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1 / 1)
许随风看到她的时候没有一丝惊诧。他正在打网球,自己一个人。
“蓝图,”他找出另一球拍,“打两局。”
他们并没有打两局,他们打了整整一个下午。蓝图只觉得酣畅,汗水流个够。她接过随风扔过来的毛巾,才觉得双腿已经像灌满铅一样麻痛。
“怎么找到我?”随风从大大的背囊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接着。”
“云清。”蓝图灌一口,发出满足的赞叹,“真甜。”
随风点头,顺手撩起脖颈里的毛巾胡乱擦把头发,“想我了?”
蓝图将瓶盖扔向他,继而落寞地说:“子安去了南美洲。”
“所以你来私会情人。”他走过来握住她的肩。
“许随风!”蓝图打开他的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满不在乎撇撇嘴,捡起背囊往肩上一甩,“走,去我家,我做好吃的给你。”
他已经换了一辆越野,蓝图看过临江市中心有大幅广告牌,她知道这个车很贵,被称为越野中的陆地巡洋舰。
“你的机车呢?”
“你没发觉,”他打火,挂档,一脚油门轰出去,“机车泡妞不拉风,越野多帅。”
蓝图皱起脸。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优点。”他把脸往蓝图贴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越野车空间大,用起来更方便。”说完他自己先意味不明的笑起来。
蓝图装作听不明白,好一会后,她说:“随风你别这样。”
他满脸诧异,“我一直都这样。”
蓝图将手扶在车门上,“我下车,就在这里下。”
随风“嘎”,瞬间就将车泊在路边,他目视前方,并不看她,表情分明是“轻便”。蓝图气咻咻下车,气咻咻摔上车门。车子“肉”一声就驶远了。
四下里望,目及处极为辽阔,除了双向的道路,就剩下遍地半人高的蒿草。
风一吹,黄浪翻滚。蓝图吐一口气,是秋天了。她捋一捋乱舞的发丝,试图连同心情一同理顺。
她沿着路边走,没有车辆来往。她是路痴,不知身在何处。临江市还有这样的地方?又是一阵秋风吹过来,将头发整个掀在她的面上,呼吸顿时不畅,使她有瞬间即将溺毙的恐怖。她紧一紧衣衫,忽然恐惧起来。
有飞鸟呼啦啦从天空飞过。蓝图开始奔跑。她仿佛看到身后总是有个人影跟着,她跑得更快了。
在她实在没有力气时,天空暗下来。
她已经没有力气骂许随风,她没有力气跑下去。她停下来,坐在路边,将脸埋进双膝。这时雨大滴地砸下来。
许随风是在她浑身湿透时才将车驶回。他并没有急着将她拉进车中,他在将她整个揽入怀中。
天色彻底暗下来,雨滴更大更密集。许随风的吻伴着雨水劈头盖脸落下来。他说:“为什么你是蓝图?为什么蓝图是你?”
天大亮的时候雨停了。蓝图趿拉着随风的球鞋将这小小的茅舍绕了个遍。随风一个手指按着唇角,“看够了没有?”
郊外,茅舍,方圆多少里没有人烟,一条被蒿草掩盖的小路。难怪要开越野车。
吃饭的时候随风的嘴发出“呲呲拉拉”的声响,蓝图忍不住笑。随风用筷子的大头敲敲她的脑袋,“还笑,有没有良心?你是狗还是豹子?下口那么重。”
“谁让你亲我。”蓝图不客气得回击,她敲得更用力,“我是子安的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是你老板,当心他回来我参你一本。”
随风不以为然,“我要跟他决斗。”
“你斗不过他。”
“为什么?”
“因为你如果敢伤害他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蓝图认真地说。
随风一口白米粥含在口中,却再也难以下咽,只好弃了筷子,走到院子里去。蓝图听见他重重擂击车前盖的声音,间或骂了几句脏话,接着他像一阵风似的旋进来,一把拎起蓝图,将她按在餐桌上,双手握住她的肩,“如果那天,你跟我走的话,是不是就轮不到他檀子安?”
蓝图想了想,点点头,缓慢而仔细地,“可是现在我爱他。”
已经错过了。仅此而已。
许随风咬紧腮帮。
“本来,我只能爱子康。”蓝图的神情渐渐悲戚起来,“可是他却把他的心留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子安提前回来,他说只待两天又需要离开,准备参加一个婚礼。彭壁的婚礼。
蓝图选了西瓜红的小礼服,露出光洁的肩头和紧致的小腿。新娘子是聪明的美人,闪光灯之下,离蓝图远远的,怕被摄到一张底片里被人品头论足。彭壁神采飞扬,很绅士地吻了蓝图的手背,转头开起玩笑,“子安,我只是用嘴唇碰了碰哦,你不会让人打掉我满口牙吧!”
西式婚礼,宾客如云,蓝图很快成为焦点。彭壁拍着子安的肩,“别怪我下逐客令啊,带她走吧,不然我婚也不结了,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她抢回来。”
子安不动声色,笑笑,“彭壁你前途不可限量,听说那间公司你主持的极好。”
彭壁欠欠身,“托您的福。”
在檀氏手中的时候,那间公司就是顶赚钱的,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易了主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蓝图意犹未尽,大口吞着甜品,“为什么?”
子安用纸巾擦干净她的嘴角,“因为你吃太多了,明天报纸上会登出来‘檀氏未来儿媳是个吃货’,下面还会配上你大着肚子的照片,旁边还会有一行字‘吃货?怀孕?’”
蓝图瞪大眼,“真的吗?”她连忙放下手中点心,“好恐怖。”
子安笑她半天,“蓝图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她撇撇嘴,“连你也不可信吗?”
子安的笑凝在唇角,蓝图早已走出好远,“去打个招呼我们就走。”
觥筹交错间,彭壁就发现身边人的眼睛全都聚焦到一个点上,他回过头,蓝图笑靥如花,“彭老师,祝你和师娘早生贵子!”她想了想,“还有哦,你的儿子一定要叫彭辉哦!”
“彭辉?为什么?”
“因为,彭壁生辉啊!”
子安与她相携离去,走了好远,蓝图还转身跟他挥手微笑。他去了洗手间,用水狠狠洗了把脸,对自己说:“彭家最艰难的时候,是他帮的你。”那日看到她惨不忍睹的脸,一下子竟难以接受仓皇逃了,终于做出接受现实这个决定时,檀子安遣了人来谈合同。
金融危机致使彭家整个家业岌岌可危,而这时蓝图出了这样的事故。只是奇怪檀家的产业看上去并无重创。檀子安帮助彭家化解了危难。彭家不久咸鱼翻身挺了过来,可是他却再不能看她一眼。
“这是你的选择,”他问自己,“不是吗?”
门外方纯喊:“彭壁你干嘛呢?朋友都等着呢!”
彭壁擦干脸,走出来在她脸上吻一下,低声说:“宝贝我爱你。”
方纯挽着他,身体紧紧靠着他,脸上有略微羞赧满足的幸福。彭壁想起那张脸,绝美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她说:“彭老师,你赏个脸留下来不好吗?”
他努力使自己的嘴角扬起来,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眼角的某个东西,就不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