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忆(1 / 1)
如烟又惊又喜,抬头一看,不是霍毓又是谁?连方才老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也不在意了。霍毓冲着如烟和老人笑了笑,估摸着方才应该是老友正在逗如烟。而那泼皮刚一抬头,腹部便挨了一拳,当即就趴地上了。
霍毓冷冷道:“你小子长本事啦,敢动我们家小烟。”
那青年一听,果真是霍毓的声音,来不及爬起来,忙俯首道:“对不住了,霍三少爷!小的哪里想到这位是你家的。”
赔罪了半天,霍毓方放他去了。从来到长安开始,混迹几年之后,小混混基本没人敢惹他。原来有几个泼皮挑衅,被霍毓揍得再也不敢撒野。虽是这么说,但是今个霍毓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悬,要不是他一时兴起,还不知道这事是个什么结局。就算老友能解决掉麻烦,让小烟受到心灵上的伤害那就无可挽回了。
霍毓对老人说话时,口气十分不拘:“你干嘛提醒他?我本来还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老人懒散的转动着手里的铜钱,哂笑道:“现在,你不照样打的他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如烟这才恍然大悟:“你们认识啊?!”
霍毓笑了笑:“我们认识不止一天两天了。当初我见他躺在这,好心给了他些许银子,谁知他还嫌大多,不好买东西。我估记他就是喜欢躺在这而已。”
老人哈哈一笑:“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喜欢躺在这。”
如烟见两人竟是个忘年交,也跟着笑起来。看来这位老乞真的挺有意思的。她心里却因为这件事越发打定了主意,要学些武术。整天在毓哥哥的庇佑下,虽然很感动,可是遇到事情,自己还是毫无招架之力。
霍毓却趁如烟出神,小声道:“我师父的事情你查出多少?”
老人微微摇了头。
霍毓皱眉,又问:“那个掌柜呢?有没有什么不对?”
老人更是神色懒懒,只是眸子却闪过一抹不可见的幽光:“不过是个掌柜,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多事?”
霍毓瞟了他一眼,又说笑一会,两人才走,此时天色已暗。
老人远望着两人共骑一匹马的背影,微微皱眉道:“没想到长须老人这么大方。那块玉都舍得送给一个小丫头,来破她一灾。”他摇摇头,又懒散的躺下了,唱起了不着调的小曲。
马背上,如烟道:“毓哥哥,你来的真及时。”
霍毓笑了笑,却没回答。
如烟心里美滋滋的,抱紧了霍毓,笑着问:“对了,毓哥哥,你可以教我武术吗?”
想不到如烟为何问这个问题,霍毓沉默了一会儿,道:“长须师父给我们的另外一本便是关于武术的书。我和慕容大哥打算尽快找到适合你们的教你们。到时候好好学。”
“我知道了。”如烟郑重的点点头。
霍毓和慕容靖打小就开始训练,蹲马步,跑步等基本功,拳法,腿招,刀剑,戟箭,骑术等运用招也都纯熟。可如烟和莫愁都没练过,霍毓和慕容靖先让她们先强身健体,再学习骑马射箭,武功招数等。说起来,不知道慕容靖到底多么厉害,竟然能一直能请莫愁从那里出来。
这天正好几人有空,就又玩起了三人蹴鞠赛。等到累了,四人一起躺在草地上休息。点点浮云在天空变幻。天空的蓝色依旧澄澈。风有些干燥了。衣衫被风吹动,摩擦着野草的枯枝。
“年少呵,轻别离;情薄呵,易弃置。”莫愁低声叹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掌柜的?”霍毓和慕容靖同声道。
莫愁皱着眉道:“我总觉得他好像认识我。”
霍毓思索了一会,道:“如果长须师父和他是朋友,那他不是个简单人物。”
莫愁却忽然叹了口气,道:“算了,别说他了。也没什么意思。”
一时间,大家又陷入沉默。这时的沉静似乎很容易勾起回忆。毕竟已经是秋天了。沉默后,便有孤独的感觉顺着土壤,悄悄潜入心底。回忆一经牵扯,便铺天盖地的涌来,淹没了所有的知觉。
莫愁闭上眼睛,沉重的呼了一口气。
三岁那年的那一天,小小的莫愁正抬头研究着树上的知了,娘亲微笑的看着小莫愁,微笑和从树缝里洒下的阳光让小莫愁觉得很温暖。
“娘亲,你笑起来真好看。”莫愁一转身,扑进娘亲的怀里,撒娇着。娘亲真的很少会笑的,小莫愁为这一个微笑,小小的心里满是兴奋。
“乖女儿,娘亲觉得这样真好。”娘亲用着小莫愁听不懂的语气说着,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
爹爹,带着刚刚练完剑的哥哥,不知从哪里过来,脸上也是激动万分,他温柔的喊着娘亲的小名,“琪儿,你笑了。”
莫愁听得声音,扑进爹爹的怀里,爹爹抱着小莫愁,径直走向娘亲。
“夫君,”娘亲叫着爹爹,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便轻松了。我们是一家人啊。
爹爹愣在那里,自从入了这个门,琪儿一直没有喊过自己夫君。小莫愁疑惑的发现爹爹把自己放了下来。
“琪儿,你终于喊我夫君了。”爹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抱起娘亲转圈,两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
“爹爹,我也要玩转圈。”小莫愁看着两人,小声道。
一旁的哥哥懂事的牵了小莫愁的手,“莫愁乖。哥哥抱你转圈。我们走吧。”莫愁跟着哥哥走了,回头看见,他们还在紧紧的抱在一起。
三岁时,能不能记得什么事呢?莫愁清楚的记得那天的事,阳光十分温暖。
十岁的莫愁,学着瑟,累了:“娘亲,我累了。能不能休息一下。”
还未等娘亲开口,一旁的父亲道:“你娘最拿手的就是瑟了,要不是你娘亲非要自己教你,我还不想让她这么累呢。你还嫌累了。”
“我知道了。现在就练。”小莫愁心里酸酸的,小声加了一句,“爹爹,你就知道心疼娘亲,我也很累呢。”
“算了,别让她这么累了。休息一下再弹吧。”娘亲抚着莫愁的头,“这孩子很听话了,累了歇歇。”
莫愁欢笑着,放松了精神,“还是娘亲疼我。”
爹爹笑道:“算了,我也不留在这里了。等一会,小丫头说累了,又该说我不疼她了。”
涌上的记忆越来越像短暂的图片闪过。
那一天,还在继续弹奏的莫愁,听到了兵乓的纷乱脚步声。瑟声停了。
“怎么了?”莫愁走出去偷看。
“今天就处斩,怎么会这样?我夫君他怎么可能去刺杀太子?”娘亲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慌乱。
血红的血,滴落,染红了衣服,染红了青色的玉环。
“娘亲不信你爹会这么做。既然救不了他,娘亲愿意陪他一起走。你们要答应娘亲照顾好自己,不要忘了我们。”娘亲的脸上尽是决绝,可是眼底分明全是不舍:“快走!”
“哥哥,哥哥。”莫愁哭着叫着她仅剩的亲人,可是哥哥被人带走了。
“哟,小丫头长的不错嘛。会什么?”
我要保存自己,莫愁暗暗想着,至少成为最红的歌姬后,就不能由着别人胡来吧。
“我会弹瑟。”弹完一曲《白雪》,莫愁冷冷的看着眼前吃惊的若干人,抿起了嘴角。
从此,倚翠楼有了一位歌姬,莫愁,千金难买一笑。
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打湿了干燥的土地。
“莫愁,莫愁。”是谁的声音?温暖的像三岁那年的阳光。
“莫愁,莫愁。”睁开沉重的眼皮,莫愁看到了慕容靖皱着眉,担心满溢脸上。他很担心自己,如烟,霍毓,他们很担心自己。
轻笑了一声,莫愁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幸好还有你们。”
“莫愁姐姐,你怎么了?”如烟乖巧的上来握住莫愁的手,看着她满脸泪痕:“你可以说给我们听得。这样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没什么,想到了以前的事而已。害你们担心了。”莫愁又是勾起嘴角。
慕容靖轻轻的用大手蹭了蹭莫愁的脸,擦掉了她的泪,想出言安慰,可喉咙里似乎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说:“我们回去吧。”
莫愁轻言道:“嗯,天都快黑了。”
我一直感激与你们的相遇。一直以来一个人承担,真的好累。身在倚翠楼,不知如何找到哥哥,不知怎么查找陷害爹的人,就算建立了关系网,可是仍旧完全无能为力。而有些事是根本忘不掉的,每夜都会在梦中重现。莫愁摸了摸那个玉环,却立刻像被烫伤一样又松开手。
再问莫愁会是最伤心的吧。慕容靖叹了口气,她总是把心事藏在心里,不想让别人担心,可是这样我还是会担心的:“走吧。”
回到倚翠楼,慕容靖把莫愁拥入怀里,“傻丫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莫愁沉浸在此时的温暖里,久久没有出声。
“等到了年底,我会去和父母说纳你的事。到时,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慕容靖这样安慰着莫愁,心里却是有些忐忑。一心想把莫愁当做自己的妻子,不过家里好像还有婚约。只是自己之前一直醉心武术,所以迟迟不曾完婚。
莫愁不知慕容靖的想法,也不曾问过他家里的事。可她心里却是微微苦笑,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根本不可能做慕容靖的妻子。能陪着他自己就很满足了。可是还能陪伴多久呢?一年?一个月?
倚翠楼的人有什么下场,自己再清楚不过。或年长色衰,嫁给商人做妻子。因为重农轻商,商人地位低下,才会娶这样的妻子。或等到年长,拥有足够的实力后,转身当老鸨。最凄惨的莫过于流落街头,往往最后只能行乞为生。
凭借着一身才艺,所以直到现在才没有卖身,可是仅凭这样又能抵挡多久呢?更何况,爹娘的血债一定要偿还。莫愁低下头,在心里忍不住的苦笑,这么甜蜜的日子让人难以抵抗。但是与他在一起有多么甜蜜,夜里独处便有多么难过。饮鸩止渴,也不过如此……
回家途中,如烟忍不住道:“毓哥哥,莫愁姐姐看起来好可怜。”
霍毓漫不经心的说道:“那里的人谁没有故事,可照样还是必须在人前笑得开心。”
第二天,如烟的脸上仍有掩饰不住的低落。霍毓见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提起莫愁的事。
“小烟,我们今天去吃新出的芝麻饼吧。我最近找到一家手艺不错的。”
如烟低着头,只是“哦”了一声。
等买到了芝麻饼,霍毓掂掂手里的分量:“我们给张七送些,就是我那个乞丐老友。”
如烟无精打采的应了。霍毓想说些什么,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如烟才闷闷不乐道:“毓哥哥,我们今天去看莫愁姐姐。”
霍毓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如烟,她肯定不想我们可怜她的,也不是想让我们因此去找她。”
还没说完,如烟打断了他,急急道:“毓哥哥,我不是因这去找她的。”
摸了摸如烟的脑袋,霍毓说:“我知道。不过,慕容大哥现在应该在她那里。我们现在去会打扰他们。你如果真有心,我们明天再去吧。”
如烟听了霍毓的话后,沉默了一会,才点点头。
等到了上次地方,张七见霍毓送来芝麻饼,笑道:“哟,还想到我了。你们吃没?”
霍毓耸耸肩,给如烟一个,自己拿了一个,剩下的都给了张七。如烟没什心情说话了,接过芝麻饼,低了头,看着地上的小生物们忙忙碌碌的活着,慢慢发呆。
张七低声道:“你也太宠她了。”
霍毓闷声道:“虽然我问你了莫愁的事情,但这也不代表什么。”
张七嘿嘿一笑,道:“这还不代表什么?”
霍毓素知张七说话不羁,也不搭理他。
沉默了一下,张七又道:“总有一天,她得长大,你能护她一辈子?倒不如让她早些知道点事情,免得以后可能还会埋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