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外祖母（1 / 1）
袁管家早年一直呆在南映湖庄，年纪上算是皇甫阔师叔之辈，但一直未被正式列入门墙。皇甫阔算是练武奇才，又极嗜武，虽是后生晚辈，功夫奇高，在南映湖庄内几方械斗中，年纪轻轻的他就夺得庄主之位。一时志得意满，在江湖上横行无忌，到处挑战各大门派高手。莫毓武也因此与他有过几次对决，想必就是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秦漪声。具体如何别人自然不知，他一向专注于比武争名之事，却不曾有过男女□□的传闻，想来也不过是一见钟情。
十六年前，他带了一个女子回到南映湖庄，十分迷恋，竟囚禁她在山庄近一年。第二年正月皇甫涟心出生后，那女子从此再也不见……这些他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当时他们都不曾见过那女子，也不知道她身份。虽然也都十分奇怪，那是个怎样的女子呢？竟连皇甫阔也不放在眼里，竟敢抗拒那样狂暴无羁的他，而他竟无赖到用那种手段占有她……
而后十几年来，皇甫阔隐居山庄，绝足不出，不再过问、参与江湖争斗，只抚养幼女，张扬跋扈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竟似乎变了个人！
今年年初，莫长潇求亲南映湖一事传遍江湖，他出门替王府办事，也疑惑于皇甫阔突然许婚之余，在那次遇到他们时，自然特别注意皇甫涟心。看她一颦一笑，与年轻时候的秦漪声竟有相似之处，不由怀疑。后来又得知皇甫阔还急于让莫长潇带着女儿去见他母亲之事，也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但他自然不敢破坏皇甫阔的计划，只得含蓄提醒莫长潇。而在他们突然传出退婚消息，他就更确定了皇甫涟心乃秦漪声之女。
秦老夫人听罢，沉默不语。爱女一生凄苦，想不到竟还有这等遭际！如今才知她十几年来如此孤苦冷清之意！
秦王妃只觉不可思议。依妹妹性格，她宁死也不会背叛丈夫，依从强人的！如何被人玷污，还给他生下孩子？定是那皇甫阔手段极其惨酷恶毒，她无从反抗……想到此，也不免对妹妹这十几年生不如死的痛苦感到深切同情！
“老夫人，您想不想见见那皇甫小姐？”
秦老夫人黯然，“当然想了……”
这么说来，爱女是决不可能再入红尘俗世，不可能再见到了，那么就见见小外孙女儿聊以□□吧……
“那，老奴去安排。”
皇甫涟心站住。面前这房子虽然富丽堂皇，不同凡响，然而她自小生活在也很奢华讲究的南映湖庄，才不会大惊小怪，并不觉得好玩。前几天，袁管家找到她，便邀她参加外祖母中秋寿宴，又拿些新奇物事来引诱她。她也想到处逛逛，看看母亲家的亲戚也不错，所以就跟着来了。
袁管家一路陪侍入府，还要一路向人赔礼道歉。因皇甫涟心看到几个面白无须的老内侍，十分好奇，总要上前去摸人家面颊，甚至还想探看他们喉咙里是什么，让他们说话比女人都要尖锐……那些个内侍脾气本就古怪，对一直在内院侍候的袁管家更是不屑一顾，看这小姑娘年纪小，还算可爱的；又听说她是秦氏老太太请来的贵客，顾及到她的面子，也只得容忍她的无礼了。
袁管家令人回禀秦老夫人。
秦王妃得知，忙和小儿子连海山赶到二门外迎接。这几天和老母一起细问了有关外甥女诸般情况，此时已是亟不可待想看看这个出道不过一年就将江湖闹得翻天覆地的妹妹的小女儿。
连海山绝没想到皇甫涟心竟是自己表妹！而又与莫长潇是亲兄妹，原来他们是因此而退婚的呀！即使曾见过他们之间的亲密之举，在这样的关系下也就不算什么的了！
看到儿子那翘首以待的样子，秦王妃笑道：“老袁说你总和哥哥跟在那位易姑娘身边，现在你哥哥又得罪了她，她不理他了，难道你也得罪她了？”
对两个儿子喜欢上同一个姑娘，他们夫妇并不太担心。长子沉稳有决断，总会妥当处理的，次子也只不过是盲目跟风，这件事上总会被他哥哥解说明白。近来朝政之事更多烦扰，他夫妇二人自己亲热的时间都不够了，哪还有空去理会儿子？再加上性情开朗，总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此时不仅不同情大儿子失去所爱的苦楚，竟又嘲笑起小儿子来！
“娘！我早就没跟着他们了！这不都怪你们吗？从小都不管我，只让我跟着哥哥，还总让我学他！”结果不过是邯郸学步而已。
连海山十分不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只顾自己恩爱，连儿子都不放在心上！
秦王妃不甚歉意地一笑。看袁管家跟在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身边进来，忙急急上前，携着她的手带进母亲房里。
秦老夫人也早由丫头婆子扶着，走到房门外等着。一见他们，立即将皇甫涟心搂进怀里，老泪纵横，宝贝呀心肝儿呀地叫着，呜咽不已。
秦老夫人只两个女儿，又最是疼爱幼女，以至爱深恨切，母女暌别已久，格外牵挂。而莫家外孙又一直习武，在江湖走动，不很亲近；今忽然知道并看到幼女居然也生有这样一个冰雪无邪的小女儿，激动之极！
皇甫涟心看看白发如银却还精神矍铄的外祖母，那一身尊贵富丽之气，那极度狂热的疼爱怜惜又与母亲不同，倒与一向纵容她的父亲相似。只不过，她一向不太喜欢和老人在一起，在她怀里挣扎之际，看一旁连海山双目灼灼盯着她，冲他扮个鬼脸，这才不动。
连海山笑笑，显示出从未有过的宽容。他祖母是当今太后，他们兄弟一向避嫌疑，很少入宫，并不亲热。而外祖母在他出生之前就住在他家了，从小到大，外祖母对他们姊弟三个都极为疼爱。如今长大了，不至于还和她争宠，在外祖母怀里撒娇。
秦王妃一边劝慰母亲，一边对皇甫涟心嘘寒问暖，一时也十分喜爱这个小外甥女。这孩子乖觉可喜，虽然闹了点，却也总让人无限快活和欢笑。长子喜欢的那个易姑娘美丽端庄，温柔和平，比之一般大家闺秀还要娴静，她自然满意，只……更想到之前丈夫就有意和南映湖结亲，不免又起心思，而况两个媳妇最好还是不一样得好。且妹妹性子孤介，不可能公开承认这个女儿，不如自己先认作义女，祖孙可以长聚。
秦老夫人听了她的意思，十分欣慰，大赞长女考虑周全妥帖之极。
“姨母？”她才不管什么义母之类。
皇甫涟心见了她，自然又在心里一番比较，最后确认，还是娘要好看些。这个姨母雍容华贵，珠光宝气，娘却只是荆钗布裙就已经很好看了呀！虽然帝王家的糕点更精美奢侈，可她似乎已过了贪吃时候，也不甚有兴趣。
白莲王爷近来自然也忙得很，却因皇甫涟心身份，也抽空过来敷衍岳母和夫人都极为钟爱的这个小外甥女。又因袁管家所说，即使两家不能结成亲家，皇甫阔现今不来帮忙，想必也会看在姨妹面上，决不会与他作对。因此，对自己处境安心了很多。
秦王妃拍着老母怀里的皇甫涟心，“你大表姐过几天就会回来，她还有两个男孩儿，到时来了，他们是要叫你阿姨的哦！这是你小表哥。你大表哥跟他长得一样，今儿不在家……”
皇甫涟心一眼也不看那个所谓的小表哥。又不是不认识，用得着郑重其事指认吗？
连海山自然也知她一向对自己没好感，两人每次一见面，非吵即打。如今，他是一味退让，骂不还嘴打不还手，并时时陪着她玩，以示亲热讨好之意。皇甫涟心反而觉得无趣，又哪儿要他陪呢，早在王府里到处乱逛，比在自己庄里还自在。
不过几天，她便逛遍了王府上下。王府各处下人在仁慈宽厚的主人手下一向过惯了优裕自在的日子，如今遭此小魔女荼毒祸害，皆是敢怒不敢言。纵然是王妃最心爱的花树、珍贵物件被她毁坏，看王妃一味纵容，小王爷又一直尾随，笑脸相陪，挨打受骂似乎都甘之如饴，分明有爱恋之意，猜测着这个小魔女或许还可能会成为他们未来的小王妃，也只得跟着忍声吞气，避之唯恐不及，哪敢招惹她？好在她不在乎礼节规矩，无需过多敷衍。
莫长潇向外祖母跪拜祝寿，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秦老夫人搂在怀里的皇甫涟心。一身红裳，粉妆玉琢，言笑自若，心下一痛，随即强行压住。
皇甫涟心在外祖母怀里玩着她刚脱下的冠带。刚才外祖母他们穿戴整齐，去前厅郑重接受皇上对她的生辰赏赐。
秦老夫人微微倾身，忙让他快起来，寒暄几句，又低声，“我的小涟儿，怎么不和哥哥招呼？”虽然他们兄妹不宜公开身份，但凭着长女安排，或许可以让他们以表兄妹身份相处。
皇甫涟心看向他，微一撇嘴，冲他呲牙一笑，“莫长潇，你刚才吃亏了，你给外祖母磕头拜寿，我跟着沾光了呀。”
“这孩子！……”秦老夫人呵呵笑着，更搂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