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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凤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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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因为想跟书生来次触动心灵的深层次谈话,才过申时小五就又只带着纳齐出门了。

忽略了秋兰春兰眸中的不满,不多看二人径直出了院门。

经过两天的思考,小五也没弄明白心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要说是厌恶吧,似乎是不像,看到纳齐时没有那种想调转头的冲动;说是感动吧,也只是在想到那夜的情形时心才会加快下或是漏掉一拍,随着刺激多了,也没有明显的心率失常了;欢喜?也没有吧,她虽然不知道那个仪式代表的是什么,但是她却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他许是相伴一程的人,但生死相随于自己来说实在是严重了些,她没有兴趣来上一段主仆情深的戏码。

可是心底传来的一声声叹息又是那样真实,这种无法理解的情绪让她有些抓狂,再看一眼跟没事人一样踱着方步离自己几米远的纳齐,更加让她无名火起。

狠狠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看它拋物线一样沿着华丽的曲线落地的时候,她的心有了些许平静。

她扯着嘴角想:情绪果然还是需要发泄出来,不然像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时候,很有可能把火气转化为脸上很多突起的红肿,到时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到达怡兰院的时候,依然是冷冷清清,只不过凤姐已经坐在一旁等候了,看她来了,笑着走过来,“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下来等着,我这茶还未喝一碗你就到了。要先喝杯茶,还是去给你准备的房间呢?”

小五想着还有很多事要和书生讨论,就道:“还要跟先生和下曲子呢,茶就算了吧。”

凤姐了然地眯了眯眼睛,“好,那我带你去后院吧。”

跟在凤姐身后走着,看着那轻摆的纤腰丰臀,小五不由地将手罩在了自己的胸上,唉,这两团可怜的肉啊,什么时候能有更大的长进啊。

小五的自怜自卑还没泛滥,就被眼前转换的景致吸引了。

曲径通幽……

一条石板小路蜿蜿蜒蜒,两旁密密地树林遮挡了视线,满眼的郁郁葱葱。

她不知道眼前的景象能不能用别有洞天来形容,只是谅讶于只跨过一道角门就有了全然相反的味道。

这更像是在深山老林中,某位世外高人清修的地方,完全是想象不到这只是喧闹青楼的后院。

鼻息间全是清新,让她忍不住加快了呼吸的频率。

迟疑地慢下了步子,扬起脸闭上眼睛,让斑驳地阳光轻抚着脸颊,静静感受那只有在山水间才有的,被清凉湿润的空气密实地包围着的感觉。

凤姐也停了下脚步,与小五并排站着,“我一直有一个梦,想隐居在青山绿水之中,想我一身风尘是无法实现了,就只能建了这院子安慰自己,唉。”

听得她一声叹息,小五睁开眼睛,扭着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依然是厚重的浓妆,艳红的唇有着任人采撷的邀请,眉眼间都是诉不尽的风情。轻纱罗曼包裹着款款动人的身子,若有似无的女人香,无不体现着成熟女子掠人心魄的魅力。

她有些恍惚地想:这是个绝对俗艳的女子,怎么会有那样脱俗的想法呢?

凤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怎么?不信我这样的女人会有洗尽铅华的想法?”

小五摇了摇头,把视线调到小路上,“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凤姐依旧是站在她的身边,“这前院的姑娘们,哪个没有心酸往事呢?只是这个身份,做了这样一个女人,就只能把一切都吞回肚子里,什么也不能表示出来,只能笑脸迎人。”

无奈,是从凤姐骨子里透出来强烈的感觉,深深地震撼了小五的心:

如果说她能理解,说她能感同身受就未免矫情了些,前世的她生活得顺风顺水,备受宠爱。就算是来到大清后虽然有些坚难,却也有人在身边帮称着,没有真正走到动弹不得的地步。

与那些为了生活不得不出卖身体的女人们比,自己还幸运得多。

虽然她不能全部了解,但是她们那些挣扎多少能知道一些,在被贞节妇德压制下的这些女人是吞了多少泪,忍了多少人前的白眼儿,遭了多少人在背后戳着脊梁,光想就能知道。

她并没有说什么话来应景,一则是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二也是怕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而失去了真实的意味,再有她不认为眼前的女人是需要同情的,这样一个不羁女人,缺少的是触动心灵的交集,而非怜悯。

默默无语地站了半晌,任思潮汹涌。

偶尔有蝉儿鸣叫,装饰了两个女人相对的面画。

凤姐终是比小五老练很多,在她还沉浸在思想中时,就已经收敛好了自己的感情,用淡淡地语气说:“走吧,时辰不早了。”

看着凤姐的背影,小五有一丝错觉,她的步子不再款款而是稳健了许多。

小五清了清嗓子,“这里有没有一片水面?”

凤姐有些奇怪地侧着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一副江南从林深处的感觉,如果没有大片水面怎么能有如此湿润的境界啊。”小五眯着眼睛笑了笑。

凤姐轻摇着团扇,眉目中满含了深意,“五姑娘,如果不是我这风尘之身,定是要与你结为金兰。”

金兰?结拜?想法不错!只是……

“叫我小五就好了,”咬了咬唇,她略想了下接着道:“我对你的欣赏从未收敛过,想来你是了解的,我不认为我看错了你。不要老把自己身为风尘女子的事情拿出来说了,过分提及就显得矫情了。交情不见得非要有了名份才会有,少了一跪没有那滴血的酒,谁规定了不能相惜相伴?”

凤姐爽朗一笑,“是我错了。”

不是嫌凤姐在这烟花之地打混才失了结拜的想法,只是她如今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不想把某些未知的危险带给已经如此命苦的凤姐。

凤姐继续说道:“这方小院有六间正房,我腾了东面的一间给你休息用,东厢的几间给你们当做和曲的地方,想你们都是午后过来,写个字谱个曲什么的才不会伤了眼睛。”

她点了点头。

“院子有角门,以后你就在这里进出好了,走前面再小心也难免不被人看到。”

她亦点头。

“我没派人伺候,能想到的东西倒是都备下了,一会你再看看缺了什么我再送来。”

有些心惊凤姐的仔细,知道她不想在人前露面,已经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有些甚至她从来都没想过。

终于看到了一排别致的宅子,回头看看自己曾认为幽远的小路,不过才一两百米长,两个人就走了有一盏茶的工夫。

凤姐推房门的手顿了顿,“要不我派几个护院来保护这院子吧?”

小五有些惊讶她为什么忽然改口,微蹙了下眉,“怎么说?”

凤姐表情带着一丝严肃,“怕有心人窃了你的曲子。”

她不禁失笑,“放心吧,曲子在登台前先生都只是听过调子,就算被人听了去,咱也不怕,我保你一月六支新曲儿。”

笑话,好歹自己也曾被人笑称为“南城曲库”。想到那些与朋友一起K歌的日子,不由地扬了扬嘴角。身为超级麦霸,总被无数好友BS加咬牙切齿,总是会被人问“你怎么又会啊?”。

那些个厮混的日子已经成了上辈子的记忆,那些经历过的事情也已记渐渐模糊,淡淡似苦似甜的感觉萦绕在了心头,带着阵阵地想念,让小五不禁鼻子发酸。

凤姐放心地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书生还是一身藏蓝色的长袍,只是脸上精神了很多,让他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烦热。

“先生稍等下,我与凤姐还有些话要谈,一会我们再来和曲子。”小五微眨了眨眼睛,化解了其中的酸意,冲书生点了点头,就与凤姐进了里屋。

倒了杯茶,递一杯与凤姐,小五饮了一大口,“那个小姑娘准备得怎么样了?”

凤姐丹朱饱满的指轻掀着盖子,“这两天我请了几个老练的教导了,想这烟花之地的丫头再不懂事,也要比寻常人家的姑娘开窍得多,安心吧,不会砸了你的好事儿的,要不一会儿我喊来给你看看?”

她略想了下,点了点头,“也好。”

凤姐摘下身上的荷包,递给小五,“这是上次的一位贵客下的订,说是今天要点了你的曲子。”

她皱了皱眉,组织了下语言,“就这样就订下了?今天会不会有人闹啊?”

凤姐有些不在乎地笑着,“那位跟宫里都大有关系,咱们得罪不起,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就更得罪不起了。”

咀嚼了下凤姐话中的意味,小五装做漫不经心地问:“这里也是谁的产业吧?”

凤姐一愣,略考虑了下,才道:“恭亲王府六贝勒。”

宗室,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让小五只能安静地吸收着。

凤姐迟疑着,“你有什么难处?”

她摆了摆手,“无碍,只是怕这京城中满是权贵,怕一时会给你惹了什么麻烦,既是有皇亲这样的主子,我也就安心了。”

凤姐满脸的不信,见小五并没有打算再多说什么,也只能做罢。

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华衣锦绣,引得一阵环佩叮当。

小五有些好笑她一身的朱环佩饰,“你这带了满身的什么啊,不嫌累得慌啊?”

凤姐亦苦笑着,“我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有什么办法啊,那些有身份的人喜欢啊,只能苦了我们这些仰人鼻息的女子了。行了,我去前头把那丫头带来给你看看,一会前头就要忙活上了,我先去了,你和先生和和曲子吧。”

她只是坐在凳子上并没有起身,冲她挥了挥手,“有劳凤姐姐啦。”

凤姐娇嗔着斜睨了我一眼,嘴里念念叨叨地走了。

现在的小五并不知道,多年以后的某个深夜,凤姐提及当日站在树木中的她时,用了四个字评价:惺惺相惜。

小五只是浅浅地笑着,心中亦是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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