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烛龙兄妹（1 / 1）

意识清醒的第一刻，康庄感觉到的是头疼欲裂。这是低酒量人猛喝酒后的正常反应，但，她随即便不觉得头疼了，而且万分清醒。她猛然坐起身的时候，发现身上披着一层白色床单，而床单下是她一身白皙的肌肤。她心中一沉，立即将被单裹在了身上，只是被单不够宽，肩和小腿都顾及不到。一直以来，康庄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如今这样一副状态，她当真是又惊又怕。惊惧慌乱之中，她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间豪华套房，房中并无一人。她想起来，逍遥间的二楼上正是这样的套房。莫非，自己还在逍遥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经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正慌乱纠结的时候，房间的门猛然被推开。康庄在第一时间下了床倚在了墙壁之上，随后便见一脸焦急的北溟湖跨进了们向着她奔跑过去。不由分说，康庄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屋内一阵沉寂。康庄缓缓喘息着，一手微微扬在胸前，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身上的被单。北溟湖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的又望向康庄，左脸上缓缓现出了五个指印。康庄见他毫无反应，倒还一副无辜的模样，气急败坏，大声喝道：

“滚出去！”

北溟湖仍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开口问道：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子在这里？你……”

北溟湖的话还没说完，突听到康庄一声闷哼，随即，一道鲜红的血痕由她左肩的床单上显现而出。康庄忍着痛楚低下头去，北溟湖愕然回转了身。

身后，果然不出他所料，立着一个高挑的梳着马尾辫戴着长耳链的靓丽少女。她的手中，持着一把正闪着玄黑色光泽的□□。

“你是……”仍倚在墙边的康庄抬起头看着那个朝她开了一枪的少女，问道。

少女潇洒地一甩头发，缓缓垂下了持枪的手臂，笑着回答：

“私の名前は、立花丹子。日本への留学から返されたダン橘の息子、です。（我叫立花丹子，刚从日本留学归来。）”

“你是，日本人……”康庄做过日文翻译，对日语不陌生。

“ない（不），中国人。这一位，是我表哥！”立花丹子将眼神投向北溟湖，笑意仍浓。

“哦，是吗……”康庄因为饮酒及失血的关系，身体又不舒服了，说话都有些艰难。“你们是一起来复仇的。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

“啊？辱？”立花丹子瞪大了眼睛，似乎很不懂康庄的意思。她正准备再说话，北溟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神色严肃道：

“赤鴳！你闹够了没有？！”

康庄的心随之一怔，不明白这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立花丹子消失了笑意，看着北溟湖的眼睛，一丝凄然，说道：

“表哥，你果然变了。”

北溟湖身子一震，望着他这位表妹没了言语。立花丹子仍旧盯着他，以更加凄怆的语气，说：

“表哥，你忘了外公临行前跟你说的话了吗？他老人家说，你一定要守住烛龙，将烛龙发扬光大，杀尽天下所有不忠不孝不义不信之人。你是怎么答应他老人家的，你不记得了吗。去日本之前，我说过，你如果不好好干你的老大，我不会放过你的。当然，那时，我是吓唬你的，就算你不出息，我又能怎么样呢。可我没有想到，烛龙真的在你手里败掉了……”

她说到这里，北溟湖已然无言以对，深深的埋着头。立花丹子的眼际，几颗珠泪滚落而下。

“表哥，你忘了吗，烛龙，是我们世世代代的魂，失去了它，我们要何去何从呢。我打了她一枪，你很气我是不是。好啊，反正我的心已经很疼了，无所谓再受一击。”她口中的“击”字刚落音，康庄便也听到了她的闷哼。她竟抓起北溟湖的手持起她的枪对准自己的心脏扣下了扳机。北溟湖大惊失色，全身都在颤抖。

“赤……赤鴳……你……”

鲜红的颜色，鲜红的味道，一滴一滴，融入地面暗红色的绒毯上。立花丹子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将下巴抵住了北溟湖的肩，流着泪与之相拥。

“看，这就是外公最引以为傲的，没有声音，没有痛感，只有一缕令人神往的火药味。在皑皑的雪地上，血一滴一滴，融成鲜红的花。这就是，‘雪迹’。”

“赤鴳！”北溟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紧了他的表妹痛哭。康庄在他们身后苦苦撑着，又不禁为这一幕惨剧黯然心凉。

就在北溟湖与康庄都被阴沉的情绪所笼罩的时候，脸上还有泪痕的立花丹子忽然“扑哧”一声笑了，随即离开了北溟湖的肩头，捧腹大笑。北溟湖和康庄一起愕然，随即都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丫头……”北溟湖显然已经发现自己被戏耍了，同时也看出立花丹子胸前的血迹是假的。

“哈哈哈……”立花丹子还在笑，这一回笑出了眼泪。“表哥，我该怎么说你好呢？刚刚才金盆洗手，脑子就退化这么快，我只是用番茄汁加了一点红墨水就骗过你啦？况且，你该不会忘了，雪迹每次只能打一枪了吧？哎呀哎呀，总之太好笑了——”

北溟湖沉着脸，面上微微有些泛红。他觉得又是气恼又是羞愧，竟然又被这个自小耍他到大的表妹骗了。这样的儿戏，骂又不能骂，打也不能打，只能忍气吞声，半个字也说不了。

康庄见这两人这副状态，先是一阵莫名奇妙，后来便感觉到了无聊的气氛。她看了看自己，大概猜测到了是这个少女的恶作剧，更是觉得无聊之极。然而，她肩头的那一枪却是货真价实的，而且，她感觉得到，这把枪不太一般，开枪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她中枪时也没有什么痛楚，只是一样流血而已。再者，子弹穿过了她的肩胛骨，径直射入了她身后的墙壁，这一点她也有感觉。刚才听那个少女说的，这把枪似乎是叫做，“雪迹”。

“不过呢，对你开的这一枪我是认真的。”康庄还在思绪中，却见立花丹子转身直面了自己，并且表情神色认真严肃。“我的本名叫做赤鴳，三年前留学日本，就读表演系。北溟湖是我的表哥，我们从小就肩负着传承烛龙的重大使命。表哥的祖父，即我的外祖父，便是烛龙上一代的首领。我赤鴳从来只信时间的轨迹，我相信，一切发生在时间轮廓内的事情都是正确的。因此，烛龙的存在与否，完全也是一个时间问题，我并不会执著不放。但是，它毕竟是我祖祖辈辈的心血，而且，我们的武器从来不要无辜者的命。给你的这一枪，算是我们之间勾销所有旧账了。那个警察既然已死，这件事就此作罢。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哒！”

赤鴳肃然说前面的一段话时还好，当她又兴奋地加上最后一句，康庄和北溟湖心头再次涌上无语之感。康庄无言以答，北溟湖则向她说道：

“那你也太恶作剧了，干什么把她……弄成这样子。”

北溟湖看了康庄一眼，立刻转回头去红了脸。赤鴳也看了看康庄，眨了眨眼睛，说：

“你当我那么无聊啊没事脱人家衣服？我本来只是在她的酒里加些镇静剂，谁知道她的酒量那么差，不良反应得一塌糊涂。我看她浑身发烫好像很不好受的样子，就帮她洗了个澡，拿她的衣服去洗了。谁知道你不听我把话讲完就鬼一样冲进来了，活该你挨那一巴掌！”

北溟湖听她这么一说，更加羞愧难当。康庄此时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墙壁滑坐了下去。北溟湖见状，立刻走去她身边。也许是条件反射，康庄再次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后，康庄立刻觉得有些后悔，而看到北溟湖这一边脸上又慢慢浮现的红掌印，赤鴳却要对康庄不依不饶了。她大步走上前去，对康庄大加数落，北溟湖奋力将她拦住，外加言语劝阻。置身如此境地，康庄万般无奈，只得轻声“哼”了一声，侧过了脸去。

时间仍旧前进，康庄仍旧寻觅。她肩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而北溟湖兄妹也仍过他们的生活去了，只不过，身份不再是“烛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