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个人的旅行（1 / 1）
本来机票酒店出游路线都计划好了，到出发前一天钟云接到老板通知陪他去东京参加一个什么劳什子发布会，只来得及回来收拾下换洗衣服就要去机场。
宋唯蹲在旁边帮他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去床头柜子里把胃药拿过来……你说去几天来着？”
“一个星期。”
“什么发布会要这么长时间啊……”
“好像要顺便签个合同。”钟云把药递给她。
宋唯打开看了一下：“记得早晚都要吃，这药停了就没用了。你的袜子呢？”
钟云拉开抽屉翻出两双团起来塞进箱子里：“对不起，说好陪你去上海的。”
“没事啦，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了。”
“要不你一个人去？”
“一个人旅游有什么意思……”
“我是说宁晗的画廊。”
宋唯最后检查了一遍，拉上拉锁：“再说吧……好了走吧走吧别让人家等了……”
钟云一边被她推着往门外走一边叮嘱：“我不在家你别拿垃圾食品糊弄自己晚上别熬夜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没事儿也要给我打电话……”
宋唯笑道：“不就出个差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我还没和你分开这么久过呢……”
宋唯推他的手停了停，又笑着去戳他的脸：“那就早点儿回来，给我带礼物。”
钟云还想说什么，被宋唯连人带话一下子关在了门外。
背靠着门坐下来，抱着膝盖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脚步声渐远，电梯到达“叮”的一声后里外都恢复一片寂静。
宋唯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心里慢慢涌上来的失落压回去，起身上网退票，然后重新规划一个人的旅行路线。周庄还是不去了吧，那个地方是留着跟爱人一起手牵手走过的，不能形单影只地亵渎了去。摩天轮是要和他一起坐的，留着下一次好了。标准间换成单人间，租车就不必了，自己两条腿就够用了……
整理到最后宋唯烦躁起来，摔了鼠标扑到床上扯自己的头发。大学四年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儿过好多回了，车票行李路线和各种杂事打理起来可以说是十分熟练，说走就走自得其乐，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手忙脚乱心不在焉。
旅行这种事，两个人和一个人太不一样了。
宋唯翻出手机，打上几个字：“你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太不矜持了……删了几个字，再加上几个，最后还是没发出去，合上手机把头埋在枕头里蹭了会儿，宋唯心情莫名好起来。
分开旅行罢了，我去帮你收拾干净，怎么样？
宋唯没有告诉宁晗自己会去上海，早上到达之后先去浦东溜达了一圈，傍晚的时候才到莫干山路，找到宁晗发给自己的地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画廊不大，简单的黑白色设计大气利落，作品和灯光的角度配合巧妙不失精致，宋唯放轻脚步沿着墙壁往里走，右转两次之后看见了显眼却不突兀的“NH“标志。宋唯抿嘴笑笑，正准备走近去看，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您好。”
宋唯转身，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气质成熟很多的女性，黑色的直发散在肩上，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外面披着水青色的开衫，眉眼淡淡地冲自己微笑，宋唯脑中的“江南女子”的概念一下子就立体起来。
“额，您好。您是这家画廊的主人吗？”
“是的。”她见宋唯指着背后的墙眼神犹疑，便笑道，“宁晗是签约画家，不负责画廊的经营。”
宋唯点点头：“我都不知道他会手绘哎……那您是他的投资人？”
“或者说合作伙伴更恰当一些。”她笑意扩散到眼角，伸手过来，“宋唯，对吧？我叫关昕。”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关昕笑笑：“不知道你的话怕是没资格站在这间画廊里的。”
“……什么意思？”
“就想……你想买一本书，总得知道这本书的主题吧？”
宋唯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关昕笑笑，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宁晗待会儿在旁边书店有一场签书会，还有十分钟吧，你要不要先去找他？”
“签书会？”
“嗯，他的漫画集。下楼右转大概两百米就到了。要不你在这儿等他签完回来也行。”
“什么时候结束？”
“两个小时左右吧。”
宋唯看了眼时间，冲关昕笑笑：“那我去看看好了。”
签书会在那个书店二层的大厅，宋唯进去的时候还没开始，但是排的队已经一路蜿蜒到了大门口。展柜上堆着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宁晗的漫画集了吧，宋唯拿过一本，封面上是他的笔名，漫画风格的楷体：维度，下面是简笔勾勒的夸张笑脸，其他再无任何颜色和装饰。衣服也黑白画廊也黑白连书也是黑白的，宋唯吐吐舌头，谁说自己固执来着，这个人对黑白简直是执着到了一定境界。宋唯想起那时候问他为什么取了这个古怪的笔名，他只笑不说话，这会儿听旁边排着队的女孩子一口一个“维维”，直起鸡皮疙瘩。
“你是排队还是？”后面的人拍拍她，宋唯这才意识到自己站的地方有点儿尴尬，便拿了书跑去付了款，然后站进队伍里。
其实一直看不来漫画，大概是脑回路不够多，接受不了那么丰富庞杂的信息，往往翻不到两页便头昏脑胀地放弃，不过宁晗的画风很对自己胃口，线条柔软，颜色也只有黑白，台词简单但是值得品味，宋唯一边翻着一边随队伍往前移动，书看到一半时也终于挪到了二楼。
前面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宋唯站在楼梯口就可以看到宁晗的侧面，大半年不见，好像又瘦了一点，不过脸色比去年好很多，头发长了些，埋头签名的时候刘海会落下来盖住眼睛，抬头的时候习惯性偏一下头甩到旁边去，然后对面前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笑笑，眼神温暖。
排在她前面的女孩子拿到签名欢欢喜喜地跑走了，宋唯上前一步把书递给他，看着他还没出口的“你好”在抬头之后生生地吞回肚子里，抿嘴笑笑：“签名啊，愣着干嘛？”
宁晗翻开扉页，黑色的马克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只写下了“维度”两个字。
宋唯不满意，拿食指去点了点：“刚刚还给别人写了to呢，我也要。我叫宋唯，宋朝的宋，唯一的唯。”
宁晗抬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一边写一边轻轻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宋唯装作没听到，拿回书转身走开，听见后面的女孩子大声喊：“维维你好帅！”脚下一个踉跄，然后隐约听到某个熟悉的笑声，回头瞪他发现那人又是一本正经的工作状态了，只好收回眼神恨恨地下楼。
拿着书回到画廊的时候关昕正在和顾客聊生意，见她回来示意她去里面坐，过了会儿端着杯咖啡过来：“见到了？”
“嗯。”
“心情不好？”
宋唯抬头看了她一眼，摩挲着书的封面点点头：“我觉得我挺自私的。他开画廊，他会手绘，他出版画集，他办签书会，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厢情愿地占着他生命里的一席之地而已，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不……”
“或许他现在这种状态才是最好的，我根本没有必要去改变什么。那个小王子，只是我一个人的小王子，他当维度就足够了吧。”
关昕不说话，忽而笑道：“你们俩真像。”
宋唯抬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自我怀疑和否定——简直一模一样。”
宋唯正准备说什么，手机铃声大作，接起来是钟云的声音：“你去上海了？”
“嗯。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后天大概就能结束。”
宋唯起身走到墙边看画：“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比家里冷一点儿，还好你先见之明给我多带了外套。”
“那是，你也不看我是谁……药吃了吗？”
“吃了。”
宋唯埋下头扯着自己的衣角：“钟云啊……”
“嗯？怎么了？”
“呵呵没啥，回来再跟你说。”
那边笑起来：“你一卖关子我就胆战心惊的。闯祸了吧？”
“去你的。”宋唯扭头看见关昕眯着眼盯着自己，心一跳便匆匆挂了电话。
“你男朋友？”
“嗯。”
关昕走过来和她并排站着，指着墙上的NH问她：“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吗？”
宋唯扭头看她，眼神疑惑。
“你凑近了看，看画下面的文字。”
宋唯低头去找，果然每一幅画下面都会有一行字，长短不一。
一幅街道风景下面写着：“路上的砖头不平，昨晚下的雨积成水坑，V喜欢一步踩进一个，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
一张画上只有一只猫：“我给她东西吃，她过了很久才敢靠过来，吃一口就要抬头看我一眼，很警觉，像V上课偷吃零食一样。
一双闭着的流泪的眼睛：“昨天晚上梦到V哭，梦是反的，她一定很幸福。”
……
看到最后宋唯蹲下去抱着自己膝盖叹气，闷闷地开口道：“怎么办……”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他把这些东西挂出来给别人看，他先开始一直不答应，但是从北京回来之后改变了主意，”关昕走过去摸摸她头发，“他能拿出来，说明已经做好放手的准备了，现在只缺少一个把他自己解放出来的机会。”
“机会？”
“嗯，他的心结还在你身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你应该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期待时间给我们答案了。”
宋唯正准备开口，画廊的门被推开了，宁晗看见她笑笑：“昕姐也在啊？”
关昕抬起手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提前关门吧，我请你们俩吃饭。”
宁晗点点头，宋唯也不好推拒，跟着他们出门。
饭吃到一半关昕被一个电话叫走，留下宋唯和宁晗两个人相对无言。
“那个……”宋唯在脑子里筛选了一下堆积成山的问题，把嘴里的青菜嚼吧嚼吧咽下去，“我本来是想和钟云一起来的，但是他临时出差了，所以……”
钟云笑了笑，往她碗里补了点儿汤：“你这次有几天假？”
“十天。怎么了？”
“明天有westlife的演唱会，要不要一起去看？”
宋唯欢呼起来：“当然要去！”眉飞色舞了一会儿眼神又黯淡下去，“可惜是告别演唱会……为什么要解散呢……”
“总是要结束的啊，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
宁晗看着她笑笑：“因为人会死啊。”
宋唯抱着胳膊作恶寒状：“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宁晗笑容渐渐放大，仿佛宋唯这个反应正合了他的心意。宋唯嫌恶地指指他的碗：“快吃啦，吃完送我回去，我不知道我住的酒店在哪儿。”
“不会连名字都不知道吧？”
“你当我白痴啊？懒得查路线而已。”
“你是不利用我一下不甘心吧？”
“Bin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