商兄弟、白兄弟,还有多远的路才到啊?”
白前回头道:“快了,忍耐一下吧。”
唐瑀继续喊道:“她可能坚持不住了,拜托快一点吧!”他心里十分矛盾,既希望车子快点跑,尽快找到秦铁心,但又担心车子快了会颠簸,那邹玉华就更难受了。
“砰”的一声,心如刀割的唐瑀,身子往后一靠,后脑直撞在马车后壁的木板上。他两眼痛苦地闭上,眼里的泪水被挤了出来,沿着两颊淌下。马车外面是阳光灿烂的夏天,可他的内心却是寒风凛冽的冬季。尤其是看着身边那双娇柔的小手,变得越来越冰冷。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和这个温暖的世界,距离可能越来越远了……
天空逐渐暗下来,因为是夏天,从天色看至少已是酉时。
这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唐瑀拨开窗帘,见李凡三人下了马,便知道目的地已到,于是小心地抱起邹玉华下车。在商陆和白前两人的引领下,众人穿过一条很短的小路,来到一间大木屋前。木屋外面用长长的篱笆围出很大的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满了一匾一匾的药材,看样子刚晒干不久。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忙着把所有药材收拾起来。商陆见了那姑娘,忙乐着叫道:“小师妹,你商师哥我来看你哩!”
小姑娘一见是商陆和白前,高兴得拍着手说道:“商师哥白师哥,你们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玩意儿带给我呀?”她见商、白二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个姑娘,便疑云满面地问道:“他们是谁啊?”
白前换下脸上的笑容,一脸正色地说道:“小师妹,好玩意儿一会儿再与你。”他指了指身后的唐瑀和邹玉华,继续说道:“这位兄弟怀里抱着的姑娘受了重伤,我们都无能为力,唯有到这儿来找师父帮忙。”
那姑娘一听,当场把嘴巴张得大大的,过了半晌才说:“糟了,爹他前天才离开了家,和马勃、木通、杜仲三位师哥一起到深山里采药,至少两个月才能回来啊!”
唐瑀听罢,一时五雷轰顶。他明白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生死有命”,尘俗中的蝼蚁之辈,对此队了听之任之,还有别的选择么?他低下头,凝视着昏迷中的邹玉华,顿时泣不成声。作了一个男子,这两天他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那姑娘见唐瑀伤心地哭了,连忙上前安慰道:“大哥,你不用伤心。虽然我爹不在,可这里还有我,还有几位师哥师姐在,或许能救得了这位姑娘呢!”
唐瑀慢慢抬起头,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姑娘,虽说样子长得幼稚,但个儿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真挚和热忱,尽管素昧平生,却能给人和蔼友善的感觉。于是,他抱起邹玉华,跟着她一起走进木屋内。
木屋里还有六七个人,有男有女,他们与商陆、白前互称“师兄弟”和“师姐妹”,显然,这些都是秦铁心的徒弟。那姑娘吩咐唐瑀把邹玉华抱进一间房间里,然后让他先到外面回避一下,自己和其他两个秦铁心的女徒弟一起给邹玉华疗伤。
唐瑀被这位姑娘的热心深深打动,很想知道她是何人,便故意问商陆道:“商大哥,刚才那位姑娘也是你的师妹吧?”
商陆答道:“不仅仅是师妹这么简单,她是师父的亲女儿,叫秦筱露。”
白前从旁补充道:“我们师父喜欢收养孤儿,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我们都当师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但真正是他女儿的,就只有筱露师妹一个。”
“哦,原来这样。”唐瑀点了点头。
白前又道:“按年龄来说,筱露师妹不是咱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但师父只许我们叫她师妹,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欺负她,其实这里所有师兄师姐们都十分爱护她。”
唐瑀又问商陆、白前二人:“怎么你叫商陆、而你叫白前,名字如此特别?”
商陆哈哈大笑道:“这里的人全是孤儿,很小就被师父收养了。我俩还好些,知道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可有些师弟师妹还没断奶就跟了师父,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师父他就在医籍中找来一些药名,当作名字给我们起了,一直沿用下来。比如刚才那两位师妹,一个叫佩兰,一个叫丁香。其余的几个分别叫黄芪、石苇、荆芥、矍麦和葛根。”
唐瑀一时好奇心起,真想马上见识一下这位当世名医秦铁心。
“还有,师父所收养的徒弟共三十人,除了筱露师妹外,我们其余各人都是按年龄论辈的。他们当中有些学艺有成后,便告别师父到江湖上谋生,比如我和白前就当了衙差。现在仍和师父一起的,只剩下马勃、木通、杜仲和刚才那七人。有些下了山的师弟师妹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我们不时会惦念着他们。师父希望徒弟们能够凭自己实力去谋生,不要一辈子跟着他,而且他也不喜欢我们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秦铁心的徒弟。但在我们心目中,他老人家的地位是无人可以代替的。不管是医术还是做人的品格,师父永远是我们骄傲。”
唐瑀感叹道:“秦大夫真是神人,如果我有幸能结识他,那该多好啊!”
商陆问道:“唐兄弟,没想到你也是学医的。敢问你师承何家?”
唐瑀顿觉惭愧,连忙推手道:“小弟绝非名师之徒,医术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如今从医,只不过是子承父业,与商大哥白大哥相比,真是不值得一提。”
“这是什么话来着,大家能够有缘相见,就是上苍赐予的恩典。”白前说完,走上前拉着唐瑀的手,请他到一边坐下。
于是,唐、李、商、白四人继续畅谈起来。虽然唐瑀和他们三人话语十分投契,可心里依旧挂念着邹玉华的安危,时刻都在想:她现在好点了吗?
李凡瞧出唐瑀心不在焉,突然在大家的畅谈中插了一句话:“唐兄弟,你心里难过,我们大家知道。但无论结果如何,希望你都能勇敢面对。”
唐瑀听了他这句话,心里更加伤心,低头不语。
白前见李凡失言,急忙以目嗔之,道:“唉!你这个李凡,怎么这么小看咱们小师妹的功夫,我说嘛,那姑娘肯定没事。说不定现在已经醒过来呢!”
正说着,秦筱露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个个面无表情。唐瑀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她……怎么了?”
秦筱露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位姑娘断了许多骨头,某些断骨压住了心肺,情况很棘手。她现在很痛苦,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秦筱露完全感受到邹玉华所承受的痛苦,因而说到这里,亦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唐瑀的心凉了一大截,和之前他所期待的相比,这个现实太难让人接受了。他什么话也没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房间。里头有一铺床,邹玉华此时正安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