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不曾后悔（1 / 1）
步入正殿，喧嚣的宾客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都投向冥风和瑶姬。
“那个好像是冥风大人？”
“真的是他，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仙子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道。
南海龙王也不介意他们喧宾夺主，拨开人群，一路小跑而来，笑容满面地在门前迎接冥风，“冥风大人光临寒舍，臣有幸之至。”
“哪里，小侄许久未能前来探望，还望龙王见谅。”
虽如此说道，但冥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诩葵如婢女一样，垂着首跟随在他身后，当她以为所有人都会无视她时，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道：“那不是当年和瑶姬姐姐大打出手的诩葵吗？”
蓦地，许多道冰冷的视线集中到诩葵身上。
盯得她背脊发寒。
南海龙王脸色一变，转瞬又恢复常态，几乎无人觉察。
“请入座吧。”龙王对冥风彬彬有礼，不敢有丝毫怠慢，却始终没有正眼看过诩葵。
冥风向来不喜欢喧闹的场合，可此他装得对眼前的歌舞乐此不疲，与身边的龙王滔滔不绝，聊得颇为热络。
坐在一旁的诩葵瞥了瞥他，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瑶姬以为她被冷落而不开心，幸灾乐祸地端着酒杯向她走来，笑里藏刀故意问道：“小葵觉得父王的寿宴无趣得很？”
“我正开心呢，岂会无趣。”诩葵不甘示弱，同样嗤笑道。
当年要不是瑶姬过分挑衅，她绝不会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对瑶姬出手。
时隔千年，经历了凡界的几世轮回，对一切都看得淡了，她已不再是那个年轻气盛、容易被激怒的诩葵，根本不把瑶姬放在眼里。
瑶姬似在炫耀，道：“昆仑西北的异兽如此凶险，冥风定是受伤了……”
说话间，还把瓶子攥在手中，举在诩葵面前晃来晃去。
“他不正好好地坐在这儿，你又怎么知道他受伤了？”诩葵喝了一口酒，淡淡道。
冥风为她采昆仑奇草，可是另有原因的。
如此雕虫小技，若她想看着诩葵再次吃醋而恼怒，那么她要失望了。
“他为了不让我担心，才装作没事的样子。”瑶姬的语气充满了怜悯和宠溺。
她……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
诩葵忍不住窃笑。
她注意到冥风不时偷偷向她瞄来，每回都若有所思。
莫非是她多心了？她寻到机会逮住他的眼神，努力瞪回去，冥风却不为所动，转眼又继续与龙王豪迈对饮。
“什么嘛……”诩葵撇嘴怨道。
“小葵可愿意和我走一趟？”瑶姬阴笑，显然不怀好意。
“去、去哪？”
傻子才会和你去呢……她暗暗地想道。
瑶姬不回答，掌中瞬间变出一个暗红色的木盒，递到诩葵面前，微笑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会……”
“现在已容不得你说一个‘不’字。”瑶姬越发得意，说话都变得趾高气扬。
诩葵瞪大眼睛盯着盒子，说话结结巴巴，浑身颤抖。这个暗红色木盒上的雕花她最熟悉不过，里面装的便是她掌管的夜明珠。常人根本无法接触到这个木盒，自然仿造不出一模一样的雕花，可以说这个盒子是独一无二的。
可……这天界中最珍稀的东西，怎会出现在她手中？
昨夜她和衾儿巡查时，分明还安稳地置放在月明殿的藏珠阁内。
“好，我随你去。”
诩葵不得不顺势而为，同时很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欣然应道。
南海中的光线比陆上要暗许多，原本有五彩珊瑚闪烁透亮可作照明之用，但自从瑶姬患上眼疾后，双目畏惧强光，她的寝殿内就移去了那些刺目的珊瑚。
诩葵环顾四周，没了夺目的光芒衬托，即使最华美的陈设也变得无比黯淡。
最终目光落到瑶姬身上，她敛起防备之色，莞尔道：“不知道瑶姬姐姐找我来……是想叙旧还是想夺人所好？”
“听说夜明珠在黑暗中会自行发光，亮如白昼，而小葵掌管的这颗，最为特别。”瑶姬一手覆在木盒上，沿着盒子的边缘轻轻摩挲，眼神颇具玩味，“虽仅手掌大小，却足以使天地极昼，永无黑夜，所以被天界视为圣物。”
“那又如何？”
诩葵揣测不到她的意图，只好鼓足底气，见机行事。
反正随她走出正殿前，诩葵已尽可能暗示冥风，若有任何不妥，他肯定会前来解围。有了这个强韧的倚靠，诩葵便不再惧怕面前气焰高昂的女人。
瑶姬手里那装草药的小瓶子，阴魂不散，又出现在她眼底。
“冥风为了我去涉险，一片苦心让我很感动，可惜……我无福消受。”举起的手一滑，陶瓷的瓶子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望着洒落一地的药粉，诩葵惊讶不已：“你、你在做什么？”
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她也知道这是冥风为了她与昆仑西北异兽恶斗、历尽艰辛才采到的草药，怎么能轻易糟蹋他的这份心意，她究竟想做什么……
不料，瑶姬笑意更深。
她缓缓靠近诩葵，企图打开木盒。
“你不、不能打开它……”诩葵一把抓紧她的手腕，阻止她。
“我倒想看看这夜明珠的样子，是不是也同传说中的那样，晶莹剔透，灵气逼人。”瑶姬用劲甩开她的手，娴熟地破除盒子的机关，快速地启开。
突如其来强烈的白光，让诩葵本能地紧闭起眼睛。
啊啊啊啊——
瑶姬痛苦的尖叫声，伴随着某个急促的脚步声，在诩葵的耳边响起。她张开眼睛，恰好看到从瑶姬手中抛出的夜明珠，即将摔落时，被她牢牢接在怀中。
她又摸索到脚边的木盒，慌乱地把夜明珠装回盒里。
屋子里又恢复了昏暗，她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举目，只见一片泛白，耳边仍是瑶姬痛苦的□□：“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这是怎么回事？”冥风扶起跌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瑶姬，却睨向诩葵问道。
“这、这……”
诩葵不知该从何解释，顿时哑口无言。
“快去把天界所有的医仙传来。”瑶姬双眼渗出血水，冥风未等诩葵解释，扭头对闻声赶来的侍从大吼，接着抱起她往卧室奔去。
“小葵，亏我待你如亲姐妹，你竟心狠手辣！嫉妒冥风大人为了采集昆仑奇草，不但砸碎了药瓶，还擅自取出夜明珠，想毁掉我的双眼！”瑶姬腻在冥风怀抱里，凄厉地控诉道，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如此颠倒是非，还被她说得有理有据，想必她早有谋划。
事实似乎摆在面前，诩葵说什么都无法开脱……站在身旁的她淡淡扫过他们的脸，勉强挤出笑容，轻哼：“姐姐的这出戏，演得倒是精彩极了。”
“你！你毁了我的眼睛，还反咬一口说我在演戏？”瑶姬带着哭腔，“冥风大人，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她的眼睛恐怕保不住了。”医仙皱紧眉梢，严肃道。
火速赶来的龙王当场大怒，拔出长剑险些要把诩葵就地正法，幸亏被冥风及时拦下，劝道：“现下事情尚未查清，龙王勿要冲动。”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如果不是她做的，难道是小女自毁双眼不成？”龙王怒道。
听罢，诩葵哭笑不得。
瑶姬这一招确实够狠，为了陷害她不惜牺牲自己的眼睛。
被龙王如此一问，冥风也无言反驳，他似乎也开始动摇，炯炯的目光直盯着诩葵，希望她能为自己说些什么。
不是我做的。
所以不利的证据都指向诩葵，并不是一句苍白的辩驳可以改变的。
言多必失，倒不如保持缄默。
“难不成真的……是你……”冥风却把她的沉默当作了默认。
“连你也不相信我？”
“到底是不是你……”冥风一再质问。
她望见他眼底一抹不易觉察的失望和恼怒。
他分明已笃定这一切是她做的，看来，早就没必要同他多言。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嫉妒瑶姬，与你有婚约的是她，你为了她不顾昆仑西北凶猛的异兽，受了伤也不说，所以我疯狂地嫉妒她，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诩葵失控地朝着冥风大吼。
“当真是你！”龙王听闻，气得手脚都不利索，怒目瞪着她。
“小葵，你竟然……如此狠毒，一直以来是我看错你！”冥风忽然拽起她的手臂，一路把她带至南天门外的太虚台。
那是……什么地方……
目及之处都虚无缥缈、亦真亦幻。
“为什么带我来这？”诩葵挣脱开他，问道。
“既然你毁了瑶姬的双眼，我便把你毁了，以此赎罪。”眼前的冥风忽然变得很陌生，如天际的星辰，明明十分耀眼，伸出手却抓不住。
她想起来了。
太虚台，跳下去后便仙身尽毁，永世沦为凡人，再难登天。
“那就顺了冥风大人的意思，诩葵在此以死谢罪吧。”她转身，缓缓走向一望无边的滚滚云雾。
若我跳下去，你会陪我吗？还是从此便独自一人，成全了他和瑶姬？
诩葵犹豫不决，任寒风吹拂她披散的乌发。
“我不会后悔的。”冥风微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住手！”天妃娘娘闻讯而来，喝止他。
可惜迟了一步。
冥风面无表情，伸出手将诩葵推了下去，轻轻吐出两个字：“等我。”
“你明知道诛杀上仙，该处以何罪！虽然诩葵有罪在先，也绝不能私自用刑。”天妃娘娘拉着他的衣襟，痛心斥道。
“那便请父皇降罪，一同把我的仙籍除去好了。”冥风抿嘴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