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退 婚（1 / 1）
“娘，孩儿正要告诉您。涟儿她父亲，是南映湖……”
“皇甫阔……”莫夫人身子微晃，一下坐在石墩上。
莫长潇看母亲神色有异，忙扶她坐好。母亲竟也知道皇甫阔，她……会反对？
“娘？”
莫夫人努力镇定下来，一双手在袖内紧紧握住，看着皇甫涟心，“你……几岁？”
“涟儿今年十五了！”
皇甫涟心早亲热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莫长潇看母亲面色煞白，虽不如平日镇定，也不太冷漠，更不像生气，微微疑惑，却也安慰。是呀，涟儿不可能一下子变成个娴静淑女，本性先让母亲知道，日后不用因初见的伪装而过于失落，不也很好吗？
莫夫人对皇甫涟心的话听而不闻，对一旁的儿子也视而不见，只似看非看地对着皇甫涟心，默默出神良久，站起来。
“娘累了，要去休息一会……”
莫长潇送母亲回屋，又拉了皇甫涟心出去。皇甫涟心十分遗憾他母亲身体这般差，虽然莫长潇说她也练过武，可她哪里相信？只去了他父亲墓前半日，就这么累吗？
“你娘不喜欢我吗？”她根本没像陶大娘那般慈爱，连碰都没碰自己呢……
莫长潇也微微不安。母亲一向沉静，刚才竟似乎有些激动不安，已算是反常的了，而在提及涟儿父亲之前她的欢喜和欣慰竟是一扫而空！……唉，若是岳父之故，涟儿不讨她欢喜也罢了，他其实更担心母亲因他成了亲无所牵挂而有撒手尘寰之意。当年父亲死后，师父他们也都曾暗暗担心过她会自杀殉夫。
天色渐晚，莫长潇做好饭，和皇甫涟心一起去请母亲。莫夫人闭门不出，只说不吃了。莫长潇无法，只得任皇甫涟心去闹母亲。宁愿她不喜欢涟儿而牵挂他的终身，这样，也能慢慢周旋，让他能多尽孝道。
皇甫涟心从窗子里跳进莫夫人那间雪洞一般的房间，看莫夫人正坐在紧闭的窗前，呆呆出神。
“娘！”
莫夫人一惊，扭头，蹙眉看着她。皇甫涟心嘻嘻一笑，“涟儿提前叫你娘，行不行呀？金花姐姐也叫她婆母大人作娘的！涟儿从小就没有娘……”
莫夫人看她天真无邪的笑颜，愣了半晌，终于伸手揽她入怀，“好……”
门外，莫长潇长长吁了口气。原来果然还是女孩儿能讨母亲欢心，自己究竟不如。听皇甫涟心一直叽叽咕咕，回去看看桌上快要凉了的饭菜，唉！那丫头应该很快就会肚饿吧，不知能否劝母亲出来吃饭。虽说十几年来并不知母亲到底有没有按时用餐，但当面总是难免担忧。
“娘，我很饿了，娘不饿吗？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莫夫人想到她第一次来，携了她手出房。看儿子又惊又喜地瞥一眼皇甫涟心，那神情态度，却又让她陡然心惊。
一顿饭倒也吃得太平无事。皇甫涟心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女性长辈吃饭，十分体贴，已算是很规矩，很懂事了。
半夜，山里清冷，莫长潇去了皇甫涟心房间，替她盖了被子。月色如水般泄在清秀柔美的小脸上。想到她或许能让母亲不再孤寂冷清，心内欢喜，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她的娇嫩唇瓣。
“长潇！你在做什么？”黑暗处忽然传来莫夫人的低声惊呼。
莫长潇顿时涨红了脸。母亲竟也来了，她是在关心涟儿吗？
“娘……”
“你跟娘来。”
莫长潇跟母亲出来。看母亲坐下，烛火下，又是恍惚失神。他虽是有些羞愧，还是立即跪下向母亲禀道：“娘，涟儿虽小，孩儿还是想早点和她成亲。娘一生孤寂，今后还是跟儿子儿媳一起过，尽享天伦之乐。若娘不愿，我们跟您住这里也行……”
“长潇！”莫夫人打断他的话，默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为娘有话和你说……”
“娘……”莫长潇满怀期待地看着母亲。
“你不可以和她成亲。”
“娘？”
莫长潇惊愕，不知母亲为何忽出此言。可莫夫人不肯多说，只坚决要他退婚。
“娘不喜欢涟儿？”或许也有可能，母亲毕竟矜持内敛，绝不会当面失礼。只是，“娘，我会教好她的……”
莫夫人只是默默，半晌缓缓摇头。
“那是因为她父亲？”莫长潇猜测，又急急辩解，“可那和涟儿无关。涟儿她……”
莫夫人看儿子急切维护的态度，声音颤抖起来，“你这么喜欢……涟儿了？”
“是。孩儿……”
哪还用他明说！莫夫人焉能看不出来？她只更忧心忡忡，垂首半晌，方道：“你父亲就是……她父亲害死的，难道你还要坚持？”
“娘？”莫长潇惊讶不信。父仇诚然不共戴天，可这若是事实，母亲师父他们早该让他去报仇才是！而此时母亲的话却似乎只是要说服他退婚……
“即使真是那样……父亲去世时，涟儿不过刚出生，她是无辜的！”
莫夫人扭头，一脸难以遮掩的痛苦，拼命摇头，“无论如何，你们绝不可以成亲！你不可以再对她有男女之情！……这样只会让你身败名裂！那是皇甫阔对我……我们的报复！”
“娘！……”
莫长潇不理解母亲何以如此痛苦，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皇甫阔是要自己身败名裂？涟儿因出身早就有那小魔女之名，他和她订亲以来也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人还都说他是个勇于担当责任的人……她也很听他的话，日后只会越来越好，他不至于就被她迷惑，或者被皇甫阔要挟，听从他们吩咐，做出任何违背正义之事，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吧？
莫夫人不容他再说，转身回房。
莫长潇绝没想到母亲会如此坚决反对他的婚事！他不能背信弃义轻易退婚，可他也真不愿违抗母亲的意愿。他一直对母亲孝顺敬爱，也一心希望母亲能安乐舒心。之前母亲分明是欣慰自己终身得定的，忽然反对，仅仅是因为涟儿出身？实在想不通其中缘故，也不知道以后是否可以说服母亲。一时难以入眠，独在院中徘徊。
中夜，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让他警觉。这种感觉在之前和母亲谈话时就有，只是那时动静更小，不易捕捉，他又无暇兼顾，不曾细察。他急忙飞身追踪而去，心内疑惑，此地何来这样的高手？又担心母亲和涟儿，追了一阵，忙又回头。皇甫涟心依旧熟睡，而母亲竟已不在房中！
欲待叫醒皇甫涟心，却想起母亲的话，有什么忽然在心头一晃，却又抓不住。那人针对的只是母亲，母亲被掳却又并不呼救，那么涟儿应该没有危险吧？
他再看看熟睡的涟儿，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起的樱唇上。内心又立即责备自己，这会儿母亲被掳，他怎么就只想着儿女之情……再次飞身追出去。那人既然劫持母亲而去，他自然能追上。
天光大亮，皇甫涟心一觉醒来。到处找了一圈，却是不见莫长潇身影，只有莫夫人垂首坐在厅堂之中。
“莫长潇呢？”
“涟儿？”莫夫人面色一变。
皇甫涟心忙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娘……我刚刚只是忘了，不是没有礼貌……”
莫夫人伸手摸摸她僵直的右臂，眼泪滑下面颊。
“娘？”皇甫涟心不解，但还是安慰她，“娘，你不用伤心，我从小就这样，没事的。”
一句话让莫夫人的泪落得更急。
皇甫涟心从未在意过别人怜悯的目光，也根本无人会为这个流泪哭泣，大为疑惑。只以为是自己胡乱说话得罪了她。她是比她遇到的任何女子都要柔弱好看的啊！她到处张望，希望莫长潇能出来指点一下自己，她是决不愿让他母亲生气的！
莫夫人擦了泪，看她行止，暗叹，低声，“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我走？”
莫夫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涟儿，你可想在这里住一段时日，陪着……”
“好呀好呀！”皇甫涟心究竟小孩心性，看她温柔慈和，并非生气，很是高兴。
莫夫人打开她乱发，替她梳了头。皇甫涟心自然欢喜，可没有了莫长潇在身边，自由自在之余，却又颇感无聊。可莫夫人喜欢她，对她像亲娘一般，她便又有些舍不得离开，虽然她很少能安静地在一个地方待久的。平日里到处乱跑，几乎逛遍了周围几里外的小山村，和村里那些小孩们也都混熟了。
“娘，莫长潇到底去哪里了？”
每当她问及此事，莫夫人总要王顾左右，不肯正面回答。而她一天几十次提到儿子，对她却也是一种折磨。
“涟儿……”
“他总是说他是未婚夫，是最亲的人，为什么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涟儿！”莫夫人低喝，“他不是你……未婚夫。”
“什么？”皇甫涟心诧异，“我们订亲了呀！”
“你爹订的亲事不算数。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未婚夫妇了。”是该明白告诉她了。
皇甫涟心愣愣地看着她，挠挠头，想了想，“那是你让我们退婚了？”爹爹好像说过儿女亲事父母做主的话的。
“……对。”莫夫人沉静地点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