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玉臂寒(1 / 1)
清晨,第一束阳光照射在依岷江上游一处怪石林立的高山上。阳光下移,嶙峋的石林里一个天然石洞。洞左一大块平整如镜面的石壁边,两个人影正以打坐的姿势静默。
莫长潇收了功,疲倦地靠在石崖上,闭目养神。
皇甫涟心却是很好地睡了一觉。此时,清目炯炯,微微歪着头,看着他。想伸手去触碰他苍白憔悴的面颊,却又缩回手。
他们从遥津洞出来,她的手臂并未有多大起色,但已有些知觉了。莫长潇和她去找金惠老姥。金惠老姥诊断一番,惊讶之极,便同意莫长潇再用纯阳内功帮她打通经脉,或许是一个方法。并开出了一个药方,说是依岷江上游两岸草药甚多,而那里晴日也多,适宜练功。又说她右臂残疾已是那么多年,不可能一下子就痊愈的。
这些日子,他们白日里挖掘金惠老姥药方里所需的各种草药根须,熬煎口服;夜里月光下莫长潇为她输内功打通经脉。
看着皇甫涟心依旧是左手拿着筷子,乱戳着盘内的鱼尾。莫长潇只得依旧帮她,也要她多练习用右手的,她偏偏不肯听话。
“莫长潇……”
她还是喜欢直呼其名。虽然两人都已明了,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不愿,他也没有纠正。虽然,他已经在心内接受师父的建议,决定和她好好相处,不再逃避,慢慢摆正他们的关系。然而,不能泄露心事的痛苦层层叠加,总让他几乎不能控制!
皇甫涟心懵懂,只觉得这样相处也挺好的,什么未婚夫妇或兄妹,也没什么区别。她依旧故我,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两人饭罢回到岩壁山洞。虽多以莫长潇自做饭食为主,偶尔还是要让皇甫涟心去市镇大客栈里打打牙祭,胡闹一番的,否则她那样的性子焉能久居一地?她可是根本无所谓手臂不手臂的。
午时已过,皇甫涟心苦着脸喝了一碗药,又吃了几颗蜜饯过口。她有些不满,又提起冰紫凝霜水晶糕。这样的时候,莫长潇回应比过去更少。
敬时天从遥津洞出来,想继续跟着却不被他们允许,只得回山去了。
按摩揉捏着那细瘦白皙的胳膊,肌肤如玉,实在不像是残废。目光上移,看看她阳光下明媚鲜妍的小脸,莫长潇立即又撇开目光,“怎样了?”
皇甫涟心拉拉衣襟,“我热。”
“我问你的胳膊!”
皇甫涟心很想脱衣下水游弋一番。可莫长潇谨遵医嘱,明令她不许接触生水,还未入夏,也怕江水的寒意会减轻治疗的效果,平日洗面洗脚都是他早早备好热水的……
“你捏得挺舒服……”
莫长潇手下一重,皇甫涟心大叫一声,“好痛!”
莫长潇毫不歉疚,面上反而一喜,“果真……?”有感觉了?
皇甫涟心冲他龇牙一笑,高高抬起右脚,“你踩到我脚了……”
莫长潇看她居然不知不觉又脱了鞋子,光着那细嫩透明如玉雕琢的小脚,一时气血上涌,咬牙怒视了她一眼,站起翻身就走。
皇甫涟心垂头丧气地在平越城大街上溜达。什么哥哥呀,果然没有未婚夫亲,而且他的坏脾气跟未婚夫时差不多,还不是经常生气不理她……
这几天,她的胳膊又好了些。然后,莫长潇教会她内功口诀,嘱咐她自己多练习;又因师父来信要他去查探北擎教在大名州的动静,便与她分开了。临行时问她要去那里,她想了想,便说:“我想去找晓姐姐,我要问她一件事。”
莫长潇当即沉下脸,她赶忙告饶解释:“我再不胡说那个了!”显然,那次一连三天莫长潇不发一语,让她记忆犹新,再不敢在他面前提这茬了。“我要问她别的事,跟你无关。”
莫长潇却是怅然若失。
那样子绝不是欢喜呀,反正他一直不给她好脸色。
她本想去见娘亲的,可究竟不愿在那个孤清之地久居,呆了两天便又跑出来了。而去眉山派,却也没找见易清晓。这段时日,江湖各门派已知南映湖庄皇甫阔搅不起什么大风浪,而北擎教所谋划的渐渐暴露,为武林正道所忌,更是当务之急,他们便集中阻拦此事了。她自然懒得去管那些闲事。
她其实很想去大名州看看热闹的,可莫长潇自己去那里,却一句也不提要她跟着去,她心里很是不快。
春残花谢。
皇甫涟心得八师兄唐晓光打听到易清晓已经在回眉山派的路上,便动身迎了去。
“晓姐姐!”皇甫涟心一见她,立即问起一直惦记的事来。
易清晓十分疑惑。她怎么问起这样的事来?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她那么认真,也不得不认真回答:“我当然不会喜欢他。即使敬少主本人不算十恶不赦,即使不在乎他出身,可我们接触不多,无缘无故地怎么会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我的。我们……也见过几次面,我对他虽没多大嫌隙,但也没怎么注意过……”
皇甫涟心看她蹙眉,“晓姐姐,你没生气吧?”
“我怎会生气?只是,你问这个是……?”难不成是她又喜欢上了敬时天,所以又来这一套?
“原来,你们名门正派的女子,都不会喜欢爹爹那样的人么?”
易清晓心念一动,莫不是她是在确认莫长潇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放弃了她,或许也曾真心喜欢过她?可怜的孩子……
“涟儿……其实,男女之情很难说清的。有时候喜欢了,就考虑不到那些所谓的正邪了。而且,如果真心喜欢了,也会为对方改变,甚至牺牲,不一定就真的生死对立老死不相往来的。或许,经历一些曲折之后,他们就会在一起,彼此珍惜……”而且真的情意,必定是有一番波折呀,就如她和连海平。
皇甫涟心又迷惑了,晓姐姐是什么意思?难道娘还是有可能喜欢爹的?毕竟她跟爹爹生了自己呢,不可能一点也不喜欢吧?
易清晓看她茫然,只是想到他们退婚……却又不便明说。
“我跟我娘……”
皇甫涟心很想把近来高兴的事和人分享,忽又想起娘不允许她说的,只得缩口不语。这样,和晓姐姐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易清晓愣了愣。娘?那应该是莫长潇的母亲吧?可他们……
“涟儿,有句话我很想问问,你不要见怪才是。你……和莫少侠到底如何了?”
皇甫涟心叹一口气,“我们不是未婚夫妇了,是……他娘退婚的。晓姐姐,现在你是不是会愿意……?”
“涟儿!”易清晓知道她要旧话重提,赶紧打断她的话。或许她还是糊涂,并未对莫长潇用情?“你们真的退婚了?”
“嗯……”
易清晓想安慰,看她又似乎不太在意,也无从说起,“那,莫少侠如何说?”
“他说我们是……说,我们是不能结亲做夫妻的……”皇甫涟心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迷惘不解,“我其实是无所谓的。连他也说不能,我也不能再跟着他了……”
涟儿原来并非无所用心呀,只是她自己或许还不完全知道订亲或退婚意味着什么吧?易清晓不由为她难过,一把抱住她,“涟儿……”
皇甫涟心感觉到她如娘亲一般的爱怜,犹豫了一下,“晓姐姐,你还是不愿意吗?”
易清晓内心承认以前对莫长潇颇有好感,只是,这件事上她实在不能理解他!而况和连海平也经历了一番悲欢离合,被他的诚意打动,一颗芳心便落在他身上了。此时不以皇甫涟心的话为杵,又知道她性格,便柔声直言相:“不要再胡说这个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皇甫涟心愣了愣,颇是遗憾,“是那两个姓连的吗?”
易清晓脸一红,“你又胡说了。是连大哥。怎么能是两个?”
“可他也配不上姐姐的。”
“什么配不配的。只有我配不上他呢……”
“你怎么会配不上他?你这么好看,温柔,就是……”
“他是皇家子弟,是小王爷呢,我只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女子……”对他们的感情,其实,她还是不能完全把握。
皇甫涟心想起来,“哦,他本来还是我表哥呢!”她说及所遇到的一些江湖人,秦漪声便将连氏兄弟这样的亲戚也告诉她了。
“表哥?”易清晓诧异。
“他,他娘是我……莫长潇姨母。”娘真是的,让她说话都这么麻烦!但她还是说圆满了,或许是越来越能干了吧,这样就能让娘高兴吧。娘高兴了,才会接受爹爹的。
莫、连二家竟是这样的关系?易清晓更为惊异,但还是更关心皇甫涟心的情绪。她这般真是无所谓,或许,只是还当他们是原来关系,顺口一说罢?她年幼懵懂究竟是好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不至于用情过深……但愿这件事不会影响她洒脱善良的性子!但愿她很快忘了负情负义的莫长潇!但愿她长大后再得良缘,能觅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