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可不可以后悔（1 / 1）
生活变成了很多习惯结合而成的有机体，习惯早起喝一杯果汁，习惯喝咖啡加两袋糖一杯奶，习惯边走路边哼自创的旋律，习惯洗衣服之前泡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习惯关电脑之前换个桌面然后第二天被自己吓一跳，习惯对自己说一声晚安再闭上眼睛。
就算环境变化了那些习惯还是会被自己原封不动地移植过来，偶尔遇到不可抗因素像楼下的超市没有喜欢的那种牌子的咖啡或是经常去的那家小吃店关门了之类，宋唯也不会太失落，丢掉或者改变一个习惯对她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一件事。
看似执着，却又有太多的不在乎。
果果这样评价她的时候宋唯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在乎啊，在乎又能怎么样？紧抓着不放是忠于内心的矫情仪式，我不过是选择适应现实。”
但是，适应性再强，那也是有极限的。
宋唯第四次在宁晗裤子口袋里摸出香烟时终于没办法说服自己扔掉了事了，气冲冲地拎着盒子去敲他房门，敲了两次没回应，宋唯直接踹开门进去。
宁晗戴着耳机，看她把香烟摔到他面前，停下笔抬头看她，眼神迷茫。
宋唯一手摘下他耳机：“你才多大年纪啊就抽这玩意儿？嫌命长啊？”
“这个不伤肺的。”
“不伤肺也不行，我看着难受。以后再让我看见一回你就别在这儿住了。”
“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我没在家抽……”
“我说了我看着难受！”宋唯闭着眼睛喊，声音有些发颤。
宁晗站起身来拉拉她袖子：“好啦我不抽了。”
宋唯埋着头走到桌子旁坐下：“我做的早饭你为什么都不吃就出门？”
“我从来不吃早饭的。”
“以后我叫你起床，看着你吃完了再走。”
“……好。”
“上个周末为什么两天都没回来还关机？”
“对不起。”
“以后不回来的话要通知我。”
“好。”
“昨天晚上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以后不要和穿成那样的人在一起了。”
“好。”
“宁晗。”
“嗯？”
宋唯站起身看进那双墨色的眸子：“你为什么不反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凌晨画画上午要睡觉没法儿吃早饭，为什么不告诉我上个周末是你奶奶的忌日为什么不解释那个女孩子是你的模特你们只是一起工作？你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
他笑笑，眉眼浅淡：“你不是都知道吗……”
宋唯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明天我要加班，可能会晚点回来。”
“嗯，早点休息。”
总有人开玩笑或是很认真地跟宋唯说：“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啊？还是老样子。”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只好呵呵地笑。
生活按照自己安排好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前进时，总会产生一种自我中心的错觉，你没怎么变，但是你所不知道的别人的世界可能已经千山万水天翻地覆，所以，当别人绕了好几条弯道来和你相遇时，可能已经是满身的风霜。
这种感觉很不好，宋唯想，非常不好。
就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长跑的最后一圈准备冲刺，只有自己还在慢吞吞地系鞋带。
被全世界放弃了一样。
晚上说是要加班，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紧要的工作，只是新季度的选题角度都颇诡异，钟云每天都要跟设计组开无数个小会，然后自己再一个人钻研到晚上□□点。宋唯不忍心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下了班便抱着笔记本去他对面坐着，算是一种精神上的“同舟共济”。
“我们这样好像学生情侣啊，一起上自习神马的……”
“你有经验？”钟云敲着键盘聚精会神。
“当然没有，说实话我可讨厌那些一起上自习的了，要谈恋爱钻小树林不就行了，非得人模狗样地坐教室里，还老腻腻歪歪的，打扰别人学习。”
钟云笑起来：“当着人面才有意思啊，酸死你们这些有得看没得吃的。”
宋唯伸手去掐他：“看来你也是那些讨人厌的其中之一啊！看我替天行道！”
“哎哎别捣乱，我修图呢……啊啊啊错了……”
宋唯幸灾乐祸地收回手，钟云凑过来看她屏幕：“漫画？看这个干吗？”
“那个，我才知道宁晗现在是签约漫画家，想找些他的作品来看……以前都没有关注过……”
钟云撇撇嘴：“对我都没这么上心……”
“谁说的！”宋唯起身过去给他揉肩膀，“哪个这么没眼力见儿的歪曲事实，看我不揍他。”
钟云拉过她手把人拽进怀里，贴上去就是一个法式深吻，满意的听到喘不上气的呜咽声，钟云松开怀里人，亲了亲她鼻尖：“怎么还是不会换气啊？”
“你又没教我！”
“哦，那现在来教吧……”
“唔……”
加班结束，一出电梯宋唯就看见一楼大厅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宁晗？”
好像是听见了声音，他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宋唯握着钟云的手心有些出汗：“你怎么在这儿？”
“下雨了，我怕你没带伞。”
钟云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宋唯的手，向对面的人笑得礼貌：“谢谢你了，反正我要送她回去的，一起吧？”
宁晗眼神飘过来，带着一层雾气：“好啊。”
宋唯走在钟云后面半步，埋着头想当时宁晗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好像是晚自习结束，她和往常一样留到最后一个收齐了所有人的作业才出教室，却看见他站在楼梯拐角处的阴影里。
“下雨了，我怕你没带伞。”神色应该没有现在这么淡定，明明慌乱还强作镇定，语速很快不敢看她，脸颊上扶着一层可疑的红晕，短短的头发还撑着几滴雨珠，把叠得很整齐的伞塞给她之后转身就要跑，还是自己叫住他的吧？
“一起走吧！”她发誓自己只是看雨下得太大了怕他感冒而已。
不到五百米的路程，被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半个小时，到家后妈妈看怪物似的看着不断傻笑的自己埋怨：“不是带伞了吗怎么淋成这样……去去去赶紧去洗澡……”
宋唯乖乖去拿衣服，想到那个只剩三分之一没被淋湿的人，笑弯了眼。
周董的歌词总是能写到人心里：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下到停车场，宋唯坐上副驾驶座，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擦了擦挡风玻璃：“纸巾没了，明天记着买一包放进去。”
“家里还有呢，上次大减价你买了好多，我一个人不知道要用到什么时候……”
宋唯埋着头在置物柜里摸索：“总会用完的……啊肚子好饿，有啥吃的不……”
“没了，你囤积的薯片早就吃完了，明天再买吧。现在……”钟云看了看时间，“还早，要不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宋唯扭头问后座的宁晗：“你说呢？”
“我出来之前煮了点儿面，回去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说完冲后视镜里的钟云笑笑。
“那正好，”宋唯若有所思地回头，拍拍钟云的胳膊，“你胃不好就不要吃面了，我给你下点儿饺子哈。”
“嗯，”钟云转头揉她头发，“随你。”
到家之后宁晗就进了房间，门上挂着的“闲人勿进”的牌子随着门被“砰”地一声甩上晃了几晃，掉在地上。
钟云走过去拾起来挂好，看了看：“闲人？你吗？”
“不是，果果那丫头每次来门都不敲就往里冲，好几次撞到宁晗换衣服，所以……”
宋唯走进厨房开了电磁炉热面，又指挥钟云：“你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别的饭菜啊什么的，拿出来热一下。”
“有条鱼……还有碗汤……”
“鱼就算了，晚上不能吃得太油腻。”
钟云把汤放进微波炉，又拿了个番茄出来啃，看见宁晗拿着睡衣和毛巾出来，一言不发径直进了卫生间，走到宋唯身后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他这样针对我会不会让你为难？”
“你多心啦，他哪有针对你。”
“宋唯，你一说谎就会摸头发。”
“好吧，我知道，但是没有为难。你问问自己，我在他面前对你不自然过吗？”
钟云点点头，看见锅里面汤沸腾起来，伸手拿了碗递过去：“唔，那他对你来说到底是……”
卫生间门被拉开，宁晗滴滴答答走出来：“有空帮我吹头发吗？”
钟云扭头瞪宋唯：“你帮他吹头发？”
宋唯吞了下口水，低头对手指：“……每天。”
钟云做了个深呼吸，朝他走过去：“她没空，我帮你吹吧。”
宁晗不说话，宋唯小心翼翼地帮忙解围：“那什么，钟云他有发型师资格证的，你放心。”
钟云愣了一下，把吹风机拿出来：“你怎么知道？”
“在你卧室里看到的，哈哈看不出来你很有才呀……”
宁晗眯了眯眼，抱着胳膊在椅子上坐下：“有劳了。”
“不用客气。”
送钟云走得时候雨已经停了，宋唯洗漱完之后爬上床，想了想又下去把窗帘拉开，窝在被子里看着窗外发呆。
夜总是很静的，天空是纯净的黑色，对面房子里有几扇窗户仍然有亮光透出来，眯眼看的话有几分像星星，偶尔有听不清来源的声音传过来，也被距离柔化了，轻轻的一声，像是空气打了个喷嚏。快睡着的时候听见敲门声，宋唯被吓了一跳：“谁？”
“我啦，还可能是谁？”
“门没锁……”宋唯看着那个白色的人影闪进来，“怎么了？”
宁晗抱着枕头爬到她旁边躺下，不说话。
“哥们儿，男女授受不亲啊喂。”
“隔着被子呢……”鼻音很重。
“你还真实诚。”宋唯想了想，伸手去摸他额头，“你感冒了？”
宁晗把她手拉下来放在脸下面垫着：“没有，鼻炎犯了。”
“吃药了没。”
宁晗摇摇头，拉着的手忽然被抽开，睁眼发现她下了床在柜子里倒腾，半晌翻出个小罐子：“我妈给我的，她每次鼻子塞了就闻这个，嗅一下就好了，你试试看。”
宁晗拿过来放在鼻子底下，看见她趿拉着鞋往外走，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杯热水：“还是吃点儿药吧，万一是感冒再吃就晚了。”
吃完药宋唯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子砸在宁晗身上，然后自己滚进被子里躺好：“看什么看，盖上啊，不会还要我帮你铺上吧？”
“宋唯你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我又不是圣母。”
“那你对我和钟云哪个好一点？”
宋唯扭头看窗外：“你们不一样。”
宁晗不说话，只伸手碰了碰她眼角的痣：“原来就有吗？以前都没发现……”
“去年才长出来的……宁晗你如果动手动脚我会把你踹下去的我说到做到。”
他笑笑，缩回手低声道：“晚安。”
“嗯，晚安。”
宋唯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耳边有个声音说：“怎么办，我后悔了……”
这个人还说梦话呢，怪毛病真多，她这样想着，下一秒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