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徐一如兴奋地指着报纸上的照片比划着。
“那以后我们搬到那个城市去生活好不好?”陈涧越给徐一如的笑容里满是宠溺。
徐一如幸福地垂下眼帘,抿着微笑的唇,“不,我不要你离开你喜欢的地方,你离开家已经那么久了……只要有一天,你能陪我去那里,哪怕就一次,我就满足了。”
陈涧越看了徐一如很久,“好。”他轻轻拥过她,温情地吻她的额头。
然而现在……徐一如一手攥紧披巾的两角,一手握住嘴唇,靠着栏杆,面对海面无声地哭泣。
她觉得心好酸……却怎么哭也哭不尽心中的酸疼感。
身边恰好走过一对外国夫妻——他们无意中看到一个中国女人在流泪。
“你还好吗?”那个外国女人用英文问她。
徐一如按住嘴唇,用英文答道:“我没事,谢谢。”
那对夫妇中的丈夫打量了一下徐一如——她两手空空。
他关怀地问她:“是丢了什么东西吗?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报警?”
徐一如再也忍不住眼泪,手依旧按在唇上,泪水顺着她的指尖滑下来,“是……我丢了东西……但警察帮不到我。谢谢……”
她对这对善良的夫妻微微一弯身,转身快步离开了。
一直往前走,再有几步,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那尊雕塑了吧。
“对不起……”徐一如边走边默默地在心中对那个她崇拜了将近十年的偶像说话,宛如他就站在她眼前一样,“我答应过要带最爱的人一起来看你……可是你看,我做不到……”
豁然开朗般,塑像就立在徐一如的眼前!
徐一如停下脚步,攥紧披巾的手松开了。
海风一阵飘摇,带走了徐一如的披巾,带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徐一如直直地站在塑像前,抬起头,注视着那张脸……
终于走到了这里……可是你在哪里……
那个说过要陪我一起的人,在哪里……
我爱了这么久的人啊……请你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
她单薄的肩膀耸动着,仰着脸,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纵情地哭泣。
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所有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不能再见到他了……
徐一如哭泣着、颤抖着,把手伸向塑像——
最后一次,让我触摸我曾经的梦想……
然后,我将要走向未知的未来——那个没有他的未来。
脑海中一片混乱,从未想过未来会没有他……却是直到这一刻才清醒地认识到——
现在站在塑像前的,的的确确只有她一人。
手心温热的皮肤触到冰冷的塑像,徐一如哆嗦了一下。
她闭上了双眼。
好冷……是光凭她一人无法扭转的寒冷……
原来曾经的美梦会给她这么冰冷的触觉。
脸上,泪水在纵横。
忽然……徐一如感到手背逐渐温热起来!
起初她以为不过是一瞬间产生的错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温暖并没有渐退,反而能穿透她手背的皮肤直接温暖到手心!
多么熟悉的感觉,徐一如的眼皮颤抖着,她舍不得睁开双眼。
很久很久以前,陈涧越把备受同学欺负的徐一如从人堆里拉出来——那时他握着她的手,也是这般的暖。
从低头含羞地被他抓着手,到后来安心地握着他的手靠在他怀中,他的手一直是这么暖。
真想真想,握着这只手,一生一世……
徐一如紧紧闭着双眼,紧到嘴唇也颤抖。
眼泪冲破眼皮严密的防御,又一次冲下脸颊。
一只手……轻柔地抚过徐一如的脸,为她一一擦去掉下的泪珠。
当那只手的皮肤接触到徐一如的脸的一瞬间,徐一如立刻睁开了双眼!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
徐一如速度极慢地左转头,似乎身后是个梦境,转头太快便会击碎那个梦境一般。
是……他……
徐一如的嘴角痉挛般地抽搐着,她想给他一个美一些的笑容;她的眼睛不自然地眨动着,她不想再让眼泪流下来。
手,如梦般拂过她的脸颊,再下落,深情地搂住徐一如纤细的腰。
徐一如泪痕犹在,含笑,将双手覆在那只手上。
另一只手,便将她的两只手,连同自己的那只,一起牢牢地牵住。
四手相握,海风轻吹……
徐一如终于安然地把头靠着身后的人的肩膀上,微笑着。
海面上,美丽而盛大的焰火表演,开始了。
☆、回头,往事前尘
肮脏的废旧酒吧,他的巢穴。
孙暮杉颤抖着手指又点燃了一根烟,面前的烟灰缸里早塞满了烟蒂。
他的眼白上布满血丝,举烟的手大幅度地抖着。
他的身上散发出汗水混合烟草的奇怪气味,他已三天没换过衣服。
眼神四处游移,但就是不敢汇聚到程丽所在的那个点上。
孙暮杉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程丽始终挂一抹微笑在嘴角,她淡淡地,“来看你。”
“来看我?呵……那么,来看我的人是谁?白莉莉?程丽?”他狠狠地吸一口烟,大力地甩掉烟灰——如同也要将眼前的人同烟灰一道甩掉般。
程丽沉默了一阵,答道:“都是。”
他突然逼近她,嘴里含着的一口烟喷到了程丽脸上。
素来不喜欢烟草味的程丽忍不住皱了眉头。
孙暮杉见状大笑,“你看看!你多么讨厌我!在你心里我早就是个活该被天收的恶棍是不是!”
程丽用手指触了触鼻尖,依旧平静道:“是。你就是个恶棍。但她们……都曾爱着你。”
当他一听到“爱”这个字从程丽口中说出时便颓然了,他无力地靠在破旧酒吧肮脏靠背椅的椅背上,虚弱地问程丽道:“为什么?”
程丽微微一笑,“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就这么放过我?”
程丽笑得意味深长:“那依你看,我该如何对你,才对得起自己?”
孙暮杉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程丽喊道:“照常跟我举行仪式……当着你我的朋友还有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的面揭发我……把我做过的所有坏事公之于众……斩断我所有的退路!”他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地凑近程丽的脸,笑道:“然后再给我一巴掌,当众甩手走人,Perfect!”
他夸张地一扬手,几乎甩到程丽脸上。
“我预先是想这么做的。”程丽面色不变,等他都说完后才悠悠然开口。
“对于你这种人……这么做确实很解气……我可以一脚将你踩进泥土里。”
孙暮杉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程丽整衣起身,低头拍拍裙角,“想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一刻我没有那么做吗?”
孙暮杉苦笑:“我是否还应该多谢你手下留情?”
程丽走到窗前,这条街还是这么安静,她出神地看着窗外某个偶然走过的路人,“那天晚上,我把你叫到我家,听了一晚上那首歌……”
程丽深吸一口气,“那首歌……当我还是白莉莉的时候,每次听到它都会哭……我有心,你无意……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伤人心的事情吗?”
“你将你的‘不爱’掩饰得那么好——好到我要同你一起演戏。只不过你骗的是我,我骗的却是自己……我骗我自己相信你——相信你很爱我,相信你是世间极少数的与众不同。”
程丽回转头对孙暮杉展颜一笑,“可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那种爱情——超脱美貌、金钱、地位之外,纯粹地纯洁着。我太为难你了。”
孙暮杉却早已一头扎入了程丽忧伤的叙述中,甚至忘记了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她。
程丽长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臂继续说道:“你不是要美貌和金钱吗?现在我全都有了,五年后的我曾为自己终于可以向你报复而开心了一阵子。”
“但,我终究不快乐……当你一步一步堕入我设下的陷阱后,我却惊讶地发现我居然一点也不快乐……有的时候甚至不想再见到你。”
程丽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孙暮杉,“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我恨你……但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产生了一种幻觉般的感情……似乎,我还爱着你。这种感情在上次你在医院里的时候尤为强烈……”
“不合理是不是?”程丽对着孙暮杉苦涩一笑,“我分明告诉自己——我恨你!”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程丽扶住额头,“后来……有个人告诉我是时候想想我是否还爱着你——因为那个人说只要我还恨你就说明心中还有你……的确,没人会去憎恨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她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那只雕得异常精美的小银盒,“这个……还给你。”
孙暮杉打开盒子,里面只有破旧的缎带和包装纸躺在盒底。
熟悉又陌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孙暮杉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这是……”
“已经不重要了。”程丽的神色淡淡的。
他默然,将银盒紧紧攥紧,几乎嵌到手心的肉里。
“那个人说得对……倘若我不再爱你又为何还要恨你,甚至要为自己将要在婚礼上做的事为你负担上一生的歉疚……我早就不是白莉莉了,那个女孩毕竟已死了……”
孙暮杉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音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逐渐由小调到大,“不要……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