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1 / 1)
何寂言正在兄弟姊妹庆祝巡展成功。其实他已经开过多次画展,这么小范围巡展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狐朋狗友们相聚,总得有个由头,说不定下次狂欢是为的庆祝一个哥们儿的女友经期结束。
照例喝足烈性伏特加,胃像燃了炭。座椅上已没人,都滚到舞池去扭动,甩头,尖叫。一个分辨不出性别的人,将头抵在墙上不动,脚不动,只剩中间身子像个虫子一般蠕动。何寂言感叹,真是好功夫。
何寂言退出舞池,坐吧台旁,又叫一杯未勾兑的伏特加,直喝到头软软垂下去,嘴唇压在手臂上,连挣眼皮的力气都无。
那么热闹,心里却慌的要命,又说不出缘由,只得用酒精来填。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孩站在白而浓的雾中问:“你是子康?你可是子康?”她追上来,口中喊:“子康,子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她的手差点碰到他,他一下惊醒。
那个美丽的女孩子。他们以前从没见过,她却一下将自己的身躯贴在他的身上,呜咽着,像个受伤的小动物。
“那么久了,你都不来看我。”她说,“我那么想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宇宙洪荒。他犹如吞了大剂量□□,恍惚,美好,满足,幸福。
“你的味道,”她用鼻尖蹭着他的胸膛,“只有你才有的味道。”
那么令自己心颤的女子,竟爱另一个男人。自己仅是替身。他瞬间恼羞成怒。他拒绝了她。
“寂言!何寂言!”一绺火红卷曲波浪长发垂在自己脸侧,一张妆容明艳精致的脸贴下来:“寂言,跟我跳烈火贴面。”
他们自创舞蹈,男女紧贴镶嵌,一丝缝隙不透,跳到烈火焚身,便寻个僻静处真正镶嵌,一丝缝隙都不会有。
何寂言费力摆手:“不,梅宝。”没有下文,早已醉死。梅宝讨个没趣,自去寻了个样貌过得去的相对摇头去了。
一行人摇摇晃晃走出Clab时,已是凌晨三时,你推我搡个个像极揉烂的面筋。各人的司机早已归位,发动车子待命。其中一个忽然尖叫一声:“他妈的难道我真喝高了不成?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个仙女在那儿呢?”他努力挤眼摇头,身边的人开始打趣:“行了郑大少,回头去天上人间,找个能爽透你的仙女,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胡乱意淫。”
那人不服,又一番挤眉弄眼,还扯了何寂言一起看,手指一指:“是不是有个仙女儿?奶奶的老子还不服了,是不是有个仙女?”
何寂言转头,随着他的手指望去。他随即听到雷鸣,轰隆隆愈来愈烈,直震得他站不稳。
那么醉,那么晕,可他一下就看清了她。
小小行李箱,系带凉鞋,过膝白裙,细细的肩带下是明晰锁骨,修长颈项,还有,还有,那一张令人过目心颤的脸。
她像个蝴蝶翩翩而来,顷刻就到眼前。她的脸有喜悦:“子康,我去你学校问了同学,他们说你在这里。”她搓着手臂,想必是冷,“我怕我进去时你恰好出来,只好在这里等,你果然出来了。”她又咕囔,“我说了你的名字竟然没有人知道你,幸好我记得你画展的名字,可见你的画比你的人出名多了。”
她几时来的?她等了多久?如果他临时改变主意没有到这里,选择了别家?或是回家倒头大睡?他忽然担心后怕。为这个自己仅见一面的人。
“子康,”她笑吟吟,“原来你在北京啊!彭壁和子安竟然都骗我。”她来拉他手臂,态度恁的亲昵。何寂言忽然火起,用力摔开她的手,冷冷说:“小姐,你认错人了。”
她一点儿不生气,依旧嘻嘻笑,“怎可能会错?你画那么一手好画,而且你的……”
“够了!”何寂言一声厉喝,把他自己也吓住,“小姐,我姓何,名寂言,这个名字我叫了二十三年。”他指指身边众人,“这帮人,大都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可以为我作证,ok?”最后几句,牙缝里挤,几乎挫得牙痛。众人从未见这么光火的他,均都倒吸一口凉气,连玩笑也不好再开。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性能上佳的跑车“轰”一声,飞出去,稍会不见踪迹。
人群有几秒安静,接着有人蠢蠢欲动,想把这个妙人儿带走,梅宝左推一下右搡一把,“行了行了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妹妹,你也赶紧回吧,何寂言确实是叫了二十多年的何寂言,不是你说的什么子康,你认错人了,赶紧走吧,一会儿我可不敢保证这一个个衣冠楚楚的,一会是不是会变成狼。”
她也上车走了。
有人走近搭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她说:“他会回来的。”
“夜深雾重,我带你去个温暖地方。”
“他会回来的。”
“走啊!”拉扯她手腕,却被她狠狠甩掉。
“他会回来的。”
“神经病啊你!”
“他会回来的。”
“我靠!”
“他会……”
夜深,人容易产生幻觉。男人搭讪过后,都会觉得她美的像个噩梦,竟然抖索而退。他们不确定是不是会在梦醒后发现这个美人正在镜子前面揭下□□。
也有不服气的,大概抱定死也甘愿的态度。蓝图看到他的手腕上有只龙爪,往上看,整个手臂都是龙,他穿黑色T恤,里面看不到,不知整个身体是否做了龙的栖身地。男人一脸横肉,不吃蓝图那一套,“啪啪”甩了她两个耳光,“丫的满嘴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听不懂。”有柔声说:“这么美的妞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乖乖的听老子话,老子舍不得打你。”
蓝图张大惊恐的眼,看他一脸得逞的笑。她大喊:“子康!子康!”
横肉有所忌,“子康是谁?”
蓝图想想,“我爱人。”
“姓谁?”
“檀,檀子康。”
横肉低头向身旁人,查问京城哪家大户有檀子康其人,世界那么小,千万别得罪了二世祖,尤其是帝都。一会他又露出那种笑容,想必查问出结论。他二话不说将蓝图抗在肩上就走。
清冷的街,不远处就是clab的大门,里面自是人挤着人,可谁又会来管这个闲事?连穿戴整齐的门童,都惘若未闻,将脸看向正前方。
蓝图张开口,捡自己够着的肉,狠狠咬下去。那人将蓝图一摔,痛的大叫。她艰难爬起来,想跑,却被身侧一个人伸脚一绊,整个人重重又跌在地。浑身吃痛,爬不起来。她趴在地上,只喃喃喊:“子康。”
不远处一辆黑色大车骤然亮起车灯,发动引擎。横肉这时也爬起来,照着蓝图的腿就是一脚:“臭娘们,性子这么烈,老子今晚不驯服你不是人!”他从身侧一人手中接过一样东西,银光一闪,五尺长钢管。
竟敢让老子丢脸!
这妞实在美,下手委实不舍得,可总得挽回点面子,先驯服她,回头再塞金子塞银子的安抚。他高高扬起手臂,却没落下去。一个双目冷寂表情愤怒的年轻人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身边人立刻凑耳边说:“何寂言,军区司令部何……”
这场戏就这样结束。有人点头哈腰,打躬作揖,自拍耳光,有人抱起地上女孩转身即走。黑暗出那辆黑色大车也掉个头离开。
破晓。
一缕晨曦撕破天际。
即便这样,也不见得这个白昼是个晴天。
“真是好戏,不虚此行。”梅宝懒洋洋打个哈欠,对前头司机说:“回家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