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忽然靠近的梦（1）（1 / 1）

“陆老师。晚上的篝火晚会，你会和我们唱歌吗？”

蓝天白云下，巍峦叠嶂青山前。正拿着画笔在纸上沙沙勾勒的曦晨，抬头看了一下远处打着红领巾，带着高原特有的黑皮肤，红脸蛋的女孩，点头笑了起来，“好啊，你们想听什么歌？”说着曦晨低头将看到的可爱勾勒在画纸上。

“感恩的心。”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行，没问题。”并没有停下手中画笔，曦晨流畅地在画纸上勾勒。许久没有拿起过画笔了，久到她以为自己什么也画不出来了。可是在看到这些纯朴而天真的孩子们时，除了想将他们美好的笑容留在相片之上，曦晨还有一种要仔细勾勒这种纯真的欲望。于是他向小多借来了画笔和画板。将这些孩子们的脸一笔笔的勾勒出来。

真正的技艺，似乎能溶入骨血之中的。无须记忆，无须思考。就在曦晨多年后再次拿起画笔的时候，她依旧落笔如水，温雅流畅。不知道是眼前孩子们的脸颊太多美好，还是自己的情绪太过激昂。自从拿起那只素描铅笔的时候，就十分兴奋，手和大脑就像上了发条一般，再也停不下来。

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这个名叫“溯远小学”里的十几个孩子，都成了曦晨的模特。如今，每个人孩子的家里都贴着一副自己的素描像。他们会骄傲的告诉父母家人，“这是陆老师特意给我画的。那画上的人就是我。”

完成了最后一笔勾勒。曦晨偏着头打量了一下画纸上天真质朴的小脸，那样快乐的笑颜，真是美好。曦晨点了点头，将白色的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递给对面满眼期待的孩子。

“好了。这是娜娜的画像，怎么样，不错吧。”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画纸，眼睛赶紧看了看画上的自己，似乎觉得满意，立刻扬起了羞涩地微笑，露出了和画纸上一样可爱的一对酒窝。“谢谢你，陆老师。”

“不客气。这个是不是也要贴在床头，让隔壁的小刺头来看。”

小女孩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小声地说道，“我要把画夹在书里保护好，谁也不给看。怕他们给我弄坏了。”说完小女孩挥手离去，迫不及待的向山下跑去。

曦晨听了这话，显然有点意外。自从曦晨给学校孩子们每人画一张画像起，就成了这些在村里上学的低年级的孩子向那些去镇上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炫耀的一件大事。许多孩子们将画贴在家里的墙上，甚至邀请邻居的伙伴来参观。

每每想到这，曦晨心里也有一张落差的泛酸。这小小的幸福感，或许对于在城市中长大的孩子来说并不稀奇。可是在这遥远的小山村里，却成为孩子们朴实的快乐。

曦晨放下画板，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巍峨叠翠的山峦，泼墨一般的翠绿从山顶倾泻而下，就着那顶端白如甚雪的悠悠白云，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魏峦而柔丽的美景。

这座叫做溯山的大山里，有着最美丽的山景，最美丽的流水，还有一群最美丽的孩子。然而这里还有贫穷而偏远。村子里只有一个简易小学。因为条件艰苦，因此师资力量缺憾。学校只有两名老师，是一对来自他乡的支教的自愿者夫妇。他们只能担负起村子里孩子们一二年级孩子们的课程。上了三年级孩子们就得跋山涉水的走出十几公里到镇子上去上学。

位于四川西部这座大山深处是他们这一行程上的最后一站，也是停留得最久的一个地方。这里风景是最美丽，这里的村民也是最穷苦的。当大家看到那两间低小而破烂的被称之为教师的木屋时，曦晨和同项目组的同事们眼眶都悄悄地红了起来。然而眼前孩子们的坚毅和质朴，他们那一双双带着期待和好奇的眼神，又让他们不敢在这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们面前的轻易地掉下眼泪。曾经读过这么一句话，“请不要随意挥洒你的同情和怜悯。那样会打扰到别人的平静。唤起别人本不知道的忧伤。”

是啊，这群朴实无华的孩子们，需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他们需要的是关怀和帮助。从自己开始并坚持将这份爱心传送下去，是他们责无旁贷的责任。于是他们3个人决定在这里多停留着些时日，帮助坐月子的刘老师代课。让负责策划的另外2人先行离去交差。

说到代课，由于小多的谦让，曦晨成为了代课的美术老师。因此她拿起了久违的画笔。每一次画画的时候那一张张最美丽的脸颊不仅留在了眼前雪白的画纸上，也深深的烙如了曦晨的脑海里。

明天就要离开了这里踏上归乡之途。自从一个半月以前接到实地考察的任务，一行5人的队伍走过了云贵川的偏远深处。灵魂也被一路上的经历一次次地打动。那些天真的孩子，质朴的村民，还有那些无私而又伟大的山村教师。是这一路上最美丽的风景。这是在繁华都市里找不找的光芒，在鲜衣怒马中找不到的圣洁。明天就要回去了。每个人心中就坚信这一路所走过的风景，是自己人生最宝贵财富。

“陆老师。村头的老张头猎了一只黑山羊，今晚我们有烤全羊吃了。” 曦晨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小刘老师。

“刚出月子怎么就到山头来吹风。”

小刘笑着将耳边的发丝拂到耳后，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明天就要走了，不要忘记我们呀。在外面的人看来，这儿虽然是远山恶水，这里生活艰难，闭塞，落后。但这儿的孩子是最可爱的。”

“恩。”曦晨微笑着点了点头，却被小刘老师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曦晨，请你们一定让这些孩子们得到帮助。每天那些年纪大的孩子每天要走两，三个小时才到镇上。大多数孩子上完小学以后因为贫穷就只能辍学在家干农活。再大一点就会到城里去打工。曦晨，他们不应该只有这一条路，他们一点不比城里的孩子差。命运不该让他们如此艰难。”

曦晨覆上自己手上那只粗糙的手。如果不是选择了艰辛的支教，这双手是否也是光滑柔软的。曦晨的心中有着说不出地钦佩和敬重。所有的言语无法表达这种情感。曦晨只能紧紧地握住这支同样瘦弱的手。点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凝在眼中的泪水，模糊了眼前女人瘦弱而坚强身形。

待小刘老师离开，曦晨转过身去看着翠绿的青山，仿佛融入了这山河一般久久的一动未动。直到天边被夕阳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色，她才深吸一了口气，将许久没有信号的手机掏出来，解锁，犹豫了一下进入了短消息。

“请照顾好自己。等待着你的归来。穆群青。”

曦晨久久地看着这条在出发那日清晨收到的短消息。手指在暗下去的屏幕上摩挲了几下。深吸一口气。她想，她一定要将这一路上遇到的可爱孩子们，还有那些让人敬佩的人们的故事告诉穆群青，不仅是他还有社会群体，让所有有能力的人来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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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晚会在夜晚的8点按时举行。村子里能来的都来了，上至八十岁的村长的爷爷，下至才1岁的李阿爹的小孙子。每家都带了自家的珍藏。红薯干，杨梅酒，瓜子，花生，样样新鲜美味，和制作他们人们一样朴实无华。一堆篝火，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好不热闹，简直成了一场难得的盛会。

最后一首歌是曦晨带着小朋友一起唱的，《感恩的心》。曦晨紧紧抱着一年级最小的女孩，刘春兰。怀着一个感恩的心，默默地感谢这次旅行能让她见到这些朴实的人们。感谢像刘莹和他丈夫那样无私奉献的人。

直到半夜，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那歌声依旧在曦晨耳边萦绕，让她难以入睡。不知何时伴着耳边阵阵响起的雷声，才疲惫地睡去。

唤醒曦晨的除了那震撼天地的雷声，还有雷声间隙传来的拍门声。曦晨乍然睁开眼，头脑还没跟上身体，呆呆地看着那拍得几乎要倒下的木门一动不动。抹了一把眼睛，曦晨才回过神来立刻从床上跳下去，来不及穿鞋，向门口跑去。

门一背打开，刀子一般的雨滴就着狂风向屋子里飞来。曦晨抹了一把脸，看着穿着雨衣站在自己面前，刘莹的丈夫小张老师。

“曦晨，这雨下得太大。村口的山体塌方了，恐怕会有泥石流。学校这块地势高，村长正带着村民撤退过来。你和刘莹在这等着他们。我和小多还有李强下山去接应他们。”小张老师交代完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掉头就走。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曦晨说着转身走到床边套上旅游鞋，拿起桌子上的大电筒，从墙上拿起一件大雨衣往身上一套就跟着走了出去。

“曦晨，你留在这。帮刘莹安顿那些老人和孩子。”小张老师转头看着曦晨说道。

“我知道。我和你们去，接着老人和孩子就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大雨哗啦啦地下着，每个人都要扯大嗓门才能不让这轻狂的大雨淹没自己的声音。

小张老师看着一脸坚毅的曦晨，点了点头，“一定要小心。山路很滑。” 曦晨点了点头，随着小张走向小多和李强。

大雨风狂，大风肆虐，将山头的树枝吹得歪东倒西，好像群魔乱舞一般疯狂。站在黑漆漆的山头，看不清前路。前半夜的狂欢，后半夜却生死一线。天意永远是人类不能掌握的咒语。总是在人们最快乐的时候给以最意想不到痛苦。

被大雨冲刷过的山路泥泞而且险滑。倾盆大雨挡住了眼前的视线，手中的手电那微弱的光被雨雾遮档住大半的光芒，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微微弱弱。从学校到村子本来不过二十几分钟的山路，大家一路摸爬滚打也走了将近二十几分钟也只走了一小半路程。好几次曦晨差点滑倒，都是小多在身后及时扶住她的身子。

快到山腰的时候，看着村长带着村民已经到了半山。健硕的年青男人把走不动的老人背在背上，伴着天空的电闪雷鸣，山下轰隆隆的山石滚动的声音，艰难地一步步向上爬去。几乎没有人有时间披上雨衣，而大雨如同坚硬的石头砸在脸上和身上生疼，浇得每个人苍白而冷凉。大雨，黑夜，看不清的路程，让原本渺小的人类如今显得更加微小，更加无助。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总是那样无能为力。

曦晨脱下自己的雨衣给刘阿嫂怀里的孩子裹上，大喊道，“刘阿嫂我帮你抱孩子吧。”刘阿嫂摇了摇头大声说道，“陆老师，不用。后面还有孩子，家里的父母都是顾着老人顾不上孩子。”

凝聚的水滴沿着眉心不断地滴落，曦晨抹了一把被大雨砸的已经麻木的脸，点了点头就往回走。山路狭窄，本来可以容两人走得路，因为泥泞和滑湿，只能走过一人。背着或是扶着老人上山都要十分小心。学校的山坡虽然不是很高，因为这场大雨却显得更加艰难。

小多和李强一人背了一个孩子，艰难的往上爬去。看着曦晨的时候小多在她耳边喊道，“曦晨姐，这路滑。你千万不要背孩子。免得一块滚下山去。你牵着他们的手，他们会乖乖地跟着你的。”

曦晨点了点头又抹了一把脸，小心翼翼地和他错身而过，向山下走去。半腰上，曦晨在队伍的最后遇到了背着一个牵着一个孩子的胡大嫂。

“大嫂，把小山给我吧。我带他上山。”

“谢谢你，陆老师。他阿爸背着他爷爷上山了。这两个孩子只有我一个看着。”胡大嫂的声音在电闪雷鸣中，显得更加仓惶无助。

“小山，跟着陆老师慢慢地爬上去。听到没有。妈妈背着妹妹在后面跟着你们。”胡大嫂将小山的手递到曦晨手中，可对面的小孩却哇哇大哭了起来。

小山是个智障孩子，心智不健全，听说妈妈要让她跟着外人走，以为自己妈妈不要自己。再加上又被眼前的电闪雷鸣的场景吓坏了，于是心智混沌，开始大哭大闹。

“小山别哭，那你跟着妈妈，阿姨背着妹妹在你们后面跟着好不好。” 曦晨看着焦乱的孩子，试图平复他的焦虑。可是小山还是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天空突然白光闪现，随之而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地上的小山缩着脖子，捂着耳朵发抖哭泣。眼看着离队伍越来越远，胡大嫂也急了起来。她一把扯起坐在地上大哭的小山，“别再哭了。快点往前走。”

母亲的焦虑让原本就狂躁的孩子更加发狂。哭闹加剧的小山，甚至从地上爬起来犹如发狂的小兽在母亲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往山下跑去。

“小山！”曦晨和胡大嫂看着疯了一样乱跑的孩子，焦急地大喊。小山似乎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横冲直撞地向山下跑去。胡大嫂想要跑过去拦住儿子，脚下一滑，连着背上的女儿一起摔倒在狭窄的山路上。

“小山，冷静下来。”曦晨冲上前去把孩子一把抱住。可是怀中孩子却像一只发了狂的小狮子，又踢又打，又咬又掐地要挣脱曦晨怀抱。曦晨被咬得鲜血淋漓却依旧死死地抱住他，看着他狰狞而又悲恐的小脸，又看看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来的胡大嫂，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妈妈来了，小山别怕。妈妈来了，小山别怕……”

孩子看着蹒跚走近的妈妈。周身渐渐安静下来。本以为小山这一回能够冷静下来了，然而天空中“轰隆”一声，突然一声大雷在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咆哮，夹着愤怒和诅咒，震得人的心尖发痛。接着是一道狰狞的闪电，将黑夜劈成了两半。原本抱着孩子的曦晨身子猛然一怔。忽然感到孩子本来平静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小山！”“啊！”曦晨关切的呼喊和孩子惊慌尖叫同时响起。在这个大雨滂沱的黑夜，曦晨还是看清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那张犹如惊兽一般恐惧而可怜的小脸。来不及恐惧，也来不及怜悯。在怀中孩子疯一样的乱撞之时，她只能拼了命地将孩子护在怀里一起滚下了山底。破幕一样的大雨声充斥在耳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最后听见的声音是胡大嫂撕心裂肺的那声呼喊，“小山！”然后四周漆黑，一切归为平静，沉寂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