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后人多追忆（1 / 1）
那人点点头，却歇息良久，才对段若威道：“二十五岁前，练内力，切记少与人动手过招。以力伤人，必伤自身。内伤累积过多，武功终难到达顶峰。二十五岁后练快和险，无坚不摧。三十岁后练一个稳字，三十五岁后练人。”
显然在过招之时，他已察觉到段若威身上受的内伤尚未痊愈，这时何等能耐，段若威本该吃惊，却丝毫不觉意外，似乎那人本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说道：“多承指点，只是何为练人？”
“人到何等境界，武功便能达到何等境界。此时你还没能领悟得到，谨记即可。”
段若水听那人的话，忽然脸色微微一变，钟叔也是虎躯一震，两人互视一眼。
那人似乎觉察到段若水和钟叔的异样，却没有理会。继续对段若威说道：“你大哥虽然不练武，然而对武学之道却懂得比谁都多，眼界之高少有人机。三十五岁之前，你哥可以指引你练武，三十五岁之后，却靠自己的悟性了，谁都帮不上忙。”
段若威点头受教。
段若水过去拉住那人的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子，递给那人。道：“我和七叔配的药丸，共十二颗。每月服一颗，对你有点好处。”
那人说好，接过瓷瓶，交给身后的中年乞丐保存好。他知道段若水轻描淡写说一句话，这十二颗药丸的炼制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对江湖中人，这是千金难求的至宝。
他和段若水之间，没有必要说太多的话。
段若水道：“我走了。”
那人点点头。
段若水招呼段若威离开。
那人忽然道：“你要我拖住血雾楼多长时间？”
段若水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良久，段若水才道：“三天找出血雾楼行踪，再拖住七天。”
那人道：“好。”
段若水又道：“血雾楼三十人，有高人主持。一切当心。”
那人笑道：“什么高人？”
段若水道：“超出我们想象的高人。切要当心。”
那人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提醒当心。
段若水也从来不会提醒他，可是这次却两次叫他当心。
那人笑了。
这是一种兴奋的笑，就像一匹老马装上了马鞍，将要驰骋千里。
像一员老将再次批上战甲，重临沙场。
更像一只老来的猛虎，再次冲向森林。
段若水头也不会，走了出去。
回李府的路上，段若水只是默默的走着。
段若威找话说，道：“大哥。”
“嗯。”
“我越想那位前辈的话，越觉得是至理。”
“本来就是。”
“多谢大哥出面请他指点我。”
“他指点你武功，不是因为我的面子，而是他想要指点你。”
段若威一怔，看段若水的样子不在开玩笑，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笑话我了，我那有这等面子。”
“你有。以后你就会知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
“可能等到我快要死的时候。”
段若威从来没想到段若水会说到死。
段若水显然心情很低落。
段若威心中惊骇之余，不敢就这个问题再问下去。
段若威只好又道：“大哥。你来找他，就是想请他对付血雾楼，后来又不想让他出手，是不是？”
“嗯。”
“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
“嗯。”
“为什么？他身体不好，这个你早就知道。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让他出手？”
段若水道：“他指点你的武功时，是如何说的？”
段若威想了一下，忽然失声道：“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那人指点段若威五年后该如何，五年后又该如何。意思就是，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段若威忽然隐约感受得到那人的心情。
这是一位迟暮的壮士，迎接人生最后一场战斗时候的心情。
何其悲壮。
又是何等洒脱。
显然段若水的心情是受到那个人的影响，只是段若水心里只有沉重。
段若水长长叹了口气。
良久才道：“身体不好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他这次来洛阳，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把洛阳一战当作他此生最后一战。你不知道现在洛阳事态的严峻，我知道，他比我更清楚。”
段若威急道：“我回去劝他。”
“不劝不动他。”
“那你该劝他。”
段若水摇头，道：“我也劝不动，没有人能够劝得动他。”
段若威道：“那我留在他身边帮他。”
段若水又摇头。
“为什么？”
“没有人有资格帮他。”
段若威闻言失色，他没有想过帮人也要讲资格，但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人不但要本事无人能及，更要有无人能及的地位。
“他到底是谁？”
这样的人物，肯定不是默默无闻的人。
必然是曾经惊天动地的人。
可是段若威实在想不到他到底是那位惊天动地的人物。
“龙二。”
段若威把这两个字在脑子里边转了一圈又一圈，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几十年来前辈高手的名字当中，没有龙二这两个字，只好静静得等着段若水说下去。
段若威很不希望段若水感叹这是因为岁月湮灭壮士之名。
还好段若水并没有说这句话。
“丐帮上上代帮主的师兄。”
“嗯。”段若威还是想不起有这个人。
“他虽称我为兄弟，其实我如何配当，论起江湖辈分，他比我们要高两辈。是他豪迈过人，凡与他熟交之人，无论辈分，都称他龙二哥。你莫看他发须花白，似乎只有五十余岁，实际已过七旬。只因内力深厚，不显老像。”
此时，段若水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神色中带着一丝自豪，因为他将要讲出他好友的辉煌事迹，那些震撼人心的往事。
“二十年前，中原武林与魔教的那场大仗。其中中原武林是谁领头？”
段若威道：“是大伯与慕容庄主。”
段若水道：“其实，当时中原武林豪杰的领头人物只有一位，不是你大伯，也不是慕容庄主，而是丐帮龙二。你大伯与慕容庄主只是副手。”
段若威道：“哦？”
段若水点点头，道：“你知道当年魔教教主死在谁的手上么？”
段若威摇头，武林中流传下来的说法，只说道那一仗打得如何艰苦，如何壮烈，最终中原武林豪杰取得全胜。
此时细想起来，才发觉没有任何人提到，到底是谁杀死了魔教教主。
“就是这位龙前辈？”
段若水接着说道：“当年，龙二哥与你大伯和慕容庄主商量，魔教人才鼎盛，高手无数，虽然中原武林高手尽出，胜负着实难料，即使取胜，也无力全歼魔教。于是乎，三人商定，由你大伯与慕容庄主率群豪与魔教对阵，龙二则率丐帮四大长老及少林寺心远、心定两位首座、四叔、五叔，共九人作为生力军，埋伏在魔教的退路上。若群豪得胜，魔教失利败退，则龙二截住魔教退路。”
“若交战失利，你大伯则及时率领群豪撤离，保存中原武林实力。由慕容松庄主率二叔、三叔等高手殿后，拼死抵挡，料那魔教也无力追击。那魔教虽是得胜之师，也是疲惫之师。等他回师之时，龙二等九人这支生力军拼死予以痛击，必能大伤魔教元气。使其短时内无力侵犯，为中原武林抢得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的时间。”
段若水顿了一下，道：“如此计划，龙二这九人虽是生力军，也是必死之师。”
段若威听得神色黯然，无论群豪取胜或者失利，龙二等九人都必须独力大战魔教。无论群豪战况如何，这九人都没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因为在这个计划中，他们的任务就等同于死。
段若威一股热泪涌上眼眶，他不知道自己是悲伤还是激动，或许是向往多一点。心中希望自己早生二十年，与龙二携手共抱必死之心，痛快杀敌。
段若水又道：“结果，群豪与魔教一场激战，两败俱伤，双方死伤过半，其中惨烈，非常人所能承受。最终，魔教先抵挡不住。由魔教教主门下的八大弟子率一干教徒殿后，全力挡住中原武林群豪，掩护魔教教主和众魔王等魔教主力败退。”
“你大伯与慕容庄主见此情形，龙二等人危矣。于是率群豪拼死奋战，要及早追上魔教人众，并与龙二合歼魔教。可是，此时群豪已死伤无数，大战之后又疲惫不堪。那一干魔教殿后人等，个个对魔教教主忠心耿耿，拼死抵挡拖延。足足打了一整天，群豪才将之歼灭。”
段若威失色，道：“龙二前辈等人足足抵挡了魔教主力一整天？”
“正是，整整一日。那魔教教主等人与龙二等九人遭遇，双方马上打得火热。龙二独战魔教教主，其余众人一团混战。龙二与魔教教主激战三个时辰，三千回合，最终击毙魔教教主，他也身受重伤，八脉断其三，冲脉、带脉、阴维脉被震碎。若不是他内力精湛，早已当场身亡。虽然活了下来，却也成了如今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