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丈夫（1 / 1）
三十
事实证明师强的脑袋确实不是很灵光，在冥思苦想了几十分钟后，还是找不到方向。他决定给臭味相投的贾芳打个电话，在他的眼里，贾芳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而且事事都看透了，所以，他非常相信她。也许是师强的叙述有所偏差，贾芳在听了以后竟然也没了主意。她一直觉得师奶奶肯定会反对小雅嫁到师家，因为传统意义上的门不当户不对，而且三十年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永远都忘不了师奶奶看到她是那种轻蔑的表情，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以至于只要她一站到师奶奶面前就忍不住发抖。可她越这样，师奶奶越看不惯，特别是在她处心积虑怂恿师廉独吞家产的时候，更是让师奶奶厌恶她到了极点。时隔多年，贾芳虽然对自己的这个婆婆爱不起来，但是对她手里的钱财却是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所以，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给师廉打电话。意料之中的，师廉的语气非常不耐烦，而且除了骂人根本就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师廉觉得母亲在第一次警告贾芳对小雅好点的时候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也觉得贾芳不是个笨人，这么点事不可能想不明白。可偏偏贾芳就是想不明白，因为她总是习惯性地拿小雅跟自己去比较，比较来比较去，她还是觉得小雅比起当年的她差得那不是一星半点——最起码小雅相比起她来不够机灵。两个人就这样被各自的想法加在了中间，贾芳想进进不去，师廉想退退不出来。最后贾芳咬咬牙对自己儿子说：“我觉得你奶奶还是在试探你，她就是怕你会跟你爸一样，咱还是快刀斩乱麻，趁早和小雅分手算了。”
师强想了想说：“那左总怎么办，她也逼我呢。你说这个小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呢？她到底哪里好，真想不懂！”
贾芳说：“你奶奶不是说不逼你么，左总想把你和小雅绑在一起还不是为了想跟我们家合作，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没问题，以后你要是当家作主了，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关键这里面还牵扯到她的儿子呢，她想利用我让她儿子断了跟小雅在一起的念头。”师强揉着太阳穴，觉得问题太多了，多得都快让他的小脑袋瓜负荷不了了。
贾芳自以为是地说：“傻孩子，刚不是说了么，你奶奶肯定是在试探你，而且已经不逼你了，同意你回家，也就是说，你也不用什么用副总的职位向她证明什么了，也不用和小雅结婚了。你所想的那些问题已经全都不成为问题了。你就踏踏实实地准备回来当师家的孙少爷吧！我看就是这么回事，没错！”
贾芳这么一说，师强顿时茅塞顿开，他也想当然地觉得自己把自己给束缚住了，而现在他可以抛开一切，只等着奶奶“请”他回去了。什么小雅，什么副总，全他妈滚蛋！想明白了，他也踏实了，随即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小雅的电话，抛下一句：“你不是想分手么，好，我成全你，咋俩完了！”立刻挂断了电话。他仿佛看到了师家公司董事长的位置正在不远的地方向他招手，他甚至开始做起了美梦，等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就等于坐拥了金山，找女朋友必须得挑着找！小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他从一开始压根就没看上她，至于童果，估计到时候连给他提鞋的份都没了吧？想到着，师强满是憧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神经质的笑容。
小雅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看着坐在对面正苦口婆心劝她不要离开师强的师廉很是莫名其妙。小雅有些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啼笑皆非地对师廉说：“叔叔，师强刚刚打电话来了，他说我们完了。”
师廉长大了嘴巴愣住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师廉怎么也不忍心看他一无所有。他趁母亲睡午觉的时间来找小雅，刚刚还费尽口舌在小雅面前替师强说着好话，说师强如何如何后悔对她不好，以后肯定会努力，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言犹在耳，师强这一个电话打得太是个时候了，就像当面打了他一耳光，让他的谎言顿时被*裸地当面揭穿了。师廉看着小雅，觉得她的笑容好像在嘲笑自己，脸有些红了。他用颤抖的手端起了茶杯，想喝却又觉得恶心地喝不下去，只好又悻悻地放下了。
小雅看出了师廉的尴尬，觉得自己笑得太不是时候，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大的想要笑的欲望，也许是左艺快把她逼疯了，也许是师强终于露出了他的小人嘴脸。小雅看着师廉，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只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考虑别人的父亲。小雅想，如果他知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会不会也像师廉一样为她着急，为她心疼呢？想到着小雅的眼眶突然红了。
小雅前后几分钟的神态变化把师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小雅，我知道说师强太过分了，你别伤心，我回去一定好好骂他！唉！不瞒你说，我是瞒着师强来找你谈的，因为，我实在是不敢再相信他了，我怕他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所以才对你撒了谎。叔叔不应该这样，可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小雅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快，就像个精神病一样，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叔叔，您言重了，刚刚我是在想，如果我也有一个像您这样的爸爸来关心我、帮我那该多好。”
师廉愣愣地看着小雅，看着她佯装的轻松，看着她因为受了委屈却无法向亲人诉说的痛苦，心里忽然觉得她很可怜。他隔着桌子轻轻地拍了拍小雅的手说：“好孩子，不难过，如果你真的成了我们家的儿媳妇，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你的。如果你跟师强没有缘分，成不了我们家的儿媳妇，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放心，像你这么好的孩子，会有人疼的，不哭，啊！”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跟小雅说这样贴心的话了，自从妈妈去世以后，无论是她守着空空的屋子在漆黑的夜里因为恐惧不敢入睡的日子，无论是她为了还债，远赴异国他乡在暗无天日的车间里整天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还是在左艺利用威逼自己的日子，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支撑下去的动力，其实就是这样一句饱含亲情的话。那是母亲临走之前对她说的话：“小雅，你要坚强，妈妈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会在天上看着你的，所以，你永远都不会孤单。”小雅拿起餐巾纸捂着脸呜咽着哭了起来，她的泪水就像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在瞬间终于冲破了那个小雅为自己设立的无法逾越的障碍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
师廉唏嘘不已，静静地看着小雅任由她发泄，他甚至像个父亲一样开始为眼前的“女儿”担忧起来，师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做父亲的太清楚了，他的承诺比纸还要薄，说过的话随口就忘，根本就没想过要努力去实现。而他对小雅做出的那个对她的好的承诺，师廉是再也不敢相信了。小雅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要是还处心积虑地来骗她，尽管是善意的，也让他良心不安。等小雅哭够了，师廉说：“小雅，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叔叔不逼你，师强配不上你，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心情好些了我再和奶奶来看你。”
师廉说完就起身要走，小雅赶忙擦着眼泪站了起来，充满歉意地说：“叔叔，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您说的事，我会同意的，就冲你刚刚那句话我也会同意。但是，现在不是我的问题，师强他刚已经拒绝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雅见师廉脸色越来越差不敢再说下去了。
师廉觉得自己没脸再跟小雅承诺什么了，他又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严衡在吴悠的拜托下，在二楼的栏杆边一直观察着师廉和小雅，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是刚刚小雅的眼泪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师廉一出西餐厅立刻拨通了贾芳的电话，知道了母子谈话的详细内容以后，他终于爆发了：“你猪脑子？我说你这自以为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咱妈对小雅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都你出的馊点子，我这口沫横飞地在小雅面前说着好话呢，你儿子一个电话全给我搅和了。你说什么办吧？！我看就你们娘俩这智商还想管理这么大的公司，门儿都没有，趁早拉倒，真是闹心！”
贾芳一听糊涂了，她总觉得自己很了解婆婆，她的判断是没错的，怎么就跟她的意思大相径庭了呢？见师廉这么生气，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天生乐观的心态占了上风，轻松地说：“让师强跟小雅道个歉就是了，这有什么的，小两口谈恋爱谁还不吵架不说句气话？就知道跟我大吵大闹，你倒是给我想出个办法来啊？我是猪脑子，你脑子好使怎么到现在公司还是别人的名字？”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什么叫别人的？那是我妈！而且，我明白的再告诉你一次，我是为了师强的终身大事，想给他找一个像样的媳妇，不是为了咱妈的那点财产！你别整天张口公司闭口公司，是不是师强的还未必呢！”师廉本来没有打算把母亲要捐公司的意思说出来，因为怕贾芳闹腾，但见她整天有事没事就是公司，就跟她的一样，师廉觉得是该给她敲敲警钟了。
贾芳在这个问题上最敏感了，一听师廉的话立刻紧张起来，口气赶忙软了下来说：“好好好，我不掺合了，你别吓唬我，我更年期到了，医生说受不了刺激。”
师廉翻了个白眼，冲话筒喊：“你都更了一辈子，刺激全让我受了！”说完不由分说立刻挂断了电话。
贾芳放下电话也顾不上跟师廉生气了，赶忙给儿子打去了电话，师强听了懊恼不已，懊恼地不是自己的轻率，而是母亲的理解能力。他埋怨了几句贾芳，没好气地挂断了电话。正愁着怎么挽回小雅呢，师廉的电话又来了，师强知道自己肯定又要挨一顿骂，但又不敢不接，只好硬着头皮把电话放到了耳朵上，“喂”字还没说完，师廉就发话了。
“有魄力，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说我当年要是有你的哪怕十分之一，估计也不会受今天的煎熬了吧？你行，我老了老了还要向你学习！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够可以了。小雅哭得跟个泪人一样，你看着办。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师强听父亲这么生气，想幽默一把顺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于是说：“看吧，爸，你儿子还是挺有魅力的，小雅一听说我不要她了，立刻就急了。所以说嘛，你放心，小雅跑不了的。我也就是试探一下。”
师廉觉得自己的儿子简直堪称人间极品，与他并列的还有自己的老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还会说句人话么？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小雅哭不是因为终于可以摆脱你了喜极而泣呢？”
师强愣了一下，笑嘻嘻地嘟囔了几句没了动静。师廉还是没有办法不管他，也恨自己狠不下心来，说：“你要是真不喜欢小雅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真怕你会害了人家孩子。你要是觉得你以后能对小雅好，你就上点心，好好对待她，她也挺不容易的。”
师强挂断电话就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气焰。去还是不去？去，自己的颜面扫地不说肯定还会助长小雅的嚣张气焰，不去吧，爸爸和奶奶那边交代不过去。衡量再三，想到心目中的那座金山，终于，还是利益占了上风。师强一咬牙一跺脚，去！自己作的业自己还，谁叫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呢！不就是几句话的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就是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