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1 / 1）
蓝图终于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恒基购物广场保洁员，编号32号。她上班后才知为何云清鼓励她过来，这里的保洁员一律白大褂白口罩。大火过后她一头乌亮的长发也烧成灰烬，剩下的干枯分叉，云清自己动手将她的头发理的极短，看上去像个没长成的男孩子。
她没有想到做保洁员也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能走员工通道以免清洁工具碰到客人，哪怕碰到客人的眼神也不行；时刻保持卫生间干净清香，还不能借用任何去味剂熏香等等。
她还没想到的是，云清竟然也在这里做保洁，并非销售员。“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孙哥，他若知道我是在这里做保洁，一定心疼。”
她也在这里做保洁，又有谁心疼？她羡慕云清，她觉得这大抵就是爱情。
蓝图上手很快，又勤力，很快得到了同事们的喜欢。她越勤力，她们越轻松。月底被保洁部经理表彰，还额外多发了一百块钱。她把一百元钞票推回去，“我不要奖金，能不能在员工宿舍给我一个床位？”
没想到经理爽快答应。保洁部的员工宿舍是一间大屋子，里面安置许多高低床，一个床位还是手到擒来的事。
蓝图决定住员工宿舍的事，云清并没有虚假推让，只说休班还要时常聚一起吃饭，并交代了一些为人处事的注意事项。她帮蓝图安顿好，买齐生活必需品，才放下心。薪水不算高，但是是蓝图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一笔钱。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三人选了同一天休班，蓝图她买了很多吃的用的，回到云清和孙吴的小屋，三人热火朝天吃火锅。她不期然发现一份报纸，上面一整版只四个大字：寻找蓝图。她拿起来。日期是春节以前。上面只有四个字，再就是一组电话号码。
孙吴探头来看，“这个啊，从去年就有，几乎每期都有，每次都是一大版，可真够大手笔的。”
云清接上：“而且临江市每份报纸上面都有，有的是大版，有的是小框。”
“搞什么东东？”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一部电影吧！”云清猜测。
“有可能，当年梅兰芳在上海打广告就是这样，在报纸上只登三个大字，梅兰芳，每个人都在想，这到底是谁，知道过了些日子，谜底才揭晓，他一炮而红。”孙吴用指头弹弹报纸，“说不定是某个公司要捧红这个蓝图呢！”
云清颔首，忽然问：“妹妹，你原来叫什么？”
蓝图告诉他们自己叫展新，他们只叫她“妹妹”，保洁公司叫她“32号”。
到底是谁？自从脸被刮花，吓跑那么多人后，还有谁寻找她？她盯着报纸上的四个大字，没注意她问的。孙吴冰雪聪明，心中隐约觉得怪异。云清脱口问：“不会……你就是这个蓝图吧！”
二人期待望着她。
“我真渴望我就是这个蓝图，可惜不是。”蓝图说：“我的身边已经没有这般关心我的人。”
二人恻然。
“我以前叫什么，我不记得了。”蓝图说：“以后我就叫展新，我自己取的名字。”
云清颇为深意得盯住她。孙吴说：“我也是自己取的名字。”
云清这时扑棱笑了，“还好意思说，当时硬要叫孙悟空，我硬生生把空字去掉的。”
“孙悟空是每个人的最高梦想，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想变什么都行，想要什么都有。”
“它也不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吗？”云清说。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蓝图说。
“现今这个如来的名字，叫命运。”孙吴说。
这个话题太沉重，大家不约而同沉默。这时孙吴手机响，他接起来，眉开眼笑一番，最后说：“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你速度点，我们等着你。”
“谁？”
“还能有谁，‘往事随风’‘家世随风’‘一切随风’——许随风。”孙吴问，“妹子，我们准备去孤儿院，你去吗？”
云清说：“还用问吗？我给做主了！”
蓝图笑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孙吴想都不想，“他是一阵风，一阵不羁的风！”
云清说：“他可是单身哦！”说了后觉得不妥，讪讪不知如何是好。孙吴按住她肩膀，“你是不是想造反？见了这小子我警告他，朋友妻不可欺。”这才岔开尴尬。
随风人如其名，半长不长的头发，灰色风衣里面大红色毛衣，破烂牛仔裤，黑乎乎运动鞋，骑黑色机车，完全不伦不类。
孤儿院开了暖气，许随风将风衣脱下，露出大红毛衣外加一截大红腰带，他看住蓝图的眼睛，坦然说：“孙吴的主意，我本命年。”
蓝图摘下口罩时，他也没表现出惊讶，只是深深多看了她一眼。凭借女性直觉，她知道那里面没有歧视意味。她不禁感激他。
蓝图也脱掉新买的打折风衣，露出里面米色毛衣，黑色长裤愈发显得腿修长。许随风看得出，她很自卑。因为那张蜘蛛网般的脸吗？哦，不，她不知有多美。美丽有时是与脸蛋儿无关的。
她迟迟不敢进活动室。随风想了一瞬，转身出去跟老师们交涉，回来时手中拿了一支板报笔。他对着玻璃窗三下两下，就把自己的脸画成网状。还回头问蓝图：“帅不帅？有没有艺术家风范？”
他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带她进门。
孤儿院的孩子非常胆大，见人就像黏胶一样粘在人身上索取温暖拥抱和糖果。他们熟悉随风，见他的脸都哈哈大笑，所以再见蓝图就不觉得奇怪。
许随风单膝跪地蹲在孩子们面前，拍拍手，“宝贝们！今天我们的队伍里又来了一位新朋友哦，大家叫展姐姐好！”
不一会，蓝图就像个大树，上面攀满了小猴子。他们用手抚摸她伤疤轨迹，并问：“痛吗？”
那边随风也被陷入包围圈。两人忙里偷闲，偶尔对视，随即笑一笑。
到了下午吃饭时间，孩子们排队离开，有的孩子拉起蓝图的手问：“你还会来吗？”
二人站在外面法桐树下松口气。蓝图埋怨：“你让他们叫我姐姐。”随风说：“你心态那么老，难道叫你奶奶？”
她？心态老？也许。蓝图承认，故此不说话。随风不以为杵，岔开话题，“下次再来带你去另一个活动室。”
“孙哥和云清去的那个？”
他颔首。
“这次为何不去？”
他看住她，又快速把眼睛拿开，“怕吓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