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斩钉截铁（1 / 1）

这日午后，许澈躺在床上倦着，烟凝去后园摘几支新鲜的花。回来时，见室内忽多了一个人，紧身黑衣，正欲掀许澈身上的被子！

烟凝一惊，那人回过头来，竟认得，是曾骚扰过明曦的欧阳猛。欧阳猛见了她，俊俏的脸邪邪一笑：“又遇上了你，美丽的女郎。”

许澈惊醒，喝问：“是谁？”待欧阳猛回过头来，许澈倒吸一口冷气：“是你。”原来他也认得，是草原上曾交过手的劫持青婵的那个武艺高超的少年。

欧阳猛笑道：“我不请自来，可吓着你了么？没想到名传江湖的少年英雄竟是你。你的武功也对不上少年英雄的名号啊，怎么着当着武林同道的面咱俩再比上一场，让少年英雄的称号归我才名符其实呢。”一面闲说着，一面向烟凝靠近，一双眼睛笑模笑样直勾勾看着烟凝。

烟凝怒了，手中鲜花向他双目一砸，人欲躲开，欧阳猛哪里容她，迅捷夺花，探手伸向烟凝面庞，许澈抓过床边画笔已飞点欧阳猛穴道，欧阳猛只得弃了烟凝，回手抄住画笔，笑向许澈道：“怎么不过来救你的美人，赖在床上？”

许澈怒道：“我的腿有伤，三个月后，腿伤好了，我们另找地方决斗。”

欧阳猛把玩着手里的花，道：“好，有胆量。三个月后今日午时，咱们在庐山含鄱口决斗，我可要遍江湖撒贴子邀见证了，到时你可别不敢去。”

许澈道：“一定奉陪。”

“你现在有伤，我若招惹这位姑娘，你一定说欧阳猛小人，待三个月后庐山你命归黄泉之后，咱们说定了，这位美人可是归我了。”说着向烟凝挤眉弄眼。

烟凝手中钢针射出，当年楚雁曾以此针创名江湖，欧阳猛识得利害，用手中画笔一拨，几枚钢针悉数飞向许澈，他人已飞出门外，“小妹妹，咱们后会有期啦！”

烟凝惊忙过来救护许澈，却见三枚钢针一左一右一上贴着许澈脸飞过钉在床上，快至无暇反应，许澈惊出一身冷汗。若欧阳猛要杀他，现下他已死定了。

侍女过来，无声息地收拾地上的碎花。许澈和烟凝对看着，谁也没有一句话。他们清晰地预料到来日决斗的结局。许澈失去了惯常明朗的笑容，在忍受耻辱的同时感受着死神的渐渐触摸。

他忽然明白了父亲曾对他讲述的绝望的心情：年少的尊贵的父亲曾被强人绑架，那强人的儿子比他年岁尚小，但毫不留情地殴打他，轻脆的掌掴声时常萦绕在父亲的耳膜间，成为毕生要血的耻辱。所以父亲后来迷恋于武功。那一种恨不得立时飞越千重山可以凭借武力解决心头仇恨的愿望时刻咬噬心怀，虽然终于落为梦中花水中月不能实现，因为，那强人的儿子长大后成为武林巨枭，拥有着盖世武功。因此许澈才秉承父志走入武林，以期在父亲的能力所及之外一血前仇。

许澈并不惧怕自己的命运，该做而必须做的事从不退缩，哪怕以生命做代价，亦是很勇猛值得的事，比如明知自不量力也去救青婵，在许澈心中，既然遇上了就别无选择，虽然明知是死，但苟且活着又有何意义，高傲的心灵容不得卑微的念头。只是看着烟凝，忽的如此贪恋生命，喜欢活着。心痛迷漫过来，更兼着悲哀、内疚。

烟凝走至他身边，在床前坐下来，许澈抓住烟凝的手掩住自己面孔，痛彻骨髓地埋下头去。烟凝看着他浓黑的头发，心中产生说不出的怜爱，想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她柔声说：“还有三个月，让我们想些办法。”

许澈感受到烟凝温柔中坚定的明光，消散了绝望的心情，笑道：“我会尽力，去创奇迹。”

烟凝被许澈光明的品性深深地感动了，她道：“我父亲的玉阳神功尚保留在人间，我去卓姐姐那儿取来，虽然你伤未大好，但看一看是不是也会有些效用？”

许澈惊呆了。没有人能够面对玉阳神功而不惊呆，就好比一顶武林之王的桂冠忽然被放至面前，而自己从不曾想象过会有这样的奇遇。当年叶云初偶然机缘得到这神功，一年的时间风靡大江南北，学武的人竟相以看到他的一招半式为荣，因为作为楚狂客唯一的弟子，不用玉阳神功已足可以荡平大半个中原。叶云初并不藏护，只是玉阳神功太耗精神，威力又太过刚猛，不是寻常人能驾驭的，便很少用，免得有太多的人因模仿他的招式而走火入魔。那神功已近乎人体极限，没有一定资质没有足够天赋是承受不起的－－然而愈是这样愈挑起每个自负的人的好奇，我该能战胜它！玉阳神功就如一种魔力，被箍定的人不是倒在它的旋涡里便是驾驭猛兽，造就一世的辉煌。许澈心中忽的升出热望，我能够拥有它！

烟凝去了，回来时，卓茵不放心，一并护送回来。待一见许澈，心里暗地忖度，这年轻人可不是生得太好了，又有几个女子能忽视这样的男儿！

然而一打眼，便看出许澈对仆环佣绕养尊处优的日子习以为常的，出身肯定非富即贵，纵使他品性光明高贵，但也因此骄傲和任性。不由暗暗为烟凝担心：烟凝父母双亡，一无依靠，走入许澈的家庭－－但烟凝纯澈坚定的眸子在看着她呢，她也急于知道卓茵对许澈的看法。卓茵喜爱烟凝，烟凝看来注定是要与这个年轻人共结连理－－玉阳神功毕竟是叶家的，烟凝是叶家唯一的传人－－想及此郑重将一卷蓝布皮卷册交与许澈，并道：“玉阳神功我那里也只有这一份，并没有抄摹留存，是当年叶大侠留下的，如今交给你，你收下了它，就是烟凝的未婚夫了。本应待你们成亲后再给你们的，庐山决斗之后，希望能听到你们成亲的佳讯。从此这一生，你要爱护烟凝，保护她，照顾她，给她幸福。若是你有负于她，不但我不会答应你，便是上天也不会容你，叶大侠地下有知，也断不会放过你。你若存疑虑，现下说明，还未为晚。”

许澈道：“卓姐姐，就是没有玉阳神功，我一样早已在心里发誓，这一生一世都与烟凝妹妹在一起，不但保护她，照顾她，还仰慕她敬重她，便是此身粉碎了也希望她能生活得快乐幸福，若说有一句话不是真心，教我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卓茵看着面前被自己有些逼急了的年轻人，心底微微地笑了。呵，我伤了他的骄傲和自尊了。然亦由不得轻叹，若一生中得到一刻这斩钉截铁的誓言，也对得起年轻的岁月了。笑道：“玉阳神功关系着一代武林的安危，从此就交托给你了，连着人间的正义、侠义、情义。”说着微微一笑，放开烟凝的手，离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