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瞬息千年（1 / 1）
她猛地惊醒。
呆呆地躺在有些陌生的房间，悲伤的情绪弥散不去。似乎有个人存在心间，他的一颦一笑清晰浮现，放佛所有的温暖和亲切都触手可及。
一定不是梦。
“冥风大……”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惊呼，又被匆促地打断。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心中没缘由地紧张起来，她索性闭上眼装睡。
“小葵，我……对不起你……唉……”他对着熟睡的她，自顾自地叹息。
为什么要同她说对不起？
一千年前，在焱火洞代她受烈火煎熬的人，明明是他。
还连累了他，和自己一起历经轮回之苦。
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
记忆如潮水涌来，在凡间的过往反而模糊了。原来她真的是诩葵，顾若衿……不过是她被惩罚贬下凡间千年，最后一次转生，相比漫长恒久的天界，尽是短暂一瞬。
可为何已忘不掉他。
“我仍是希望……你能忘了我……”他又道。
……
他说，忘了他？
她如梦初醒，不知不觉中已是眼泪婆娑，待她起身追出去，他已不见踪影。拼命想甩开拉拽着她的宫娥，只为追上他，甚至不记得这里是天界，她和冥风……同样是没有结果的。
“我凭什么要忘了你？一千年前不愿忘记，如今更不会忘记。”
她望着高耸的清韵殿，发呆许久。
他是天帝之子，天界中能配得上他的女子寥寥无几，她也曾妄想自己是他身边的那个人。
凡界的一千年，不仅是个劫数，而且是他和她的开始。
不管是他是冥风，还是莫玹，永远都是她镌刻在心底的人，不曾有丝毫改变。
冥风和诩葵在经历过焱火洞的烈火后，陷入沉睡千年，近日方苏醒。
当然，这只是天界的说法。鲜少有人知晓，他和她在凡界那渡不过的三世情劫，是天帝为了使他们知难而退故意设下的，却适得其反，令她更加珍惜和他相处的每一刻。
诩葵的院落渐渐热闹起来。
前来探望与道贺的仙子自是不少，因为前一日天帝刚给她指了婚，准许在冥风大婚后，将纳她为妾侍。其实，冥风和瑶姬早就有了婚约，由于他一再推脱，二人迟迟未能结为连理，天帝已是十分恼怒，此举大概是天帝为保全面子，所作的妥协。
冥风和诩葵感情至深，众人都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时，他却一口答应。
所以他才对她说对不起吗？
在这个怅然的结果背后，或许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整日过于烦忧，诩葵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那天之后，她还未能和他正真见过一面，思念早已悄悄爬上眉梢。
“姐姐，你怎不去找冥风大人？从前你们俩都是形影不离的，大家都很羡慕你们呢。”宫娥衾儿支了烛火，和诩葵唠嗑道。
“是吗？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想陪着他的人可多了。”
如果不曾是顾若衿，诩葵兴许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现在的她固执地认为，两个人的厮守绝对容不下第三个人，她宁可选择退出。
“可是姐姐心里还是想他的，对吧？”衾儿继续调笑道。
……
诩葵低头默认。
虽然嘴上说着要退出，心中始终是放不下的。
“走吧，既然想他，主动去看他便是了。”
诩葵半推半就，和衾儿来到冥风的清韵殿。
殿中的流云帐内灯火通明，传来阵阵莺声燕语，极是欢腾热闹。诩葵先是一怔，须臾才缓过神来，请守在门外的侍卫通报。
冥风素来不喜喧闹，清韵殿从来都是九天之中最清静的宫殿。
若不是她熟悉的宫殿，诩葵定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殿内皆是天界里姿色不凡的女子，或弹唱，或嬉闹，冥风衣衫半敞，斜着身子倚靠在正中，左拥右抱，一脸□□与青楼的男子毫无区别。
看见诩葵进来，他立刻上前把她搂入怀中，一身酒气扑鼻而来。
“哈哈哈哈，和小葵相比，你们都黯然失色了。”冥风用迷离的眼神打量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大笑着说道。
他的模样令她生厌。
诩葵恨不得一把地推开他，转身夺门而出，却不争气地在贪恋他的拥抱。
似乎不久前，莫玹还像这样抱过她。
“我们自然比不上德高望重的诩葵姑姑。”一名的仙子娇嗔道，面上装得很是谦和，实内心因讽刺了诩葵而暗自偷乐。
听罢，一群仙子也捂嘴窃笑起来。
诩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倒是有些同情冥风。转过脸，与她们赔笑道：“本座当年也如你们这般少不更事，以为得到天帝之子的恩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得到他以后，本座便开始不断失去，直至一无所有。”
忽然安静下来。
周围的气氛蓦然变得严肃，冥风依旧搂着诩葵，把她当作天真的少女哄道：“何为一无所有？你现在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诩葵想要的，恐怕冥风大人给不了。”她冷淡道。
她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仙子们都在窃窃私语，伴随讪笑传入她的耳中。
“她大概是想做冥风大人的妃子吧。”
“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一张好脸皮，真是狂妄自大。”
“不知天高地厚……”
冥风回到座椅上，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看着她道：“哦？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我的莫玹。”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只在她空荡荡的心房内不绝地回响，无限被放大后越发孤寂。
“小葵想要的东西，确实闻所未闻。”他面无表情，仰头把手中半杯酒饮尽。
仙子们恢复了欢声笑语，纷纷凑近他，殷勤地斟酒递茶。分不出有几分虚情，几分真意，一时沉浸在欢愉中，不知今夕何夕。
“不打扰冥风大人的雅兴了，诩葵告退。”她俯身行了礼，打算离开。
“等等。”
转身之际，被冥风叫住。诩葵定在原地，背对着他，问道：“大人还有事吗？”
冥风走到她面前，单手抓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她唇，另一只手勾起她的腰，阻止她后退。诩葵呜咽着拍打他的肩膀，在周围乱抓，指甲嵌入他的肌肤，吃痛的冥风越发来劲，连啃带咬，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肯把她放开。
诩葵擦拭掉嘴角的鲜血，恶狠狠地盯着他：“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再不快点离开，她怕她辛苦伪装出来的坚强，会在顷刻间瓦解。
“这世上，已经没有莫玹了。”嗓子略带沙哑，压低了的声音却很清晰。
诩葵低下头，仓惶地窜逃。
断魂刃刺进莫玹心脏的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可她还是不相信……
温润谦和的冥风为何会变得如此冷漠生疏？莫非他有苦衷，在掩饰什么吗？她竟也开始怀念在凡界的日子，与莫玹相遇的三百年全都出现记忆里，一点一滴，结成了沉重地压她身上、卸不下的枷锁。
凝视她消失的背影，冥风轻叹：“如果忘不掉，能恨我也好，我的……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