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圣明你全家（1 / 1）
道狭且长陡，若是肯借道巽胜国，走那又平坦又宽敞的官道，自是不必颠簸，也免了看尽一路上的亡魂裸尸之忧，但我一心只想快点去到时下战火正酣的地方——华容平原。
风华宫里，风雪依旧，一个身着明黄龙纹袍的男子看了呈上来的战报，眉头一皱，终是叹出一口气，大步走出殿外，望着雪山的方向喃喃道：“此战，竟真停不下来了，璃儿，朕……”
同时的梦幻的王宫大殿，上朝的时间，里里外外的跪了一片：“陛下，此战已不再是我梦幻与风华的争雄之战了，各国的加入混战，如今已经是乱战了啊，天下即将毁于一旦，请陛下定夺！”
“爱卿之意莫不是要孤王一纸求和，然后与那风华携手共退乱军，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群臣一喜，却未听出陛下的嘲讽之意，直嚷：“陛下圣明！”
“圣明你妹，圣明你全家！”
听得此句，群臣大惊之下腿一软，但已是跪着了，他们只好把头埋在地上，再不敢发一言，更不敢面对顶上三尺开外真金龙椅上懒洋洋坐着的帝王。
咦？这句话居然骂起来这么带劲？！陛下兴致盎然的思忖，莫璃那丫头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咳。”陛下看着被自己一语吓得几近半死的群臣，突然有点过意不去，假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此事孤王已有主意，各位爱卿为我梦幻如此操心实乃梦幻的福分，战争自始，梦幻已失城池十余座，照此下去，我梦幻岌岌可危，诸位心下着急孤王也可理解，但目前的形势发展，已非梦幻或是风华可以主导的了，不过，既然所有的国家都在等着天下的重组，这个关口，孤王怎么能退居幕后，不去分一杯羹呢~”
“……”
群臣无言以对，陛下说了一大堆，无外乎一个意思，这战嘛，他不想停，也停不下来，你们都别操心了！
“没话说了？那便退朝吧~”
陛下说罢正要起身，一个颤颤巍巍的白发老头子在大家的敬意中缓缓站起，用决意的声音道：“陛下，据老臣所知，风华已青黄不接，路有冻死骨，粮饷也是一拖再拖，再战下去，我梦幻势必会变成第二个风华！”
“哦？”陛下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太师傅竟也来了？”接着几步下来扶着老人家又要跪下去的身子：“既已告老辞官，为何今日……您实乃我师，又年迈归隐，实在不需行此大礼。”
“君臣之礼还是要的，老臣已不再为官，自知如此自称有失身份，但老臣斗胆，愿陛下念在旧日情分，听老臣一劝，老臣是看着陛下长大的，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的能力和手段，只要陛下愿意停战，断没有停不下来的可能。”
陛下露出一丝苦笑，是啊，若换了以前，他早平下这乱子，不仅不会同风华开战，更不会看着一众大小诸国加进来混战凑热闹，但现在不能了，他还没等到那个答案自己浮出来，已经做了这么多，怎能收手。
“想来必是太师傅隐居之地也遭到战乱烦扰，来人，为太师傅择一良居。”陛下吩咐完对着还欲说话的老人一摆手：“孤王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太师傅还是安心瞧着吧。”
送走老人陛下一回身，在一个官员的身上扫了一眼，那人直觉通体凉遍，险些晕倒，陛下冷冷扔下一句话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宫。
“以后别拿这些琐事烦扰太师傅，他年事已高，有个什么闪失，活了百来年倒也值了，可你们就不值了。粮饷的事情自己想办法，或偷或抢，孤王的官员，没有一点本事岂能立于孤王的大殿之上？！”
众人心神一震，齐声恭送，不再有他言。
当然，这都是表面现象，众臣无一不是一副想哭的表情出了王宫，走路都飘然无力，众人心里又是一阵感叹：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此后略去不提。
再看风云变幻的天下武林，各江湖人士争相奔走，告知着一个重大的密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盟主断指残叟现身华容战场，他振臂一挥，以至高无上的武林至尊令牌号令武林群雄平熄战火，拯救苍生！
江湖与皇室朝野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股势力，但见战火纷乱，群雄无首，想帮忙都无处使力，这下可好，与其战火烧了天下葬身其中，不如一鼓作气势如虎，平定了这失调的战事最好，不行也是死得其所，各武林人士想到此，都是满腔热血，从四面八方奔赴华容。
于是偶有树林嗖嗖声过，掠过一两个人影，而好好的道路上，却是除了逃难的百姓和死尸，再无他人。
什么叫尸横遍野，说的大抵如此，便是不走这官道，也不去那树林，一路行下来，也是倒尽了胃口，男子皱了皱好看的眉，又补充了一句：“还很臭。”
他一身黑衣，金线镶边，宽大的袖袍穿在身上，说不出的贵气和潇洒，一头墨发也只是用了深紫的缎带在发尾绕了几圈，世人一看也知是风华的打扮，天知道他只是爱干净了点，头发垂下暖和点，而已。
不过这乱战起，世人见够各国人士，更何况都各自赶路着，所以偶有惊诧一色多看了两眼的，也都没有在意过多，他们要是知道这人说不定便是祸事的主谋者之一，怕是要恨死自己没有将此斩杀于心爱的兵器之下。
“闹儿啊闹儿，你倒是在宫里安逸度日，我可是忙得都要飞升成仙了呢~”男子埋怨一笑之，四周萧瑟之景顿生芳华：“不过，你我这样的人，就怕是死了，也要下地狱的，遑论飞仙呢~”他说着右手轻轻一挥动，抚了抚额发，那只不远处正啃噬尸体的野狼还来不及怒吼或者哀鸣一声，便永恒的倒下了，男子用眼角的余光一瞟，嘟哝道：“真是不巧，我最讨厌狼了。”
寒风吹过，男子眯起了细长的眉眼，望向天边：“花开不过百日，这热闹也要接近尾声了呢，我便在华容等你吧，闹儿。”
苍穹在上，一片茫茫。
剪烛看着望天发呆许久的小祺，不免好笑道：“小气鬼，你瞧什么呢，天这么辽阔，有什么值得你看这么久？”
“就是因为看不清才看啊~”小祺仍然呆呆的：“这么二的事情我老姐也常做，这话是她说的，而我只是因为看不清她所以才看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剪烛瞪着迷茫的大眼睛，又看了看同坐一旁的八王爷，八王爷也似在沉思，一时竟未感受到剪烛的视线。
剪烛不免叹气：“两个痴傻的人！”
她自然知道他们想的人都是谁，不免被他们传染似的，也开始想那个人，要是她在的话，马车里一定会很热闹，说不定她会和小祺打起来，哈哈~
看到顾自欢喜的剪烛，小祺终于收回自己无神的视线，捏了捏她的脸：“傻妞，乐什么呢，捡到银子还是帅男人啊？”
“你！……”无故被吃了豆腐的剪烛听了这话，又羞又恼，指着一旁变幻着各种姿势的灵蛇喊道：“小双，咬他！”
小祺听了眉开眼笑的，一个纵身扑向灵蛇：“哇~你为什么也在马车上~”
灵蛇嫌弃的一闪，小祺扑了个空，待他又要伸手过来，灵蛇吐了吐芯子，呲了呲牙，一股警示的味道，这下不用剪烛翻译，是个人都能明白过来，小祺嘻嘻一笑，向灵蛇一撇手：“讨厌~害什么羞嘛~”
“……”
这下众人只感一股恶寒，为解尴尬，小祺又问了一遍，剪烛才说道：“外面到处都是尸体，小双是很爱干净的。”
“哦~”小祺了然的神色不过一秒，又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来着？”
“……”
这下剪烛连漂亮的白眼也懒得给了，八王爷也是一脸苦笑，小祺见没人理会厚着脸皮又问了一遍，剪烛没好气的道：“这一路上你都问了多少遍了呀，你是存心的吧？！不都说了是去华容助战嘛！”
“哦~有印象~”小祺摸了摸鼻子，又去继续他的望天大业，剪烛还想说他几句，却听他语气淡然的缓缓说了一句：“去哪儿都不是去风华，又怎么能记得住呢~”
“……”
这一句话又把众人带回了刚开始的气氛，大家都不再言语。
八王爷至始至终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话却让他没来由的心中一痛，找不到她的时候他不管对错的守在诺城，众将士求了又求，也有为战事而离开的人，就是陛下知晓了也未曾硬下命令让他撤出，如今终于知道她的下落，却不得不离她越来越远，因为华容这个地方，这打了许久的战斗，将会决出最终结果，这不是一切的开始，却会是一切的结束。
我不是一个好将军。
八王爷垂下了眼帘，默然无声的指责着自己。
但我从不后悔。
马儿在鞭笞下吃痛狂奔，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华容平原东西两面是山，中有河流冲积而成。没有边境的奇山陡峭之势，目及之处是一片平和。
红妆的目光也透着平和，显得与这嗜血的战场格格不入，她茕茕孑立，随风而舞的青丝像杨柳一样轻拂而过，黑色的军衣显得特别的静穆。
左竹终是没忍住，拿着一件外袍走了过来，披在她的身上：“……风寒……少主说……希望红妆姑娘注意身体……”
“呵……”红妆惨淡一笑，也没推那袍子，仍是没动：“少主说……我现在才发现，他对我的很多关心很多时候都是通过你说的这三个字传达，可我竟是如今才发现……”
“……”左竹从来都不会安慰人，更何况在心爱的人面前，他也不懂掩饰，被拆穿只得巴巴的红了脸，嗫嚅着到底没说出一句话来。
“左竹，你可害苦我了。”红妆饶是这般说着，眼里却是飞蛾扑火的执着与深情，默了一默，只是说了几个字：“谢谢你，一直。”
这是红妆第一次叫左竹的名字，左竹的心里说不出别的感受，他从见红妆那一眼起就喜欢上了她，但他竟是从未想过能得佳人心，他看着自己的少主，又看着红妆眼里的少主，终于明白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能站在一起，携手百年的人，他常想，他们站在一起的光芒是那么耀眼，他们如果如果真的在一起那多好……但想来想去，却都变成了他的一厢情愿，他其实没明白过来，他是成全了自己的遗憾，却无意中让红妆越陷越深，最终不能自拔，而他自己，也与心爱之人失之交臂，再无交集。
最终左竹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都没说，他走了几步，又回了一次头，终于走进营帐，少主也越来越沉默了，左竹不止一次在脑子里搜刮戏班里那个笑得嘴巴能扯到后脑勺的人，是怎么回事呢，那个人跟眼前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
还是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在少主没有遇到那个女人的日子，无论少主说多少次自己的脑袋不灵光也没有关系，无论少主去青楼看红妆多少次也没关系，无论少主怎么胡闹得惹将军生气也没关系，起码，那个时候无论红妆还是少主，脸上都绽放着笑容。
但改变这一切的也并非就是那个女人，他们迟早会走到今天这步，向着他们的奋斗目标前进，只不过，若没有酒楼上的相遇，少主不会魂梦里握着那两条腰佩喊着一个名字。
听说那个女人死了，所以少主才会让自己不闲下来，只是……
“乱军又攻过来了！……”
紧闭着的双眼骤然睁开，苍白的容颜已握紧了战DAO：“出击！”
左竹连忙跟上，心中苦笑，只是，如今便是想闲下来，也由不得他了……
此时竟有一轮明月上至中空，月光下两柄战DAO交响辉映，打响了这不知多少次的夜袭混战。
－－－－－－题外话－－－－－－
战刀也和谐，和谐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