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燕赵有猛士（1 / 1）
屋内只有一张旧床，一条软塌，软塌旁一张旧桌子，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屋子一切都是破旧，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让人一进来便觉得舒心宁静。
软塌有一个人，这人发须花白，长手长脚，身上衣裳是洗得发白土布灰衣。
这人软绵绵倚着软塌，身上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段若威看到了那人的手，那双手瘦得一点肉都没有，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可以清晰看到骨头的轮廓。
一双眼睛却很特别，眼神能够让人心中震撼。
不是豪杰无双之士，不会有这种眼神。
不是曾经的豪杰无双之士，也不会有这种眼神。
段若威心中暗道：“这人当年，当是一个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豪迈之士。”不由得心中一热，今日当真见到一名让人震撼的豪杰，段若威可以想象得到这干瘦的身躯里藏着多少曾经的波澜壮阔。可是眼前是这个模样，段若威忍不住眼眶一湿。
段若威转头看了一眼钟叔，一来避免眼眶中的一样继续，二来他想从他那里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却看见钟叔的眼中发出异样的光芒，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从眼中放出来。
段若威有记忆以来，钟叔都是冷冷的，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
钟叔忽地跪倒在地，向那人拜了三拜。拜完之后，又起身，站到一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段若威吓了一跳，眼前到底是甚人物。
中年乞丐引三人进来后，便静静的站到了那人的身旁。
那人眼神甚是亲切，对钟叔颌首示意，又挨个看了段若水兄弟二人一眼，干瘦的脸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对段若水道：“你来了。”
段若水走过去拉着他的手，神情有点激动，说道：“你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笑道：“好兄弟，你我之间还要说什么。”
段若水勉强笑道：“我不希望你来，但我知道你一定来了。”
那人也有点感动，抓住了段若水的手，道：“好兄弟。有你这话，老哥很开心。”旋即哈哈笑道：“段若水大好江湖男儿，何必作此儿女之态。”
“这个是若威小兄弟吧，你哥对你可是大为大为赞赏。”
段若威没想到那人忽然喊出自己的名字，还说大哥对自己大为赞赏，顿时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涌上来，有点手足无措，一时间喃喃不知如何应答。
段若水道：“五弟。”
段若威这才上前跪下拜倒，道：“晚辈段若威见过老前辈。”
那人哈哈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我和你哥以兄弟相称，不妨叫我二哥。若威小兄弟，起来咱们练几招功夫。”
说是练几招功夫，实际是要指点一下段若威的武功。
段若威向来醉心于习武，最喜欢打架过招，特别是与高手过招。平日里在段家山庄，除了老头子段江平，其他人不是他的对手，过招起来没劲。可是他那里有胆子整天缠着老头子，所以每个月段江平例行传授指导武功时候，他就大打特打，把一个月的痛快都打出来，打的淋漓尽致，也打得段江平尽摇头。他早就缠着段若水带他出来闯荡江湖，美其名曰要增长江湖阅历，实际是要增长与人交手之阅历。他从来不会去缠段江平带他出来，一来不敢胡缠段江平，二来跟着段江平，那里有与高手动手的机会。
此时，段若威心中狂喜，嘴上却说道：“晚辈不敢。”
那人笑道：“你就莫要口不对心了，你不知道我跟你大哥交情有多深厚，你的底细我还能不了解。”
段若威抓头一笑，心道：“这位老前辈和大哥的关系非同一般。人家都说段家和少林寺的关系最为密切，然而少林寺的大师们对段家的情形也不会了解的很仔细。大哥竟然把我的底细和他讲起。”
段若水道：“二哥要指点你的武功，你可要看仔细点了。”
段若威心中暗讨：这人虽然如今这个样子，武功不用说肯定比我高得多。若是等他先出手，我只有挨打的份，没有机会使出这一身本事。本事使不出来，在这等人物面前丢了脸，那是一辈子郁闷的事情。这倒也罢了，显得大哥说话浮夸，言过其实，那就太不好了。
可是，段若威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先出手。
那人虽然是软绵绵的倚在软塌上，似乎连倚着也很吃力的样子，但是全身上下似乎每一个部位都很自然，每一个部位都很协调，每个动作都浑然而成。
呼吸之间似乎全身都在动，也似乎全身上下一点都没有动。
段若威深知老头子段江平的武功，早上也刚刚见过渡劫老和尚和白色面具交手。但是他此时感觉到，这位赵老哥的武功比段江平和渡劫大师还要高出一筹。
段江平将一身硬功练到如今这等境界，已经是超越了人之极至。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进一步。所以段若威武功走的路子和段江平形似而实别。
渡劫大师与白色面具交手之时，段若威看出来，渡劫大师需要慢慢调整呼吸，调整身上的肌肉的震动，最终才能将功力推至极至，达到静如远山的境界。
这位老前辈只是谈笑间很不经意间地达到了这种境界。
段若威不知道该往何处出手。
每个部位似乎都可以出手，似乎每个部位都无从出手。
段若威忽然发现，这与渡劫大师的静如远山的境界根本不同，比渡劫大师的境界还要高一层。
心念飞转之际，段若威大惊失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空灵？
难道他此时已经就是一片空灵？
这是武学的最高境界，也是武学中最为广阔的境界。
传说中，达到了空灵境界，武功便永无止境。就如一条船驶入了大海，从此浩瀚无涯。
段若威隐约听段若水说过，心止大师便达到了空灵的境界。
段若威震惊之时，那人大笑道：“若威小兄弟，看仔细了。”
说完捻起右手中指食指，以指为剑，点向段若威的眉心，这是一招剑式。
这一招好快，段若威虽然早已全身灌注，将真力运便全身。可是这一指到了眼前，段若威方才惊觉，连忙往旁一避，同时一掌劈出。
这一掌打向那人的小腹。
那人迅速回手，化剑式为掌，接了段若威一掌。
段若威这一掌已经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可是两掌相对时候，却感觉打在空气中，掌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掌本来有三浪力道，一浪高过一浪，最后三浪合在一起，达到无坚不摧。可是这三浪力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那人赞道：“很好，你练武走的路子和少林寺渡劫老和尚的差不多，跟你父亲不一样，再看我一招。”
又化掌为指，以指代剑，直直刺向段若威胸口心脏部位。
他叫段若威看他这一招，出手不快，而且很简单的一招，没有任何变化，就是直直得刺出。段若威看得很清楚，只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躲开这一招。
段若威看出来，这一剑是在太妙了，妙在出手的位置。恰好封住了段若威所有退路，不管他如何闪避，都将伤在剑下。
要想出招反击来解困，更是不可能，招未出，便早已伤在指下。
所以段若威没有躲避，避无可避。
那人脸上露出笑容，他知道段若威看出了他这一招的精妙之处。他不奢望段若威能够接下这一招，因为天下能接下这一招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段若威能够看出来，他已经很满意了。
忽然，段若威将左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之前，掌心向内，掌背向外。
那人的两根手指恰好轻轻点在段若威的手背上。
高手出招，拿捏准确，分毫不差。
不会多出一份力气，也不会少出一分力气。
不会往前多刺半毫，也不会往后少刺半毫。
此时，段若威的胸前多了一只手掌，那人的两根手指便插不到他的心脏。
如果对手用剑刺，在刺到段若威心脏之前，力道已尽。虽然旧力已尽，新力再生只是瞬间之事。但是这一瞬间，已经足够段若威使出拼命的一击。
段若威是牺牲一只手，换来最后的机会，也是唯的一个机会。
那人不再出手，只是笑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虽然只接了他两招，段若威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又出手了。
段若威看得清清楚楚，却一动不动。
因为他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招似乎无处不在。
最终，那人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段若威的肩膀。
段若威甚至不知道这一招是何时结束。
那人笑道：“记住这招即可，总有一日你会领悟。”
段若威一阵间如痴似醉，扑通跪地，向那人连连磕头拜谢，道：“多谢前辈指点。”他心知，当真对决，他连一招都接不住。得这等高手指点武功，终生受益不尽。
那人又软绵绵的的倚在软塌上，脸上却出现黄豆大的汗珠。虽然只出了三招，却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段若水似不忍看，说道：“你给他指点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