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五(1 / 1)
医生告诉他们,病人已经醒了。
陈岩冷冷的,“总是睡觉也是很闷的事情。”
推门进去,蓝图意外的先看到孙吴和楚云清,接着就看到盘腿坐在病床上正满脸笑容的许随风——他们正在讨论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许随风正做一个奥特曼的姿势。
他看一眼蓝图,表情凝滞一下,继而招呼陈岩:“陈队长!没烟抽了?”他从床头拿起烟盒,囫囵扔过来,“自取,不要客气。”
云清拥抱了一下蓝图,没有虚伪地询问蓝图的近况,她知道问也白问,檀子安对她的好是满城皆知的。不是不嫉妒的。同样是孤儿。人是有命的。
陈岩点燃自己的,又塞一根给随风,示意孙吴,他摆手拒绝。陈岩顺手将烟盒塞进自己的裤兜。
蓝图走过去,站在他床前,“随风,好久不见。”
随风很享受地吐一口烟圈,眯一下眼,漫不经心问:“我认识你吗?”
云清刚要讲话,被孙吴制止。蓝图有点尴尬,低声说:“我是展新。”
随风瞪大眼睛,用力打量她一番,摇头。蓝图促急,一把抓住床前横杆,“我真的是展新,云清和孙哥可以作证!”她求助望向二人,云清忙不迭点头。随风从床上下来,蓝色的病号服有些皱,有强烈的苏打水味道扑面而来。
他用两根手指捏起蓝图的下巴,眯着眼左端详右端详,“你确定,你是展新而不是别人?”
“随风,不带你这样的,开玩笑也差不多就行了!” 云清动气,“展新就是蓝图,蓝图就是展新。”她给了他一拳,“再闹,我揍你!”
随风终于展露一个阳光的笑脸,给了蓝图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岩不耐烦,熄了烟,“行了行了,还没完了。”他分开二人,语气郑重,“你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
“中枪。”随风掀了掀病号服领口,“不然怎么能被你们特别保护,安置在这个病房三个月,哦,不,五个月,不对,八个月,”随风很委屈,“你瞧,你们把我关糊涂了,我都记不得时间了。”
蓝图倒吸一口凉气。云清立时将手搭在她肩上。
“那你说说你是因为什么中枪?”
随风挠挠头,翻了翻白眼,“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把我关傻了,我记不清了。”
“少跟我来这套!”陈岩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只要承认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檀子安,我早他妈放了你了!”
孙吴窜前一步,云清和蓝图下意识退后一步。随风摆摆手,“公务员!国家干部!人民警察!不要满嘴脏话,别吓着这些,”他划拉一下三个人,“普通老百姓。”
陈岩放手,看一眼脸色煞白的蓝图,“他逃得快,你够义气给他抗了,他自己倒悠哉幸福的订婚选房子抱得美人归。”
随风看一眼蓝图,笑一笑,“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陈岩对蓝图说:“有机会你看一下檀子安的左胸,那里是不是有个弹痕。”他意味不明地嘲讽,“应该早就见到了吧!他是不是跟你说,那是手术的伤疤?其实,那是跟他一起中的枪伤!”
蓝图的脸色已经苍白,像层薄薄的纸。
许随风忽然觉得陈岩很残忍,他一把将陈岩推到墙上抵住,“要不要脸啊你!你敢不敢把这话录下来,我们告你诽谤。他既然跟我一起受伤,那你怎么没抓他回来像我一样监视起来?嗯?”
陈岩反身将他抵在墙上,“妈的他的医生说什么心脏手术!”他又骂一句脏话,“一丘之貉!”
孙吴试图拉开二人,被两人专注的力量震开。
随风将陈岩抵在墙上,“那是你没本事!中国的法律是讲证据的,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个霜打得茄子——蔫的!”他哈哈笑起来。
“许随风!”陈岩猛的给了他一拳,打在下颌骨上,“你他妈别忘了,你的命是谁救回来的!要没有人民警察,你还能不能见着太阳?不要告诉我,你们一帮人半夜三更在公海是为了观景!”
蓝图忽然捂住耳朵尖叫一声,跑出病房。云清跺跺脚跟出去,随风对孙吴说说:“跟上她,别让她有危险。”
孙吴也跺跺脚,无奈地说:“你们两个,至于吗?”他也夺门而出。
随风对陈岩微笑,“谢谢你给我想了一个那么好的借口,”他顿一顿,“观景?是观景,夜里的海景最美。”
陈岩气得脸色铁青,他的手青筋暴突,“至少,我还可以告你违法私藏枪械。”
“随便。”随风推开他,“是我带弟兄们做的,子安毫不知情,你把我抓监狱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刚好回去串串门,也好睡个好觉。”他甩甩膀子,打个哈欠,“我累了,陈队长,不送。”
陈岩走到门口,随风叫住他,“告诉你们的兄弟,哦,就是放在我们那里的卧底,让他快逃命吧,不然……”他叹口气,“你知道我们的手段。”
何等狂妄!陈岩怒极反笑,“你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全都录音吗?”
随风轻哼一声,轻轻指了指床头一个仪器,“你觉得你按在门口的人就那么管用吗?你如果带了录音装置,回头打开,一定是‘吱吱’的声音,好多老鼠在打架。”他朗声笑起来。
陈岩拂袖而去。
没多会功夫,门口便衣增多。
随风躺在床上,手掌按在左胸,只要看到她,心跳怎的无端跳的这般快?
蓝图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抬头望,隐约只看到檀宅的屋宇轮廓。四周很静,侧耳可以听到江水的奔腾喧嚣。前院的灯很亮,晃得她睁不开眼。她觉得浑身没有力气。
云清的话还清晰地回响在耳际:“随风具体做什么职业我跟孙吴并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捐了好几所小学,资助了不计其数的孩子尤其是孤儿。哪怕他是个杀手,他善恶的天平也是严重倾斜的。他作为我们的朋友是称职的,我们都佩服尊敬他。”她最后补充:“蓝图,英雄莫问出处。”
那么,子安?
子安亲自下厨准备饭菜,已经热了一次又一次。他很遗憾:“味道已经大打折扣了。”
蓝图吞下一口米饭一口汤,抬头恰好对上子安期待的眼神。她一下哽咽。这样的子安,怎么可能?她又怎么忍心?管它呢,先享受这一刻,其他的留给明天。
“好吃。”她暂时放下忧思,据案大嚼,破天荒喝了两大碗汤。
子安不只是满足,简直是感动。他屁颠儿屁颠儿去洗碗,蓝图从后面抱住他,“留给李阿姨洗吧!你那么勤快,她一晚上睡不好,肯定以为自己要下岗了。”
子安抱她上楼,用脚把门关上。
很疲惫的时候,她翻来覆去不睡,终于用手指在他不规则圆形伤口上画圈,“疼吗?”
“很疼。”他哭笑不得。
“是什么伤口?”
“弹伤。”他没有思虑顾及,脱口说。
蓝图瞪大眼睛,子安笑一笑,“别怕,那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他显然不想谈,翻身起床。蓝图紧追不舍,“是仇人吗?”
子安的手按在门把上,停一停,“是仇人,不过有时朋友也会。”
“你的仇人多吗?”蓝图坐起来,裹紧被子。
“人在江湖混,哪能没仇人。”他揉一揉她的头发,“你不用怕,我会保护好你。”
她不再问,沉思。
子安抱一抱她,“瞧你吓的。我逗你玩儿呢!商场如战场,愿赌服输,称职的商人不会这么做的。那一次,是个意外,以后永远不会发生,放心好了。一切有我。”他的额头抵住她的,“笑一个!”
凌晨,不知几时,蓝图哭醒,坐在床侧,手足无措,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子安拍拍她,“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随风中了枪。”
“哦。”子安微蹙起眉。
“你们为什么三更半夜去公海?”
子安沉吟。蓝图问:“为什么?”子安这时才意识到她的异常,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追问:“为什么?”
“观景。”子安说。
蓝图停一停,像是在消化,一会又问,“那为什么会中枪?”
“那是个误会,有人把我们当成了坏人,”子安缓缓地说,“你知道的,我是个好人。”
蓝图终于放心,躺下,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子安不在的夜晚,蓝图总是噩梦连连。她常常尖叫着醒来,胸口的汗水拧成小溪。睡不着的时候,她便开始想念他。还没来得及思虑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的时候,蓝图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她是那么地依赖檀子安。
矛盾快将她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