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一打回到解放前（1 / 1）
“你刚刚在众将军面前说什么？再说一遍，需要去祠堂当着你含冤而死的父亲的面说么？！”
“……”
地下城中的山洞阴湿寒冷，但说话的人表情却更是冰冷，带着盛气凌人的怒气，饶是不见天日，却也能看清他的摸样。
此人正是常将军。
阿信被训，却仍用沉默做着抵抗。
常将军看阿信无动于衷，扑通两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少主，请你为外面几千将士想想，他们待在这谷底，天天辛苦操劳，为的是什么，意义在哪里，少主如今这一声‘不战’可是要我们集体抹脖子么？！”
阿信连忙去扶常将军：“师父请起，阿信承受不起！”
“臣不起，臣没脸起来，臣愧对梦贤王！”
阿信于是叹气，就知道要把父亲搬出来说，他不再去扶常将军，走到高台，坐下，义正言辞的说道：“将军执意如此，那我便与你说个明白。无论我是否复位，这仅仅是梦幻内部的事情，如今风华来犯，身为梦幻儿郎，本该为国尽忠，但我身份尴尬，不出战则已，怎会助风华攻打梦幻？！”
“梦幻国富民强，那贼人手段颇多，风华必不是对手，我们若有条件相助，一来少主可复位，二来可平战乱，此乃天赐良机啊少主！”
“可平战乱？”
“少主，暗夜刚送回消息，说风华此次战意并不在于扩展疆土，而是与那贼人有私仇，只要手刃此人或者他下位，永不入朝，便会收兵！”
“你竟叫暗夜私通敌国？！”
“少主莫非不信老臣，暗夜的存在老臣早已告知，他们不服从于任何人何来老臣命令，他们只会做出对少主好的判断，哪怕付出一切代价，哪怕用尽一切手段！”
“……这样一支不可控制的力量，不要也罢。”
阿信面色沉静，但心里实在太过震惊，与暗夜的交手便发现了他们的凶狠，没料到他们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这暗夜的存在究竟是福是祸？！
阿信缓了缓情绪，看到常将军悲愤的脸，只得又走下去扶起他：“阿信没有怀疑将军的意思，将军从小抚育我长大，并传授我一身武艺，这恩情阿信一直铭刻在心，我待将军一直恭敬如父，自是深信不疑，今日阿信颇多不敬还请不要见怪，阿信只是不想荼毒生灵，让百姓处于水生火热……”
“少主自小便宅心仁厚，但若是那贼人处于现下情况，他是一定不会心软的！”常将军心有不甘，仍竭力劝道：“有战争必是有牺牲，要复位也不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啊，少主眼下心软错失良机，他日众将士葬身那贼人铁蹄之下，要懊悔也莫及了！”
常将军所说道理阿信怎会不懂，但阿信秉承他父亲的宽厚仁德，断断做不出这于国难不管反而落阱下石，趁火打劫之事，再者这当今陛下治国的这些年，国泰民安，他心里是极为认可的，如若不是他害死父亲，自己也不会如此纠缠……
不，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从小到大，他看见的听见的都是仇恨，不光自己，众位将士生存的意义都是如此，自己背负这些意义长大，这叫他如何能放得下，如何……
阿信想得头痛欲裂，他努力的不去想这些国仇家恨，脑子里渐渐的浮起一人的笑脸来：
“莫莫你说梦幻和风华开战，我是否应该出兵？”
“打什么打，一打回到解放前！”
“解放前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打仗这种事情，不论结局如何，国家的国力要下降，百姓要受苦！”
“……莫莫的意思是我不该出兵？”
“诶，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得出什么结论都算你自己的。我只想，不管怎样做，阿信都要开心一点嘛~如果没得选择，那还有什么不义无反顾的理由呢？~”
……
常将军看着陷入沉思的阿信突然嘴角微微上扬，竟有了一丝笑容，不由得皱起眉头，硬咳了两声，阿信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年迈的将军，这些年来地下城的一切都是将军在打点，虽然也有自己的不少心血，但将军才是劳苦最为功高者，如果可以……
“将军，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阿信已然开溜，留下吹胡子瞪眼的常将军，常将军缓缓走入山洞深处，袖袍微微鼓动，一闪身，便立于潭水的一块巨石上，头上正对着井口大的天空，手指对着一旁的藤蔓舞动两下，一片青叶横于嘴边，吹了几声，井口般的天空下便飞下一人，那人扯着一根藤蔓飘然而下，仿若仙子。
“盯紧少主，有一切动静，哪怕只是思想上的，都过来禀报。”
那人垂首，听完便顺着藤蔓又攀爬上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井大的天空中。
“站住，此处不能进。”
看着黑乎乎的一个洞，还没走进去便蹦出俩人来，搞什么，僵尸啊！
“我迷路了，也不是故意想进。”我粗粗解释两句便转身离开了，那人也没跟出来，也没再问，看来是守卫。
唉唉，这是什么山呢，这么多洞，是青丘还是万窟山，是住狐狸还是住妖怪？！
我正胡思乱想，没想到后背上撞上来一个人，我惊得一跳老远，正琢磨着自己像是有跳远潜质，稍微培养下能否参加奥运夺冠，却发现撞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小云儿。
“小云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看看，你呢？”小云儿一脸谨慎，拉着我边走边压低了声音，我直觉做特务间谍神马的她比我有潜质多了。
“……我也是过来打探的，不过迷路了……”
南云儿看着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也没取笑，直接道：“这里我打探得差不多了，很多山洞都不能进，除去我们看到的那些农夫士兵外，别的地方一定还有，可能不在这山谷，另外，我怀疑这些山洞可能相通，也可能通往别处，也就是另一个地下城。”
“……！”我的思维很跳跃，我吃惊的不是可能有另外的武装力量，而是这简直就像游击队啊，有木有？！
南云儿根本不知我所想，见我吃惊，也只是说：“我不会武功，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但我想国师之所以叫我们打探虚实，一定有所图谋！”
“自然有所图，你看国师那副卖国长相，他一定是想投奔这里，可是他国师当得好好的，为何偏偏要来这里，这里根本无法与王宫的力量相抗啊！”
“……这个我也不知。”小云儿答完，顿了顿道：“璃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璃姐是否喜欢阿信？”
“……”小云儿这话一出，我吃惊得差点把脖子扭了。
“这个不重要吧，我们来这里是为了……”
“这个很重要。”南云儿打断道：“请璃姐老实告诉我。”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我想不出来，对于阿信的亲近我一点都不反感，但要说喜欢……
“看来是喜欢的。”等不到我的回答，南云儿看了看的神色，便自己得出了结论。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吃惊成功得到老天爷的唾骂，刚刚还晴空万里，不一会儿便黑云压催了。
看来又是一场暴雨。
“璃姐，面对喜欢你的人，三王爷，八王爷，还有阿信，你的反应是不同的，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南云只想说，如果你喜欢了，那此事不能再做下去。”
“什么意思？”
“南云只想你幸福，要救小祺少爷我们完全可以如实以告，阿信很爱你，他会帮你的。”
我终于明白南云儿的意思，我一边感动于她对我的关心，一边认真的想了想：“有风险。也许我是有点喜欢他了，但是，他的身份如此特别，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他，此事关乎小祺，我更不能有一点点的冒险，这是其一；眼下时势紧张，我们在地下城还不知外面情况如何，阿信他们也总在开会商议，他们自己尚且要出兵，怎会顾及到我和小祺，这是其二；小祺的身上有毒，如果我没有听国师的安排，那么我们要穿越战火去往风华寻求药引么？只怕我们舍得花时间小祺也等不了那么久。”
南云儿看着我的脸，未曾想这表面懵懂淡然的人竟早就把处境想得如此通彻，不禁叹了口气：“南云多嘴了。”
我笑眯眯的握她的手：“小云儿谢谢你，这世界上的事情不可能尽善尽美，我来此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我没想到阿信会如此待我……
下午，我在洞口看雨，寻思着如何单独与常将军谈谈，虽然阿信是少主，但我面对他无法说出口，通过常将军转达也好过我说。
阿信就是这时出现在我身旁，我想得认真，并未发现他的来到。他轻轻的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我才发现，山里面下雨确实凉了点。
“莫莫，我想干一件坏事。”
“……”在我想歪以前，转过头看到了他的眸子，雾气弥漫，像正在肆虐的雨，我看着他忧郁的侧面曲线，难得正经了一回：“可是需要我帮忙？”
“嗯，莫莫陪着我就好了，其他的我来承受。”
“……”听不懂，那谁说了，不懂就要问啊，于是我就问了，可等了很久，阿信始终再没说过一句话，再看他的侧脸，隐隐的透着一丝坚决。
不知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我身边吵着我，烦着我，温暖着我，这一次我想都没想，伸出手抱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也顺势倚着我的头。
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很默契的一直在沉默。
我不知道阿信做了什么决定，只知道阿信走了以后我颇有点心神不宁，我一直走啊走啊走啊，终于成功又把自己给弄丢了后我便发现常将军站在我面前。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神出鬼没，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常将军三言两语，便把我领到另一处地方，此地居然是一片竹林。
当然，竹林秀美，不过我来不及欣赏便忙着扶下巴了：一眼望去，黑压压的望不到头的士兵身着铠甲站在我面前。
妈妈咪呀，这是做什么？！要打架？我一个弱女子应该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吧？难不成要万剑穿心，乱刀砍死？！
不对不对，阿信如此待我，他们不该不有所顾忌啊？！
我身旁的常将军走出去，立于士兵前面站定，回过身来，然后……然后跪下了！接着黑压压一片的士兵也都跪下了！
什么情况啊？！
“姑娘，如你所见，我们隐忍了二十多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还请姑娘成全！”
“请姑娘成全！”常将军说完，众士兵一同喝道，声音震耳欲聋，林中飞禽振翅高飞。
我一阵头皮发麻，腿都发软了，连忙道：“将军为何至此？”
“姑娘，少主钟情于你，我们做臣下的无意干扰，但少主却为了姑娘要放弃这筹备多年的复位大业，他要抛弃我们所有将士，这对我们而已无异于晴天霹雳，若真如此，我们惟愿现下一死！”
常将军拱手一礼，垂下头来，我只看到他那苍苍白发，不由得心里一阵悲戚。
难道阿信要做的决定便是这个？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我隐隐觉得眼下的情况正是跟阿信的那个决定有关。
“将军何出此言，阿信并未言明要抛弃大家。”
“不瞒姑娘，少主目前正是出谷安排去了，这还包括替姑娘寻得胞弟，战事当前，少主作为未来的国君，怎可……怎可……”常将军声音悲怆，情绪激动之下已说不下去。
“……！”阿信平素虽爱胡闹，但事情轻重缓急总分得清楚，他这一次为什么会……
常将军仿佛知我想法：“少主正是为了姑娘。姑娘是出生于寻常人家，总是不希望起战事的。”
我默了默，爱好和平人人有责嘛，我不觉得有什么错，但此情此景我竟有了一丝愧疚：“将军希望我如何做？”
“少主错爱。”
“……”啥意思？错爱……我琢磨了一下，顿时心里一片雪亮，他这是在告诉我阿信爱上我是不对的，要我结束这段恋情，劝得阿信做回他们的少主。
那怎么行，这又不是拍电视剧，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明白自己有点喜欢阿信了，就这样放弃了岂不可惜？！
“将军……”
我刚开得口，众将士又一阵吼：“请姑娘成全！”
“……”难不成我不答应他们便要一直吼下去么？！
见我不说话，常将军一挥手，众人又欲请求，我立马打断道：“将军何苦如此相逼，阿信虽为你们少主，可他也是一个人啊，也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啊！”
“姑娘又岂能懂这谷底的生活，少主作为少主，就背负了少主的责任。我并不强求姑娘懂得一切，但求姑娘与少主说明白后就此离开，否则……”
“否则你们就要杀了我？”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截口冷笑道。
“老夫不敢。”常将军果然忌惮我与阿信的关系，但闻他又道：“否则我们这里的所有将士便自刎于姑娘面前！”
“……！”
疯子，都疯了么？！我讨厌别人威胁我，更讨厌别人拿人命威胁我！
我望着这黑压压的一片，说实话，我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也找不到存在的归属感，但是这些士兵是阿信的……他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连国师的意图都猜不透还想着出卖这里。
我早晚都得离开，那天红妆问我想成为这里的人么，其实我不想，我知道离开是既定事实，那么就别再纠缠了。
我蹲下来扶起这位年迈的将军：“常将军，难得你如此为阿信着想，有你们这么忠心的将士，阿信这个少主没白做，你们请求的事我允了。”
常将军听完激动的又要下跪，我拉着他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将军晚上戌时此处一聚，我有其他事情相求。”
常将军点了点头，率兵离开，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我心中郁结，没走出多远身旁便多了一个人——南云儿。
没到这里多久，她也学了神出鬼没了么，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看着将军带走了你，一担心便跟来了。看来璃姐已经有了选择。”
我点点头，本就该如此。
只是对不起阿信了，本来情深，奈何缘浅，他的深情我是无以为报了。
望着铅脏的天空，我终是叹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