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闺 训(1 / 1)
皇甫涟心看他们一个个剑拔弩张,父亲这边只二师哥一个,关心父亲,“爹爹,你武功那么高,打死他也罢了,如何还要一命换一命?”哦,定是那些臭老道为了莫长潇不会放过父亲。“我不是好好的吗,莫长潇虽然总是管着我,可并没冒犯我呀!”
“什么?”
皇甫阔与众人皆是一愣,一起看向她。
皇甫阔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他中毒那天,你们,你们……?”
“哦,那天是我给他解的毒呀!……”
皇甫涟心得意起来,非常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解毒本事。她那次解毒成功,本该名动天下的,可人人都似乎极为避讳!前不久那个金惠老姥不过救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儿性命,天下第一神医的美名就又传播起来,到处得人赞美称扬!当时,她好像也看到金惠老姥在场,不是也没给莫长潇解毒成功吗?她应该比金惠老姥还厉害才对呀!
皇甫阔立即又面露怒气,双手一握,显见是又要出手。勉强抑制,脑中晃过当初莫长潇求婚时的情形,倒也颇是相似,便瞪向抓着他胳膊的女儿。
皇甫涟心抓着父亲胳膊,不让他动手,她还没把解毒过程说完呢!
“我用了十七种最珍贵的冰寒药给他解毒呢!可他后来却还点我穴道,不让我动!爹爹,你不知道,他经常点我穴道。哼!我救了他一命,他到现在也没感谢我!还说没有我去捣乱,他会少受些罪!他那几个臭老道师父师叔连面也没见就都走了!也没有一个人感谢我!当时还是他们求我去解毒的呢!”
她缠夹不清地又述说又抱怨。众人面色变化多番,不知该作何表情。
程青桃想起那时事后所见。眉头一跳,依金惠老姥说来,当时她就疑惑皇甫涟心的精神状态。难道……
紫竹道长也看着皇甫涟心。她或许懵懂,但也不至于对儿女之事毫无感应,那一天多,应该还很……激烈吧?又转头惊异地看向徒弟。
“除了解药……”皇甫阔咬咬牙,那是药石能解救的吗?连金惠老姥都束手无策呢!“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他中毒了,对我……”皇甫涟心皱眉,撅撅嘴,转着黑幽幽的眼珠,不知用什么词汇。
“岳父大人!”莫长潇打断皇甫涟心的话,苍白的面庞早已涨红,不知是内伤过重还是人前羞愧,说话也不如之前爽利。
“若岳父大人只是怪晚辈未行婚礼就,就对涟儿……我们,其实,我们只是,只是……我们并无……夫妇之事。”
众人皆惊。
“那你如何……?”
紫竹道长也是暗自惊诧不已!那……全是凭意志忍耐?那时他送皇甫涟心进房,岂不是雪上加霜?那丫头又无知捣乱,这小子坐怀不乱,克制力……未免也太惊人了吧!当年他都没能……
莫长潇却面如红布,低头垂眸。虽然他并未越过那最后一步,却也做了其他……不过,皇甫阔若只是不愿他们逾越礼法匆忙成就夫妇,或许是担心涟儿过小,伤了她,又损及她闺誉。但那时很多人知晓他中毒,未婚夫妇同住一室一天两夜,还能少了闲话吗?
“果真没有?”皇甫阔声音颤抖,又似不信,毕竟他也深知那女儿媚的毒性。
紫竹道长使眼色让女儿再去向皇甫涟心确认。程青桃拉皇甫涟心到一旁耳语几句,皇甫涟心一撇嘴道:“才没和他做什么夫妻呢!拜堂成亲了,才能做夫妻的呀!”
她很为那些人连这个也不知道感到鄙夷。扫一眼四周人群,哦,那些人大多没成亲,可莫长潇师父和爹爹怎么也不知?真是奇怪!
众人本也都侧耳倾听,却又都装作没听见。
莫长潇一直俊面通红,看上去倒像根本没受内伤失血,而是一下子充血过多。
紫竹道长哈哈一笑,冲皇甫阔道:“哈哈……我东武掌门弟子心怀广阔,不顾正邪,只因失个小礼在先,勇于担当,向令爱求亲,难道不可敬可佩?彼时在西茉族身中奇毒,依旧拼命赶回,并未有失节之事!性命攸关之下,犹遵守礼教,连对自己未婚妻都不曾逾矩,保全了她的名节!如此品行高洁,正派磊落,皇甫阔!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其实,那时房内情况他们都不知道,他刚才言语中也承认了此事,世人也都如此认为,又怎能怪皇甫阔生此误会?
皇甫阔面色尴尬,但显然是放松了不少。
皆大欢喜。众人也都对莫长潇纷纷用目光表示敬重,赞叹。
皇甫阔又沉下脸,向莫长潇喝问,“为何拖到现在还不去见你母亲,却跑到西茉城去游荡!”
苍梅道长早不忿他如此无理狂傲,“你若是以为我掌门弟子与那些妖女有什么瓜葛,还怀疑他品行……既然现在他对你女儿并无逾矩,不如退婚也罢!我名门正派岂能与你这旁门邪道结亲!”
皇甫阔冷冷道:“哼!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与其他人无干,更轮不到你苍梅在此废话!若是……此子母亲反对,我皇甫氏自当退婚!”
紫竹道长看他如此负气,急忙又从中解劝。退掉自然也不错,可退婚之事,总会影响两个当事人。而如今事已至此,还背弃婚约,只怕责任都得落在徒弟身上,于东武派声名有损啊!这个皇甫阔,真不知在想些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怪只怪长潇当初不该去求亲!他中女儿媚都能那样克制,当初他对那丫头所做必须负责终身一事,或许不过是非礼勿视什么的吧。人家小丫头根本是啥都不懂,他却坚守礼教,慎独己身……唉!这孩子太过迂阔!但话说回来,他年轻时候也正因差不多原因而娶妻生女,这也许就是他们师徒的宿命吧!总之,这小子还没有自己幸运,撞上的却是这样一个不通人情的大魔头之女!
紫竹道长替徒弟疗伤,又送他到镇上小客栈里静养。却也奇怪皇甫阔先前那般震怒,方才在路上竟又流露出要跟着女儿一同去会见莫母,似乎又有些急于给女儿操办婚事的意思。难不成此人也会觉得拖久了不好?想不通呀想不通……
莫长潇却婉拒了。多年来母亲从不见外人,他的终身大事固然重要,但礼节上还是应该自己先带着皇甫涟心去禀报一声,又怎敢妄带这样一个大魔头去见她——即使是他岳父……母亲不会反对婚事,能接受不够懂事的涟儿就不错了,他可不愿让她父亲影响母亲的决定。若母亲因此心里不快,这可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皇甫阔对他的孝心表示同意,默默思量一回,也就不提了。
紫竹道长想或许他不过也是因误伤女婿而抱歉,礼节上随口一说罢了!只不过,此人能为女儿做到这个程度,嘿嘿,倒也真难为他啊!
苍梅道长却觉得皇甫阔简直是反复无常!难不成他还好心,怕他女儿不被莫夫人认可,一起去求亲?但莫夫人又岂会接见一个陌生男子?又不是亲家母!此人对礼教什么的还是狗屁不通!
程青桃看着吃完饭上楼来的皇甫涟心,皱眉。那一场她父亲挑起,几乎危及她未婚夫性命的打斗,一切因她而起,她倒置身事外般行若无事,照样在楼下大吃大喝!想到和师弟的谈话,应他所求,便主动来找她,决定好好谈一次。
“阿桃姐!”
皇甫涟心亲热之极,热情地拉她进房坐下。程青桃看她确实不似作伪,果然是喜欢和女子一起玩?
“皇甫姑娘……”程青桃似笑非笑地叫了一声。看她翻出包裹,倒出一大堆各色各样的小盒食品。刚吃完饭又要吃这个?是师弟买给她的?
“阿桃姐为何不叫我涟儿?”皇甫涟心将几个盒子放到她手边,让她吃。
“涟儿……”程青桃比易清晓要洒脱,随口就叫了。“你可喜欢我师弟?”
“不知道。”皇甫涟心拆了一个食盒,送一片桃酥到她嘴边,反问,“你喜欢莫长潇吗?”
程青桃拿下嘴边的食物,一挑眉,“喜欢。他是我师弟,我焉能不喜欢自家人。”
“那你可真傻。”
“怎么?”
“我还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就要对我终身负责!你们一起十多年了,有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做要他负责的事?”
程桃君哭笑不得,“胡说什么,你这丫头!”
这丫头恁地胡说八道!若她真对师弟有点心思,只怕非气死不可!此时正要和她谈及此事,便耐心解说与她听,“你不懂,不要胡说了。你们既订了亲,你是女子,首先……”
皇甫涟心哪有耐心听这些礼教闺范,总和她打岔,絮絮说些乱七八糟的见闻,问她意见。虽是天真亲热,却着实叫人生气。程青桃怒了,依着莫长潇的方法,点她穴道,逼她听自己把话说完。同时,也竭力说得简单直白些。皇甫涟心大睁着乌溜溜的双眸,一直勉力盯着她看。程青桃说完先解了哑穴,再问她时,她依旧缠杂不清。只得一条条问及,谁知这丫头的回答是——
“在家,爹爹都是听我的话的,他没有要我听他的呀!我还没拜堂成亲出嫁呢,为什么要听莫长潇的话,连你也这样说!等以后我能打败他了,我才不会再听他的呢!他若死了,我也不要生儿子……”
程青桃又戳她一下,实在忍无可忍!她性子本好强洒脱,更像男子;也并不认同这些针对女子的什么三从四德,但面对这样一个人事不知的混账丫头,却觉得实在有必要更严格规范她!只是现在,她没办法,也没耐心了。
“你识字?”
皇甫涟心眨眨眼,对她的疑问表示很不服气。
“那明儿我给你买本女四书,你最好让你爹给你请个人好好教你一教!若是再胡闹,不像个女孩儿行径,就不要和师弟成亲罢!”
皇甫涟心才不想因为成亲而去委屈自己做不愿做的事呢!只是碍于哑穴被点,翻着白眼,表示她本来就无所谓成亲不成亲的!
程青桃郁闷。师弟怎么偏偏摊上这么一个未婚妻?教她?怎么教,才能让她明白?到时候还真怕她闹出不成体统的事来丢人现眼!唉!现在世人皆畏惧其父,尚不敢当面讥嘲,日后成了东武派掌门夫人……天啊!
程青桃大败而归,黑着脸告诉师弟一句,“你,最好还是先给她做爹,再做丈夫吧!”
说完也不看他,甩门而去。刚出房,却见皇甫涟心的那个二师哥吴吉正在不远处满面怒气地瞪着她。她鼻子里不屑地哼一声,擦身而过。
“你们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师兄妹之间这样……不避嫌疑了?”
程青桃站住,瞥他一眼,“至少我们师兄弟之间绝不会连吃饭也侍候着!”
吴吉面色大变,嗫嚅,“她只是,小师妹只是右手不方便……”
“哼,有必要向我解释吗?我师弟才不会放你这样的人在眼里!”哼,这时候还吃醋呢,太晚了吧。
吴吉面上更是羞惭,怔怔看她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