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 / 1)
段若威暗暗舒了一口气,道:“对付你的法子,便是说几句话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
此时越是故作郑重,老者越没兴趣听。
老者点点头,笑道:“这笔生意划算。只不过晚半刻杀你,换来段家重要人物临死前说的几句话。本来老夫杀你觉得可惜,有借口拖延半刻,也是好事一桩。况且,若是能听到真能对付我的法子,则有百利而无一害。”
段若威舒了一口气,道:“你们血雾楼今晚声东击西,用调虎离山之计。那个带金色面具的魔教魔王看穿了你的计谋。于是乎他趁着我大哥离开李府,你还没来到的空隙,潜进李府来杀那个带白色面具的魔王。到我大哥和众高手发现中计,杀回李府处理后事的时候,只会以为人都是血雾楼杀的。神仙也想不到这里边是另有其人插了空隙杀人。这金色面具魔王此举真是妙到极致。只可惜,他算计失误,先是死于白色面具魔王之手,后被你打的粉身碎骨。真可谓是一着之差,万劫不复。”
老者没有插话,只是笑吟吟的听着。
“可是识破你计谋的,不止他一人。我大哥也看穿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大哥说道:‘无论血雾楼使用多少障眼法,都不必理会,血雾楼的目标只会是李府。’”
老者道:“他识破了又如何?”
段若威奇道:“既然识破了,那么我大哥肯定将计就计,布置妥当对付你。”
老者笑道:“你毕竟还是年少阅历不足。为将者,未料胜先虑败。虽说有九成把握能够瞒过段若水,但万事没有十成之说。老夫何等人也,岂能那等不周全,若是老夫处事如此大意疏忽,不知已死于他人之手多少年了。”
段若威顿时气馁,也没有心思去问老者被识破计谋之后如何布置。
老者却继续说道:“老夫难得说得开心,便跟你多说几句。你可知其中的关键在那?”
段若威忍不住问道:“在那?”
“其中关键在于,段若水只道洛阳城内血雾楼的首脑人物只有一人,却未能料到其实是两人。”老者说道。
段若威观其神色,虽然是笑而言之,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心道:“此人修为好深,说道这里应当是他最为得意之处,脸上却没有得意之色。换作是我,早就天花乱坠了。”
口中又忍不住道:“那又如何?”
“老夫若是段若水,识破此计之后,会认为三十个杀手攻击李府是半真半假,所谓半真半假,便是真的要攻击李府,灭李云翼一门,但此举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掩护血雾楼首脑逃离洛阳。”
段若威插口道:“血雾楼首脑人物为何要逃离洛阳?”
老者道:“血雾楼三十名杀手,虽然人多,隐藏起来,谁也挖不出来,这些天你们费尽心思,不也始终未能找到我们半点踪迹么。首脑人物则不一样,时候一长,终究会被段若水追查到。若我是段若水,料定这事之后,便会佯装中了调虎离山之极,实则率众高手全力追捕血雾楼首脑人物,留下段海平一人名为守护李府,实际对付那三十名杀手。”
段若威听到只留下段海平一人但此重任,心中不服,道:“为何留下他。”
“为了不被血雾楼觉察到段若水已经识破计谋,段若水当然不能留下太多人,也不能留下高手,不是武功绝顶的高手,又能够承担对付血雾楼众杀手的重任,段海平无疑是唯一一人。因为他用毒的本事出神入化,从容布置以逸待劳暗算几十个人,并非难事。”
段若威心中暗道:“这人竟然知道段老七那点破本事。”
老者又道:“段若水把你也留下来,看来他已经识破了那两个魔教魔王的身份,料到被我打得粉身碎骨的那人会偷这个空隙杀人的图谋,让你来应付此事。段若水没有想到,血雾楼的首脑有两个人,另外一人确实是趁机离开洛阳,而老夫亲自率众人杀入李府。如此一来,形势便大大不同了。”
段若威心中暗道:“你又怎么知道金色面具会潜进李府来杀白色面具,来到方才那个小院中袭击白色面具和我,难道你也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如是这样,倒可以解释另外一个疑问,为何这老者只在我面前悠哉,并不着急去讲白色面具找出来杀掉。老者已经知晓白色面具的身份,白色面具便是他的囊中之物,掌上蚂蚁,早晚可以收拾了他。此时白色面具重伤之后,极力隐藏,要想找到他,反而要多费心里。料想就算问他证实这件事,他也不会回答,不如不问,免得他知晓自己料到这点另生麻烦。”
段若威忽然道:“如此说来,你我说话之时,李府中人的人头在一颗颗的掉下来?怎地没有听到……”他本来想说怎地没有听到半点动静,忽然想到,血雾楼的这些杀手,各个都是杀手中的精英,半夜偷袭这些不会武功的人或者稍懂武功的人,当然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于是话说道嘴边,便马上住嘴。
老者哈哈大笑。
段若威道:“那段老七干什么去了。”
老者笑而不语。
段若威见了他的神情,心中大急,骤然暴怒,跳立当地,一脚踢翻了竹椅,喝道:“你已经杀了他?”
却见老者摇摇头,段若威心中稍稍安定一些,却又听到那老者说:“杀他怎么用得着老夫出手。”
段若威听的真切,言下之意,段海平已经死于他人之手,怒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杀他。”
段若威震怒的神情,就算“小霸王”孙策复生,也能被他吓死。老者却仍然在笑,似乎说到杀人二字,他总不由自主的笑。
“赵之极。”
段若威急道:“甚么赵之极?”
“猎豹镖局二镖头。”
段若威更是大怒:“胡说八道,区区一个镖头,有什么本事杀段老七。”
老者慢悠悠的说道:“段若水让段海平和三大镖局的一干手上镖师住一起,帮助他们疗伤,如此赵之极便有机会杀他了。这赵之极武功平庸,却是诡计多端。”
段若威骂道:“狗屁不通,狗屁不通,那是白天之事,你那里有时间收买他,这狗屁赵之极那里有时间布置诡计杀段老七。”他虽然是暴怒之下,条理依然清晰,马上能抓到老者话中的漏洞。
老者笑盈盈道:“老夫早早收买了赵之极,早猜到段若水要对付血雾楼的杀手,早晚会去看望这些镖师的伤势,也料定段若水看了他们之后,必然会喊段海平去帮忙疗伤。”
这一切都在老者的算计之中。
段若威气急攻心,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指着老者怒骂道:“你道我杀不了你么?”
老者着实一怔,就算他什么都能料到,却也料不到段若威会说这句话,一怔之后,却笑道:“这小子气昏脑子了。”
段若威仰天嚎叫“啊-----啊-----”
他在发泄愤怒,撕心裂肺的嚎叫。
声震如雷,一里地之内熟睡的人尽数骇然惊醒。
“杀人啦,来杀人啦。”段若威又仰天竭斯底里暴喝。
段若威声音刚落下,便“哇”的吐了一口鲜血,不知是怒火攻心气吐的,还是暴喝时牵动内伤引起吐血。
一口血吐到地上,段若威又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也不伸手抹去嘴上的血,任由鲜血从嘴角流下。却裂开血红大嘴冲老者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字:“我要杀了你。”
夜色中出现几条人影,从各个方向朝这个这边奔来,来人显然都是高手,轻功了得,没几个起落,便跳进了这个院子中。
几个人尚未站稳,段若威怒道:“你们怎地现在才来到。”
这次是冲那几个人发怒,并非朝老者发飙。
其中一人闻言,厉声喝道:“放肆,休得无礼。”
此人容貌威严,如此厉声疾言,令人悚然心怯。正是段若威之父,段家二侠段江平。他见到段若威口中是血,满身是血的模样,正待检验他的伤势,哪知段若威一见面便胡言乱语,忍不住出声怒斥。
其他几人,两个穿着大红袈裟的老僧,神色间自然流露出武林长者之从容兼有一派掌门气度者,正是少林寺方丈渡难大师。另一老僧,年岁稍轻,长须花白者,少林般若堂首座渡性大师。
一个貌不惊人,身材瘦小的尼姑,却是峨眉掌门玄正师太。
还有一位老者,衣衫褴褛,丐帮中人的打扮,左手衣袖空空,扎在腰带上,腰带上挂了一把大砍刀。
平日里,段若威最畏惧之人便是段江平,正当悲极之余,怒极之下,往日畏惧之心丝毫不存,冲段江平嚎道:“拖拉迟缓,干什么事的。”
这话虽然只是冲段江平嚎,却不仅是在骂段江平,连其他几个人也骂在内。这一干人在武林中地位何等尊崇,数十年来,哪里有人敢在他们暴跳暴叫,况且暴骂之。不由得尽皆露出惊讶之色,不知其所以然,面面相觑。
段江平大怒:“孽障,你给老子闭嘴。”怒骂归怒骂,段江平还是走过来伸手要检视段若威的伤势。
段若威一挥手阻止段江平,喝道:“偏要许多废话,我死不了,快些动手杀人了。”手指往那黑衣老者一指。
渡性在旁对段若威道:“段五少爷,只因方才在李府之外另生了些意外,所以我等来迟了片刻,累得你身受重伤,老衲心中不安。”他只道是因众人违约来迟,段若威差点命丧他人之手,由是发怒狂飙。
少林寺般若堂首座发话了,段若威心中也冷静了许多,不敢再放肆。反问道:“有什么意外之事能够拖延你们这一干人。”
渡性笑道:“发生了一点误会,段二侠和别人打了一架,所以耽误了一些时候。”
段若威心中一惊,心道:“谁人有这个能耐,能够让这几个高手失了约好的时候。”又觉得此时大敌在前,不宜详细询问,待事后再说。
于是强自稳定心情,正色道:“此人便是血雾楼的首脑人物,武功深不可测。”
旁人武功深不可测这等言语,对着这几个人说,本是无礼得很。可是段若威既然说了,这个几个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来段若威是不得不说。
老者哈哈笑道:“少林寺的渡难、渡性老和尚,峨眉派玄正老尼姑,门神模样的段家段江平,丐帮少了条胳膊的莫长老。嘿嘿,都是威震江湖的高人哪。”这几个人凭空出现,不用想都知道是段若水布置来对付血雾楼的高手。可是老者虽觉得意外,脸色丝毫不变,仍然是面带笑容。
“原来这人真的便是丐帮的独臂长老。”段若威心中暗道。
众人见他随口便道出个人姓名,不足为奇,几个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别人知晓他们的容貌,也是当然之事。只是己方都是见多识广之辈,竟然没有一人能道出这老者半分来历。
渡难对老者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恕老衲眼拙,未能识荆,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老者笑道:“血雾楼中人皆是无名无姓之人。”
渡难一怔,道:“若老衲未曾老眼昏花,施主武功非同凡响,当时之上,属数一数二的人物。血雾楼中有施主这样的人物,注定要在江湖中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老者道:“老方丈厚德谦恳,慈悲为怀,下嘴也饶人。想说老夫和血雾楼要在江湖中兴风作浪,给江湖带来无边浩劫,却说成是作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渡难道:“施主这几日里,在洛阳城确已经做下莫大罪孽。”
老者哈哈一笑,道:“罪孽?方丈说老夫这些天杀了不少人。”
渡难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者道:“方丈大师差矣,老夫已十天没有杀人。”
洛阳城十六家富人被屠杀,三大镖局被袭击,都十天之内的事情。他十天没有杀人,就是说这次洛阳事件中,他没有杀一个人。
“阿弥陀佛,施主领着血雾楼三十名杀手,数日之内,已伤三百一十二条人命。”
老者仰天大笑,道:“可是老夫并没杀人,倒是大师这几日在洛阳手上血迹斑斑。”
渡难道:“阿弥陀佛,此言属实,老衲罪过不浅。虽施主未出手,这些人也属死于施主手上。”
渡性插口道:“降妖伏魔,乃佛门弟子本责之事。岂能与尔等滥杀无辜相提并论。”
老者道:“杀人便是杀人,有何不同。少林寺弟子杀人,也全数算在方丈大师头上么?”
渡难道:“施主乃当世高人,凡事是是非非,岂能分辨不明白。何必多做所谓‘白马非马、坚石非石’之辩。”
老者笑道:“老夫道凡老和尚者皆迂腐,如今看来,老夫错了。方丈大师一言便堵住了老夫诡辩之辞,真乃睿智之士。在下失敬了。”
言下之意,方才是故作诡辩,明欺渡劫,
渡性面有怒色,道:“你消遣我方丈师兄来着。”
渡难举手阻止了渡性,对老者道:“我佛门弟子有降妖伏魔之责,也有普渡众生之人。施主但听老衲一劝。”
老者笑道:“方丈大师要将老夫渡入佛门么?此举未免过于迂腐了。”神色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站在渡难身后的段江平父子,丐帮独臂长老,少林渡性大师不由得尽皆大怒。
玄正师太却上前一步,对老者道:“阿弥陀佛,施主未解方丈大师之意。崇善不为恶,便是心中有佛,心中有佛并不非要渡入佛门。施主为恶已深,心入魔道已久,长此以往,必不得善终。方丈大师慈悲为怀,有良言为施主计,望施主静下万般心思,但且听方丈大师一眼。”说话之时,神色慈祥平和,双眼似乎能够看透世事,也能看透世人之心。
渡难含笑道:“师太之言甚是,看来师太已知老衲之意。”
老者听玄正师太言罢,顿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久闻玄正师太佛学精深,有道大德。老夫虽狂放不羁,对师太却不敢不敬。今日一番教训,在下深感拜服,恭领在心。师太命在下听之,无论是否真能普渡在下之心,在下也洗耳恭听,不敢不敬。”
玄正师太合十,道:“不敢当。”
渡难道:“世人终身忙碌,各有所求。凡人为名,俗人为利。施主并非凡人,更非俗人。”
老者哈哈笑道:“方丈大师此言深得我心,老夫一身的本领,若是要成名,名声早已远在诸位之上,若是为利,嘿嘿……”
血雾楼专为富人巨商做杀人行当,所获财富数不胜数,老者未尽之言,众人皆听的明白。
渡难道:“高人一生拼力所求,当属立业。老衲之意,施主可寻合意之名山,自创门派,做开山鼻祖,日后发扬光大,成万世之大业,施主当可比肩达摩祖师。若施主有意,少林、峨眉、段家、丐帮愿鼎力相助。”
说到段家和丐帮的时候,段江平和独臂长老均点头。
玄正师太道:“贫尼正是此意。”
老者道:“方丈大师之言,玄机至理,处处为老夫计。老夫本不敢不从,只不过……”
渡难道:“不过什么?”
老者不答,却面向渡性老和尚问道:“听闻渡性大师从前是半路为僧?你是如何半路出家的?”
渡性一怔,答道:“当年老衲未出家时,在冀北作恶,幸得本师心业大师收服。心业大师为感化老衲,连念七日佛经。老衲为我佛感动,拜心业大师为师,皈依我佛。”
老者道:“若当时为被心业大师收服,那又如何?”
渡性未料到如此一问,默然无言以对。
老者又道:“当年心业大师收服渡性大师之后,方才念经感化之。如今诸位并未收服老夫,渡劫大师便对老夫谈论佛理,纵使说上七七四十九天,又怎能有只字入老夫之耳。”
渡难和玄正师太对视摇头,微微叹气。
余人均勃然大怒,独臂长老怒道:“那就是先打了再说了。”
独臂长老此时才出声说话,声音甚是沙哑。
老夫仰天笑道:“不错,老夫正是此意。不过,恐怕诸位收服不了老夫。如是单打独斗,你们谁都不是老夫的对手。若是联手……”
“联手打,绝不单打独斗。”段若威怕他说话逼得众人和他单打独斗,马上插嘴封住他的话。
老者知道段若威的心思,也不介意,缓缓说道:“你们联手,老夫还有五成胜算。段若威小子见过我出手,知道老夫这话不假。”
众人眼看段若威,段若威却认真的点点头。
段江平怒道:“要打就打,那么多废话。”
老者对段江平道:“好,那就打。”
“打”字刚出口,便身影一闪,形如鬼魅,右手抓向段江平的胸前,左手一掌拍向段江平的脑门。
段江平一惊,虽防备老者说打就打,却没料到出手这么快,最后一个“打”字,声音还没落下,人便已经到了跟前。心中骇然,虽然料到此人也是绝顶高手,此人武功竟然如此之惊人。
段江平身形一晃,避开脑门和胸前要害,几乎在同时,右手拇指对空按了三下,这三下按出方位不同,力道也不同,却封住了老者的这两招。
老者喊了句“好”,抓向段江平胸前的一抓,手腕轻轻一飘,这一抓变成了掌。这一变招太奇太快,毫无半点朕兆。
段江平脸色一变,不在于变招之奇,也不在于变招之快,而是这一招飘忽不定,一段江平的修为,也看不出这一掌拍向的方位。
从来没有人能够让段江平交锋时候心惊变色,这老者是第一个。
段江平陡地将身体往后缩了三寸,恰好只有三寸。
三寸就足够了,后缩三寸,并不能避开老者的掌力,但是段江平刚好能够看出老者这一掌的出手方位。
电光闪烁的瞬间,段江平迎上一掌,他自负一身外功已臻化境,掌力之强当世之上再无对手。就算是的少林寺心止大师,号称“技冠天下”,然以掌力而论,未必能胜过自己。
站在一旁的段若威此时,忽然高喊一声:“啊-——”
段江平听在耳里,骤然掌上使出一个卸力的变化,卸去老者掌上的五成力道。
他与段若威父子近二十年,深通段若威心思,这时发出一声“啊”的叫声,是叫他莫要与人对掌。这个最喜欢与人对掌的人,叫他莫要对掌,无论如何,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之所以“啊”,因为已经来不及说“莫要对掌”或“不要这样”等言语。
于是段江平第一次听儿子的话。
两掌尚未相交,段江平发现段若威对了,已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涌过来,居然这老者的掌力之强还在自己之上许多。心道: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若非听了这小子的提醒,掌上加了个卸力的变化,说不定真会伤在他的掌下。
哪知道掌前忽然一轻,一掌打了个空。
那老者右掌一收,身形一闪,行动快如闪电。出手两招,比闪电更快。
一招攻向渡难方丈,一招攻向玄正师太。
以渡难和玄正师太的武功修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值得不约而同的疾退两步。
一僧一尼后退两步尚未站稳,眼前已经不见了老者的踪影。
只听到段江平的一声怒喝。
原来老者攻向渡难和玄正的两招,招式为老,便又身形一转,已变招攻向渡性和独臂长老。
老者出手攻击段江平,又向渡难和玄正出招之时,渡性和独臂长老已经全神戒备。可是那老者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两人依然措不及防。
幸好段江平及时出手,纵身飞来,往老者腰间劈出一掌,攻老者不得不防之处。
那老者脚步一弹,只见黑影一晃,段江平的一掌没有碰到老者的半点衣角,定睛看是,那老者已经站在向众人出手前站的位置上。
老者向五人分别出手,兔起鹘落,只不过是眨眼的瞬间。
除了段若威,与人面面相觑,虽说这老者是突然出手偷袭,仍不敢相信他的武功竟然如此出神入化。
要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江湖中成名几十年的高手,段江平更是武林中少有的顶尖高手。
老者笑道:“你们该相信老夫所言不虚了吧。”
渡劫点头,道:“施主武功当真出神入化,老衲佩服。”
老者道:“诸位都是江湖上位高望重之辈,打斗之时仍要自顾身份。老夫是元凶首恶,诸位为江湖大义计,联手合力捕杀老夫,不会有人说半句闲话。但若诸位联手出击,胜负之数也是五五之分。老夫自然也不会用言语挤兑你们要与老夫单打独斗。”
众人只能承认。
老者又道:“既然诸位在此现身,老夫已知一切皆在段若水的算计之中,老夫手下那三十名杀手自是已经落入他的算计之中。只可惜,他毕竟低估了老夫,老夫要抽身离去,谁也无力把我留下。”
众人无奈之下,无话可说,段若威只能狠狠的咬了咬牙。
老者哈哈大笑,以一副视天下英雄于无物的神态大笑。
他确实有视天下英雄于无物的本领。
远处一个清朗声音响起,“不知道我能不能把你留下。”
声音并不是十分响亮,却显得四平八稳,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边,似乎这人就在你身旁说话。
老者一怔,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狂傲。
段江平、独臂长老、渡性大师先是一怔,继而又惊又喜。
段若威则是闻言大喜,若非重伤在身,早已手舞足蹈。
渡难和玄正两位掌门见了他们的神情,略一思索,似乎醒悟来人是谁,也都面露惊讶之色。
所有人不再言语,静静的等待这人现身。
足足等了半盏茶功夫,才见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斜躺在一个软榻之上,下面一个中年乞丐一只手稳稳当当的托着软榻走进院子来。
那中年乞丐轻轻的将软榻放到地上,将软榻上病入膏肓之人扶起站好,走到老者的正对面。
段江平几人心中大喜:“果然是龙二到了。”
渡难和玄正师太这时也肯定了这人就是龙二。
段江平、独臂长老和渡性大师都是二十年前与魔教一战的老人,此时三人相视一眼,神色由欢喜变为惭愧。
段江平道:“是我等无能,惹得你出来……”一边言语,一边正待和众人上前参拜。
龙二朝他们点点头,却又一挥手,爽朗的笑道:“都是老兄弟了,我还能见到你们,开心得很。先办完这点正事,咱们等会再叙旧。”
众人闻言马上收住脚步,应声:“是。”
那老者此时沉声道:“你是何人?”
龙二一笑,道:“你看我有几条腿?”
老者一怔,答道:“两条。”
龙二哈哈一笑,道:“错了。”
老者又是一怔,不知龙二此话到底何意。
龙二道:“佛祖说,我的一只脚已经进了鬼门关,只剩下一只脚留在阳间。佛祖那是慧眼,看到我只有一只脚,你的是凡眼,看到我有两条腿。长着一双凡眼之人,偏要硬生生的去做这遇神杀神,遇佛*之事,能有个好结果么?不自量力。”
老者沉默半晌,不由自主的微微摇头。
龙二笑而不语。
老者的心忽然一沉,他发现自己在顺着龙二的话,龙二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自己气势上已经为龙二所控制,这事此生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惊觉之后,冷汗从后背上渗出,暗道:“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仰天哈哈大笑,道:“原来阁下是个只剩下半条命在世上的人,与在下相近得很。一进血雾楼,从此不是世上人,在下连那半条命都已经不在世上了。”
龙二见他片刻之间,便从气势的弱势中摆脱,果然非同寻常,连声赞道:“好,好,好。非同寻常之人,常有非同寻常之心,好行非同寻常之事。”
老者道:“得阁下一言之赞,胜过万人之誉。阁下更是非同寻常之人。”
前半句尚且不亢不卑,老者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又忽然觉得自己在拾人牙慧,气势上又输了一筹。心中大惊:“武林中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神色变得凝重,道:“阁下到底是谁?”这是他第二次询问龙二的名号,这次却问的相当生硬,似乎舌头有点干燥。
龙二反问道:“我是谁?”
老者不由自主的想要回答龙二这句问话,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觉得一股气从腹中冲到口腔里,因吐不出个字来,又被嘴唇挡了回来。
这口气若被挡回来,体内气息难免便会瞬间一顿。
面对的是龙二这等高手中的高手,这一瞬间足够取了他的性命。
刹那间,老者脑筋急转,强自张开嘴唇,吐出个一声“哈哈”之笑。虽然做的极为勉强,毕竟化解了这一致命的危机。
从未如此费力的张开嘴唇,也从来不曾哈哈笑得如此狼狈,不由得汗流浃背。
未等龙二说话,老者便道:“在下有一言告知阁下。”
老者此话一出,心又往下一沉,如此着急抢着说话,气势上又低了一层,自己都觉得心已经开始乱了。脑子里隐隐约约转过一个念头,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龙二不用出手,自己便要一败涂地。
龙二笑而不语。
他对老者的情形看得很清楚,但是他还要等,因为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老者还没有完全处于劣势,更加没有到崩溃的边缘。
老者忽然吐出几个字:“我不玩了。”
他的话刚出口,整个身子便如闪电般向后弹出,同时双掌飘忽不定的拍出,拍到中途又微微摇晃,一晃眼便化作六十四掌,“我”字之音尚未落下,已经封住了所有方向。
“不”字夹在老者用后背将小院的围墙撞开一个洞的“轰”声之中。
“玩”字又夹在老者撞破另外一道围墙是发出额“轰”声之中。
最后一个“了”字落下之时,众人都不由得哑然失笑。
唯独段若威暴跳如雷,大骂道:“老鬼,你给老子滚回来。”
龙二道:“此人当真是个了得人物,这最后的逃命机会,他果断抓住了。尤其是他最后一招,你们看清楚了没,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逃跑得这么漂亮,连我都看不出破绽所在,根本没有把握出手,只能无可奈何让他跑掉了。”
此时,段江平等三位魔教一役走过来的老人,纷纷上前拉住龙二的手,道:“惹得你出来,我等无地自容了。”
龙二笑道:“是我自己放心不下若水兄弟,也想你们了。趁着还没死,来瞧瞧你们。”
三人心中感动,独臂长老沙哑的声音说道:“您老这些年身子还好吧。”
龙二抚这独臂长老断臂之处,道:“好兄弟,这些年丐帮全仗你维持,辛苦了。”
二十年前与魔教一役,丐帮高手伤亡殆尽,元气大伤,若非独臂长老一力维持,丐帮就算不土崩瓦解,也早就一蹶不振。
独臂长老沙哑着声音,喃喃的说不出话来,眼眶中有点湿润。
渡性老和尚故意哈哈大笑,道:“大伙儿都是英雄豪杰,相见之时何必做这等惺惺之态。”
龙二笑道:“还是渡性说得好。”轻轻拍了下独臂长老的肩膀,拱手道:“两位想必就是少林渡难大师,峨眉的玄正师太吧。”
渡难、玄正合十道:“阿弥陀佛,参见前辈。”
龙二哈哈一笑,道:“不敢当,掌门师太喊一声前辈,倒也罢了。方丈大师,你我年岁却是相若。何须客气许多。”
龙二回过身来,笑道:“若威小兄弟。你放心,他既然现了行,终归跑不掉了的。你怎地伤成这副模样?江平兄弟,去喊老七来瞧瞧。”
段江平应声,正待离去。
却见段若威挥泪大哭,道:“七叔被那个死老鬼害死了。”
龙二奇道:“哪有这等事情?”
段江平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龙二略一思索,便猜到其中奥妙,道:“定是那人原本安排有诡计暗算段海平,跟你讲道老七肯定已经死在他的算计之中。难怪我一到来就觉得你神色不对,还道你受伤不轻了呢。”
众人一听,均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段江平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渡性在旁笑道:“段老七活得好好的,如今正在李府门外骂人骂得兴高采烈呢。我等到来之时,老衲想拉他一同进来,他都不理会。”
龙二也道:“我进来之时,也是看到这幅情形,虽觉奇怪,一时间未及询问到底何事。”
段若威闻言,自然不会怀疑龙二和渡性说的话。不由得又惊又喜,段海平方才还在李府门外骂人,那就是赵之极并没有害死他。
可是那老者何等厉害的人物,段海平怎么能够逃得出他的算计。
而且,段海平怎么会骂人呢,况且骂人不止,至少段若威记忆中,除了他段若威,未曾见过段海平骂别人。
定是段海平偶然之间识破了那赵之极的暗算,将他拿住,然后在哪里臭骂。
段若威隐隐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不对,就算赵之极暗算段海平,段海平最多让他睡觉,也不会胡乱骂人。
渡性又道:“说也奇怪,老七狂骂那人不止,那人却端坐不动,由得他骂,根本不理会。段二侠见老七在骂人,二话不说,便和被那人打了一架。待听到你喊叫之声,不及再理会那人,便匆匆的过来。”
段若威的猜测错了,能和段江平打上一架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一个名叫什么赵之极的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