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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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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若水凝视了李谷陵许久,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李谷陵奇道:“先生为何叹气?”

段若水微微摇头,笑道:“心中有些事情。”他心里想的是,不料此时此地遇到李谷陵这样的年轻人,脑子灵活伶俐,于经商一道极具天赋,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段若水不是从前的段若水了,若是放在从前,李谷陵遇上了段若水,注定要在江湖上有一番不小的作为。即便是此时,段若水已退出江湖,可身边有这样的人物相助,以苏州的那座小庄园作为本钱,要在民间成就一番事业,也绝非难事。

只是,段若水后半生已经注定要一事无成了。准确的说,已是不容许有所作为。

李谷陵当然猜不到段若水心中所想,隐隐感觉到这位先生平静的眼神和怡然的微笑背后,定然有着说不完的事。忽然,脑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心道:“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绝对是个非凡的人物,听他话中之意,隐约是有能力帮我找到杀害父亲的凶手,只是出于甚么缘由不便出手帮忙,或是一时有事不得其闲。若是错过了他,只怕我要遗憾终生了。不如暂时跟随他,慢慢找机会求他,反正九捕头已经死了,求九捕头出手帮忙的打算已然落空。”

于是说道:“既然先生说九捕头不在人世了,我此时成了无头苍蝇,浑身没了主意。不如为先生做几个月的车夫,难得有机会遇到先生这般高人,若不日夜在身边聆听教诲,求得真言,必遗憾终身。”

段若水岂能看不到他心中的主意,一笑道:“甚么聆听教诲之言,实在太客气了。只是段某自小体弱多病,不堪多劳,要委屈你做这等驱车之事,非是有所不敬。”心中想道:“李谷陵家中的大事,是民间的凶杀案件,既然以李谷陵的聪明伶俐,都解决不了,还要去请九捕头帮忙。如此看来,也不是寻常的杀人案件。寻常小事倒还罢了,既然不是小事,我便不能出手相助,此时更不能插手。且过些年月,待我托人帮他的忙好了。”

他只是自称段某,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号,于礼而言是很不应该,可段若水这个时候,刚被迫退出江湖,提出段家没几个时辰,心中确是很不愿意对人说出段若水这个名字。

李谷陵也不介意,拱手拜道:“原来先生姓段,李谷陵有礼。”

段若水歉意道:“谷陵兄弟莫要见怪,段某不久前有些变故,心中郁郁,不愿此时此地说出名字,失礼之处,万望包涵。我年岁比你长几年,不如你称我为段兄,我称你一声谷陵兄弟。”

李谷陵笑道:“那谷陵就不客气了。段兄看似淡定如山,可言语举止间也透露了些烦恼,小弟怎敢随意打听询问,让你多生不快。你我均非迂腐儒生,怎会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段若水笑道:“谷陵兄弟好厉害的眼神。我先前看到了一匹好马,我们去买下来。”

寻常的马,要价不过是十两银子左右。段若水看中的那匹好马要价却是两百两,当然还没有人买去。

李谷陵想不到这匹马要两百两银子,手执缰绳,故意端详着这马脸,道:“小弟不会相马,可段兄愿意花两百两银子高价买下的,必定是好马。”

段若水笑道:“何止是好马而已,万中选一的良驹。别说是两百两,便是两千两,也是物有所值。运气真是好,少点运气都遇不上。”

李谷陵听了吐吐舌头,道:“小弟凭着看古董的本领,赚了区区两百两银子,便扬扬得意。段兄大手笔,一出手便省了两千两。”

段若水只是微微一笑。

李谷陵牵着缰绳,两人出了马行。来到马行旁边的马车铺,挑了一辆最好最舒适的大车。段若水对这辆车很满意,车足够大,里面软榻、座椅、被褥等物一应俱全,都是上好的料子。洛阳真是个繁华的好地方,只要花得起银子,多好的东西都能买到。

李谷陵跳上御者位置,像模像样的扬一扬手中长鞭,笑道:“哈哈,此时才知鞭长莫及之意。段兄,此时才想起,小弟不会驾驭马车。”

段若水也笑道:“凡事都不是生来就会的。”

李谷陵道:“段兄之言有理,小弟现学现用、先用再学了。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

“辽东。”

“辽东?”李谷陵一怔。

“是的。”

李谷陵虽觉意外,却也不询问,道:“段兄,小弟如今这幅模样,害怕在洛阳城内碰上熟人,出城前避开大道如何?要耽搁些时候,好在路途遥远,不争这一时半会。”

段若水笑道:“正好我也是此意,我有的是时间,不必匆忙。”

李谷陵哈哈一笑。

段若水进了马车,摆好枕头锦被,头粘到枕头便睡着了。本是一个大忙人,这几日对付血雾楼和魔教,早已筋疲力尽,昨晚又是一夜未眠,此时顿然无事可做,无事可想,这一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方才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段若水收拾好被褥,收拾一下衣服头发,挑开窗帘看看天色,已是申时时分,又挑起车前的门帘。

李谷陵见他醒来,大笑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车内秋睡足,帘外日迟迟。”

段若水见他略改孔明之言吟出,也是一笑,道:“孔明高卧隆中,怀经天纬地之才,抱大展才能之志,抱膝笑待其人其时其势,这等超然姿态,令后人好生向往。初见老弟时,以为不过是个落魄的书生而已,如今看来,豪气得很。”

李谷陵闻言脸色欣喜,道:“那些读书人皆言道诸葛孔明是隐士,只因受刘豫州感动而出山相助,鞠躬尽瘁。段兄却说他本抱大展才能之志,抱膝笑待其人其时其势,此话深合我意。自古以来,读书人大多是只知熟读圣贤书,人云亦云,动辄引经据典,全无半点主意。才高八斗是书生,百无一用也是书生。小弟虽不才,但也从来看不起这些读书人。”

段若水笑道:“读书人分两种,第一种是为了功名而读书,纵有许多淡薄功名之辈,可读书的路子却脱不了束缚。”

李谷陵笑着接口道:“第二种读书人就是我们这种,读书是为了学到更多大本领。”

段若水微微叹口气道:“古往今来多少人为功名而读书,也是无奈,三百六十行,那一行没有无奈,不是人人都能做第二种读书人的。”

李谷陵明白段若水的意思,为了温饱,为了出人头地,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太多了。

段若水道:“其实我不算是读书人。”

李谷陵道:“腰上挂着柄宝剑,这样的文人雅士并非只有你一人,李太白就是。”

段若水本是说自己是江湖中人,直到李谷陵误会了他的意思,此时也不多做解释。

李谷陵哈哈一笑道:“可是那些读书人却厉害得很,谁都得罪他们不起。”

段若水笑道:“此话怎讲?”

李谷陵不答反问道:“古往今来最雄才大略、最有实力的人物是谁?”

“自然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帝。”

李谷陵道:“正是,可他却被那些读书人害惨了,背上千古骂名。《过秦论》说道,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又讥讽始皇帝道,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心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嘿嘿,骂得好狠。千百年来人人骂始皇帝暴虐成性,视之为暴君之首,即便是极力推崇他的功绩的人,也对暴虐一节不肯放过。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他得罪了读书人而已。”

段若水奇道:“此话怎讲?”

李谷陵笑道:“依小弟之见,始皇帝并不暴虐。至少跟其他绝大多数帝王比起来,不算暴虐。”

段若水更为惊讶。

“始皇帝‘坑儒’一事,坑杀儒生四百六十余人,此外并不出格之事。而那位皇帝在位时不曾做过几件诛杀九族的事情,小弟曾查遍古书、史书,凡诛九族者,少则八九百人,多则千余人。相比之下,谁是暴虐君主?只不过始皇帝杀的是读书人,写书立传、将前人之事传扬后世的,正好是读书人。于是乎,千古一帝身后落了个暴君的千古骂名。宁得罪小人,莫要得罪读书人,连始皇帝都得罪不起,何况他人。”

段若水沉吟,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语,别人听了或许只是付诸一笑,可段若水对任何人说的话,都会认真听在心里。

良久,道:“老弟高见,愚兄受教。”

李谷陵回头问道:“真的是高见么?”

段若水笑道:“如见明珠于深渊之底,发真金于黄沙之下,见他人之所未虑及,确是高见。”

李谷陵大喜,道:“不是看家本事,不敢在你这等人面前显露,没有丢人现眼就好。”说完哈哈大笑,手中长鞭飞扬。

段若水庆幸邀请了李谷陵同行,失落于被迫退隐江湖,伤痛于龙二过世之余,不至于百无聊赖。李谷陵慢慢驱车而行,两人相谈甚欢,天南地北无所不及。

临夜时,两人来到一个小镇,李谷陵道:“段兄,今晚就在此过夜如何?”

段若水道:“甚好。”

李谷陵道:“段兄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路途中却一点都不着急。”

段若水笑道:“为何去的地方远就一定要着急赶路?”

李谷陵哈哈笑道:“两者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段若水道:“因为我有的是时间。”

这里虽然是个小镇,可离洛阳成不远,来来往往的客商,形形*的人不少,倒也热闹。寻了个门庭干净的客栈安顿。

李谷陵招呼小二,安顿食宿,处事相当麻利。选了个位置好的桌子,请段若水坐下,不一会功夫,店小二便送上热乎乎的饭菜。

李谷陵道:“段兄喜欢喝什么酒?”

“我从来不喝酒,只爱喝茶。”

李谷陵跟小二要了壶好酒,道:“那小弟独饮了。”说完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还一边说道:“这些年出门在外久了,心中烦恼又多,十几二十年养就的斯文全丢了,还多了个不好的习性,吃饭时候若是无酒,就难以下咽。”

段若水心道:“他多年来为了父亲的案子奔波,辛苦得很。”

说道:“那我以清水相陪。”

李谷陵连声叫好。

饭罢,李谷陵道:“段兄稍事歇息,待小弟出去片刻。”

段若水笑道:“你是要去买茶叶茶具么?”

李谷陵有点惊讶,继而笑道:“正是,当年学过几天煮茶的手艺,希望没有全忘掉,今晚为段兄煮几杯润喉。”

段若水笑道:“谷陵兄弟想的真周到,夜里若是无茶,便如兄弟你饭时无酒,难免辗转难眠。”

李谷陵叹口气道:“只是这个小地方,料了没什么好东西可买,段兄怕是要将就些了。”他虽然在叹气,可是眼中却有点笑意。

段若水学着他叹气的模样也叹口气,说道:“可惜今日早晨时,我心中实在不愿在洛阳城内多待片刻,否则我们可以在洛阳买到好的茶叶茶具。不至于谷陵兄弟要以绝好煮茶手艺去煮那些粗茶,真让人无奈。”眼中却有和李谷陵一摸一样的笑意。

李谷陵盯着段若水的眼睛,段若水也微笑的看着他。

“段兄莫非有了妙计能够在此时此地买到上好的茶叶茶具?”

段若水笑道:“你不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李谷陵哈哈笑道:“不知道小弟心中的办法及得上段兄的妙计的几分。”

段若水笑道:“只怕是一摸一样。”

“一摸一样?”李谷陵有点吃惊,段若水能猜到他心中所想的办法,这个还可以接受,段若水心中另有妙计,这个也可以接受,可是段若水竟然能够肯定两人所想一摸一样,这话让人难以置信。

段若水道:“因为这件事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李谷陵略微一怔,道:“确是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办法。”

段若水道:“这里虽说只是一个小镇,可是往来洛阳经过这里的商贾行旅常年络绎不绝。外面这条街上,有一般是客栈,另一半是饭馆。”

李谷陵接口道:“这种地方时很能赚钱的地方。很能赚钱的地方,肯定有人赚这里的钱,就算没有,也会有很多人来这里赚钱。”

“无论是什么地方,时间长了,财富总会归集到极少数人的手里。”

“于是当地的富人就出现了,而且这些极少数的富人会越来越富有,人数也会越来越少,可能最后只剩下一两个。”

段若水笑道:“这个小镇当然不是今天才建成的。”

“绝对不是,而且可以肯定绝对不比洛阳城晚建成多少年。”

“所以这个小镇有富人。”

“绝对有,而且很富有,人数绝对也不多。”

李谷陵又哈哈笑道:“富人家中就有上好的茶叶茶具,段兄的妙计果然和小弟心中的想法一摸一样。不知道段兄往常喝的茶叶是哪里买来的?或者是自家的茶庄所产?”

段若水道:“我当家时候就开始建供自家用的茶庄,十年了,去年才用上自家的茶叶。”

李谷陵“哦”了一声,似乎段若水的话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可以看出段若水是这样的人。

意料之外的是居然能碰上段若水这样的人。

这一句话问的巧妙,他说的茶庄当然不是卖茶的店铺,而是种茶,制茶叶的山庄,只有少数的世家才有供自家用茶庄,供自家用的酒窖等等。段若水的回答告诉了他,他们段家正往世家走。即便如此,也是很了不起的家族了。居然碰上这种家族的当家之人,李谷陵怎么会不觉得意外。

其实段若水心中比李谷陵还要意外,因为他没有想到李谷陵会这么一问,能懂得这些世家家族中的事情,证明李谷陵的家世也不简单,起码在段若水的预料之外。

李谷陵笑道:“这个镇并不大。”

“的确不大。”

“那么,镇上的富人再富也是有限,只怕他们家中的茶叶不合段兄使用。”李谷陵说这话时候,眼睛在眨。

段若水微笑道:“这家客栈挺不错。”

李谷陵道:“是很好,酒菜很好,小弟看过了,房间也舒适。”

“价钱也不低吧?”

李谷陵点头道:“的确不低,而且是很贵,起码是一般客栈的三倍。”继而哈哈笑道:“你我不用打哑谜了,果然如段兄所言,你的妙计和我心中所想一摸一样。小弟盘算了整整一顿饭功夫,才想通了,段兄却似乎是信手拈来,真是佩服万分。”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

这家客栈挺不错,酒菜好,房间舒适,价钱很贵。

当然就不是一般商旅走卒住的客栈,是有钱人才会住的地方。

那些达官贵人自然是有钱人中的一种。

这个小镇必然是达官贵人经常路过的小镇。

做生意的人要想生意做得安稳,巴结达官贵人是必要的。

这个镇上的富人,无疑是很会做生意的人。

巴结达官贵人,当然要拿出好东西招待他们。

上好的茶叶无疑是好东西的一种。

生意人招待贵客用的茶叶,比自家用的茶叶起码要高上几个档次。

李谷陵甚是得意,哈哈笑道:“聪明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有好东西享用。”

忽然他看着段若水的眼睛,道:“段兄,你怎能什么都能想到,什么都能料到?”

段若水不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

李谷陵也没有要等段若水的豁达,笑着一拱手,转身离去。

还有一件事情,虽然那些人家中有上好的茶叶,但是未必会卖给李谷陵,李谷陵身上全部家当只有一百多两银子,买得起却买不到。

可是段若水根本不必去想,因为他知道李谷陵自然有他的办法。

段若水在客栈中饶有兴致的等着,他希望李谷陵回来时候能告诉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把茶叶弄到手。李谷陵的办法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法子,他不管用了什么让人意外的方法,段若水都不会觉得意外。

段若水忽然发现,耐心等待一件有趣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甚至比要等待的那件事还要有意思。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是很少有机会有那份闲心用来等待。

可是,段若水等了许久,李谷陵没有回来,却等来一个闲人。

那闲人一进门,便满脸堆笑来到段若水面前,连连弯腰请安道:“请问是段先生么?”

段若水微笑着点点头,虽然只是一个闲人,这闲人又出现得突然,他依然微笑以待。

那人喜上眉头,道:“小的张闲,受一位李公子之托,送些东西给段先生。”

这事让段若水很意外,别人听到这话,或许马上会问一句“李公子此时在那?”。可段若水并没有问,每逢听到意外之事时,他习惯不急着发问。

那个叫张闲的闲人又道:“李公子命小的前来跟段先生说,他不来见段先生了,他要去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个月不见人,不说话。”

段若水更觉得意外,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李公子说道,他对不起一个人。”

段若水问道:“他对不起什么人?”

“李公子说他对不起他自己。小的觉得好笑,怎么有人会对不起自己呢。李公子又说道,一个常说自己聪明的人做了傻事,就是对不起自己。看来那位李公子常常说自己是聪明人,不知怎么地做了什么傻事,小的也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叫小的把这话告诉您,又写了封信给您。说小的不必明白,您看了信就懂了。小的也不敢多问了。”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双手递给段若水。又说道:“李公子命小的送来这封信,还有两个包裹。说信要亲手送到段先生手上,两个包裹放到段先生的马车上。您的马车就在门外,又好认,小弟已经将包裹放到您的车上了。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段若水起身拱手道:“有劳了。”

那张闲连连道:“不敢,不敢。”说完兴高采烈的离去。

段若水展开信纸。

段兄台鉴:

街头遇二丐,行色甚匆匆。上前询问时,略略得数言。骤然回神来,知君是何人。谷陵眼无珠,更兼心无窍。观神韵风姿,本当早知之。血痕在腰旁,竟以为寻常。兄方遇变故,处境非自然。乍得神骏驹,又遇李区区。世事巧合少,巧合必有因。一者已为奇,何况连连哉。他人且罢了,吾兄非他人。坦荡不见疑,窃亦当离去。山中隐过月,不敢泄仙踪。

弟谷陵草

段若水看完,心道:“他遇到丐帮的传信弟子,得知了昨晚在洛阳发生的事,猜到了我就是段若水。只道我身份非同一般,新遭变故之余,偶得良驹,又偶遇他这样的人物,巧合凑在一起便不是巧合了,难免会疑心于他是否有所图谋,于是不便留在我身旁。”

心念一转,想道:“谷陵兄弟看得出那二丐是丐帮弟子,又知道我的名字,便是江湖中人。江湖中没有听说过有李谷陵这号人物,而且他也不是身怀武艺之人。父亲被人杀害,他奔波几年无果,此次要去求九捕头相助查案,莫非他是李承艺之子。”

段若水心中有点苦笑,越发觉得李谷陵这人有趣:“为了避嫌离开也就罢了,生怕泄露了我的行踪,还要躲起来一个月不见人不说话,此举何等高义。一个素未平生的李谷陵,便以这般行为待我,可见江湖中人对我段若水何等厚爱。”

想到这里,段若水不由得心中一酸,后悔没有及时跟李谷陵说清楚一句话。

段若水所说的“运气好,偶得良驹”一言,并非是指段若水运气好。

而是说钟叔运气好,匆忙间能找到这么一匹万中挑一的好马。

段若水一开始便知道,是钟叔托人将马送到他手上。

段若水也知道,钟叔不是如他人一般不便再见段若水,而是见了不如不见,以免徒增伤感,做惺惺儿女之态,非大丈夫所为。

李谷陵命那个张闲直接把包裹送到段若水马车上,其中的意思段若水明白。

既然丐帮传信的弟子已经来到这里,段若水便不该留在小镇了。

长道尽处,夕阳只剩下一轮暗淡的红晕,路人更稀,风尘盖面更匆匆。往西行者不敢抬头,往东行者不敢回首,怕眼睛见了那最后的亮光后,脚下的路更迷蒙。

段若水离开了小镇。

不是因为丐帮传信的弟子已经来到了这个小镇。

也不是因为李谷陵把包裹直接送到他的马车上,表示了叫他离开的意思。

而是李谷陵的忽然离开,让段若水完全变成了一个人独处。

他要找一个地方,他需要一个与他此时的心境相映的地方。

孤独,与冷清。

天色灰暗下的这条长道,似乎就是他要寻找的地方,似乎也不是。

段若水坐回马车内,任由马拖着马车随意的往前走。马走得很慢,车外已经好久没有行人的声音了,耳中只听到很有规律的马蹄声。

路渐渐有些颠簸,想必是马不择路,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去了。马车越来越慢,也许是夜色不甚明朗,马也看不清道路,不敢信步而行。

忽然隐约传来轻微的流水声音,段若水心中一动,起身出来勒住马僵。跳下马车看时,果然月色朦胧,只见已然离开官道,前不见村店,后不见烟火,如今已不知是到了何处。

段若水摸索着翻过路旁小山坡,水流之声顿时变得清晰,眼前一片枯黄的矮草,延伸到十余丈外依稀是一条河流。心中有些庆幸,今晚差些错过了这么一个好去处。

深秋季节雨水不足,水流的沙沙声缓缓而响,不甚响亮。段若水在河边抱膝而坐,心中也如流水般平静。

人的孤独与寂寞分为两种,一种是英雄人物的孤独,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这种孤独与寂寞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体会到,段若水正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而且在他心中已是由来已久。可是这种孤独与寂寞从来都只会沉睡在内心的深处,不曾醒来。

另外一种,是人身边冷清,心中也冷清时候,涌上来的令人难耐的心结。这种孤独与寂寞每个人都会有,如今段若水也正在品味着。

不知过了许久,流水声中忽然传来清晰的咚咚琴声。

段若水哑然一笑,道:“此时此地竟然有雅士抚琴。”

起身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沿河往上摸索着走,走出那片草地,转过几颗大树底下,前面河边又有一棵大树,大树根旁一条女子纤细的背影,黑发垂腰,抚琴的正是这条背影。

琴声柔和,恰与迷蒙月色低唱流水相融,段若水听得有些出神。

可那琴声却在此时有点乱,不是琴声乱,而是抚琴者心有点乱了,是那女子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段若水听得出来,于是轻轻的后退两步,静静的盘膝坐下。

那女子似乎慢慢的收敛住心神,琴声清丽,温柔雅致,一曲奏罢,段若水似乎还没能回过神来。

沉默了许久,段若水轻轻站起来,那女子也缓缓起身,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不忍心看你孤单的模样,所以……”话说了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双肩在微微的颤抖。

段若水心中一怔,沉吟半晌才道:“莫非是华山派陆姑娘?”

那女子微微吃了一惊,缓缓回过身来,道:“陆依琦。”似乎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三个字说的平稳。

段若水微笑道:“依琦小姐请段某品琴,段某请小姐品茶,如何?”

陆依琦道:“好啊。”声音中甚是欢喜,先前发窘之情消去许多。

段若水刚想说一句:“令尊陆掌门也在么?”话没出口便收了回去,陆依琦是何心意,他岂能不明白,她此时怎么会是与陆剑元在一起,这话若是说出来,未免显得顾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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