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一定是悲剧（1 / 1）
两个人结了帐往外走的时候，宋唯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拍宁晗：“那个关昕是……阿嚏！”
宁晗看了一眼只穿了一件短袖的某人，从包里翻出件外套给她披上：“她是我的责编介绍认识的，说看了我的画觉得很有意思，然后就签了。”
宋唯一跳一跳地走在他旁边，把袖子揪到前面打上结：“没那么简单吧？”
宁晗笑着看她：“那你觉得呢？”
宋唯晃晃脑袋：“我不知道。”
“她有男朋友的，你别瞎猜。”
宋唯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能说服你把那些画拿出来，很难得。”
“嗯，本来我是想带进棺材里去的呢，这下好了，都曝光了。”宁晗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闲闲地笑，眼神柔软，“不过也是好事，要不是这样我到死都不会有勇气拿给你看的。”
“又胡说了，年纪轻轻地什么死不死的。”
宁晗煞有介事地伸出巴掌数了数：“对哦，才二十四呢，我怎么感觉已经老了一样。”
天黑得很彻底，抬头是看不见星星的，夜空被高楼大厦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像一小块墨色的布孤单地悬挂着，笼罩着这个喧闹的城市。街上的路灯昏黄，透过绿化带里歪歪扭扭的树枝投在路面上，斑驳的光影让人无端生出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你可是要给女孩子画故事的呀，心态这么沧桑怎么行……”
宁晗站在一大片阴影里，有小小的光斑落在他眼角：“你看过我的故事了？”
“嗯，等签名的时候翻了一半。”
“我可以向你讨个书评吗？”
宋唯埋下头，拉了拉衣服：“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是悲剧呢……”
“悲剧？”
“你的主人公都没有在一起，不管经历多少怎么努力哪怕最后误会都消除了，还是会分开，”宋唯抬头往前走了几步，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
宁晗笑了：“不在一起，不一定就是悲剧吧？”
“什么？”
“爱情有很多表现形式的啊，相濡以沫，或是相忘于江湖。前者可能会被油盐酱醋磨灭，后者可能被珍藏很久，所以，不能简单判定那是喜剧这是悲剧，不是吗？”
宋唯想起他的画，黑白色，平静淡漠，没有大喜大悲，即便是最后的分别，也是阳光笼罩着的盛夏场景，葱郁蓬勃中的决然转身更像是启程走向另一段旅程。
“你这么文艺我有点儿起鸡皮疙瘩了……”
“那应该是冷的吧？”
宋唯笑着跑上前拉过他胳膊一起撒腿飞奔：“那就跑吧！跑起来就不冷了！哈哈！”
宁晗被她拽得一个踉跄，胳膊上使劲儿拉着不让她跑太快：“刚吃完饭呢，你在这儿得阑尾炎我会被钟云揍的。”
“他敢揍你我就揍他！哼哼！”
“荣幸之至啊！”宁晗看她握着小拳头耍狠的样子，笑弯了腰。
第二天白天宁晗说要闭门画画，好把晚上的时间腾出来去看演唱会，宋唯只好一个人去逛城隍庙，一路走一路吃得不亦乐乎，绕到庙门口的时候看见很多求签的人，便也买了票混进去，站在旁边对着金光灿灿的大佛望了望，抱着胳膊想自己有没有什么要求的。排队求签的人都快走了十拨了，宋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掏出手机给钟云打电话。
“你那儿忙吗？”
“吃午饭呢，怎么了？”
“没事儿，在城隍庙求签呢，不过不知道求什么。”
那边笑起来：“求姻缘吧。”
“呸。”宋唯笑着往外走，听见那边有人说日语，宁晗回了几句。
“我还不知道你会日语呢……回来教我吧？”
“理由？”
“那样以后看日剧就不用等字幕了。”
“……宋唯你真有追求。”
“一般般吧。”宋唯呵呵地笑了会儿，“你要不要礼物？我挑了很久，眼都挑花了。”
“不用，把你自己完完整整地给我带回来就行了。”
“那可是你说的……不过我坚持要礼物，随便什么，树叶子都行。”
“你要树叶子人家还不一定给呢，那属于国有财产。”
“我这下知道老板为什么带你去签合同了。”
“……为什么？”
“能扯。”
“……”
晚上宋唯去画廊等宁晗，关昕正在和客人谈生意，宋唯坐在旁边翻杂志，有意无意地听了一会儿，等客人走后凑上去帮她整理文件：“画廊还会卖画吗？”
“当然啦，这是主要收入来源。”
“唔，那宁晗的画要价高吗？”
“素描一般，手绘稍微高一点……毕竟是新人，漫画那边也不能放，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弄出风格。”关昕笑着看她，指了指旁边的墙：“不过很多人想买那个系列的画——关于Ｖ的那些——出价很高，不过宁晗坚持不肯卖。”
宋唯不知道该说啥，低头讷讷道：“要是卖了……那他就不是宁晗了……”
“嗯，那也是我看中他的原因，有故事，而且重感情，这样的人画出来的东西才好看。”
宋唯扭头看了眼那些画，笑了笑：“他真的很好。”
“一个男人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被一个女人说是好人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唯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关昕拍拍她胳膊：“开玩笑啦，看你急得。”
话音未落宁晗推门进来：“我没迟到吧？”
“再晚点儿就来不及了！”宋唯抓起包推他出门。
宁晗回头冲关昕抱歉地笑笑：“麻烦你了昕姐，要不没事儿的话就早点儿回去吧……”
“没事儿，你们去吧，玩的开心！”
“嗯嗯，昕姐再见！”
两个人赶到体育馆时演唱会已经开始了，摸黑找到座位，宁晗还没安顿好自己的屁股就听见宋唯尖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跳，十足的追星少女状。宁晗靠在座位上左右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开始几首歌都是快节奏的缘故，不论男女老少都站着，一脸兴奋地跟唱。
宋唯见他大爷状坐着，不满地拉他起来：“拜托这是演唱会不是音乐会！起来啦起来！”
宁晗笑着看宋唯蹦蹦跳跳，忽然想起来初中时很是喜欢过一阵摇滚，买了Guns N’ Roses的唱片回来在客厅里放到最大声，然后满屋子的乱蹦，被左右邻居投诉过很多次，害得楼下奶奶每次见他都会皱着眉头嗔一句猴孩子。
快歌过去之后便是旋律渐渐柔和下来，宋唯跟着人群坐下，安安静静地摇着荧光棒，□□部分会轻轻哼几句。
《Flying without wings》的前奏响起来时，宋唯转头靠近宁晗的耳朵说：“这是我最爱的歌。”
馆内杂音有些大，宋唯不得不用喊的，宁晗感觉到热气拂过自己耳边，条件反射转头，对上她因为期待而变得亮亮的眼睛和兴奋泛红的脸颊。
“你喜欢吗？”她问。
宁晗看着她，忽然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翘起的嘴角：“喜欢。”
舞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来，人群例行欢呼，宋唯被惊醒一般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又转过来看他。宁晗笑笑，伸手按着她的头扭过去：“听歌啊，看我干嘛。”
“You're flying without wings
So impossible as it may seem
You've got to fight for every dream
'Cause who's to know
Which one you let go
Would have made you complete
……”
最后一首歌，所有人都站起来跳跃叫喊，在彩带四处飘舞，激情淹没了所有人的狂欢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泣不成声，旁边的男孩子悬在空中犹豫良久的胳膊，最终还是没有圈上女孩的肩膀。
散场音乐响起，宁晗拉着抽抽噎噎的宋唯往外走：“多大的人了呀动不动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
“别哭了啊，出去被冷风一吹眼睛该肿了。”
“……”
“不就是亲你一下嘛，这么大反应……”
“我不是因为这个……”
“终于能开口了，说说，那是因为什么？”
“……歌太感人了。”
“……我怎么这么信呢。”
宋唯不说话了，挣脱他的手自己跟着人群往前走，到地铁站时宋唯转过来埋着头闷闷开口：“你回去吧，我坐地铁回酒店，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宁晗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身离开。
宋唯看他慢慢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没有回头。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哭的。
我需要你放手命令你离开，所以你乖乖放手静静离开。
即使你说喜欢，即使你的眼神里的舍不得让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宁晗，他们说我们很像。
其实你比我固执得多。
也比我狠心得多。
回到酒店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胡乱洗了澡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宋唯迷迷糊糊地去床头柜上摸手机，不是熟悉的触感，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酒店，起身等了一会儿，理智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手机在包里，包在门口的衣架上。
光着脚去拿手机，刚打开就接到钟云的电话：“你在哪儿？”
“酒店啊……怎么了？”
“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吓死了……”
宋唯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去，一觉睡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啊。
“我昨天晚上看演唱会来着，折腾大发了……”
“估计也是，那你赶紧吃点儿东西吧，睡这么久还没饿昏过去真幸运。”
宋唯无视了他的吐槽：“你找我干嘛？”
“对了，是这样，合同签完了，但是合作方非要请我们去北海道玩一圈，老板推辞不掉，所以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回去。”
宋唯拿着电话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扒拉自己鸟窝一样的头发：“好事儿啊，记得多拍点儿照片，公费旅游果断不能浪费。”
“哼，你就这么不想我回去啊？”
宋唯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脸之间，伸手去挤牙膏：“想啊，但是我哪儿有北海道好看啊，所以呢，这也是为了你的审美着想啊哈哈哈……”
“不好笑。”
“好嘛，那我也在上海多呆几天，这下扯平了吧？你不用心存愧疚了，放心玩儿去吧！”
“我想想……这个交易不划算啊，你还有宁晗陪着，我这儿谁都没有啊……”
想起宁晗，宋唯愣了愣，被那边一叠声的喊才回过神来。
“没事儿，习惯性走神。那你先忙着，我填肚子去，晚些再联系。”
“嗯，多吃点儿。”
挂了电话才看见宁晗的信息：“明天下午没事儿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发送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前。
宋唯撇撇嘴，命运啊命运，要不是钟云我明天早上就飞走了呀。
按下回复：“去哪儿？”
洗完脸的时候手机响起来：“去看我奶奶。”
宋唯心一跳，抱着手机呆了会儿才回过去：“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画廊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