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搀搀归来岂惧殉（1 / 1）
段若水料对了，可惜晚了一点。
晚了一点就意味着几十条人命没了。
总算不是太晚，如果再晚一两刻钟，剩下的十几条人命也都救不回来了。
被救回来的十几号人，一身是血，身上伤势均不轻，显然是经过了惨烈的战斗。
段若水当日见过的，只有莫钢和赵之极还活着。“铁拳无敌”洪霸新等人已经不在了。
还有一个人，样子好像已经死去，却还能走路。正是李云翼，由陆剑元搀扶着回来。
众人此时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段若水深感歉意，道：“皆若水之过也。”
李云翼摆摆手，却没有出声。
段若水和万事通相视一眼，均甚叹气。
李云翼此时说道：“怪不得先生，是先生救了这十几条人命，李云翼谢过先生。”
段若水叹了口气。
陆剑元亲自为李云翼倒茶压惊，这才对段若水说道：“这一仗，我们输在被人有心算无心。”
段若水静静的点点头，有心算无心，最不能防。
九捕头问道：“有无拿住活口？”有渡劫这些高手在，没有可能让对方全身而退。眼见回来的人中，并没有对方的俘虏。他担心的是，抓住的俘虏都自尽了。
杀手被俘之后，往往不会活着。他们被擒后，有很多办法结束自己的性命，种种办法都让人防不胜防。咬舌和舍底藏毒无疑是最常见又是最有效的两种办法。
段若水却道：“渡劫大师他们应该没有见到这些杀手。”
九捕头一怔，马上醒悟，点了点头。
渡鉴道：“正是如此，我们三路人马赶到之时，都是没有见到半个杀手的影子。只见到地上死去的人和还站着的这几位镖师。阿弥陀佛。”渡劫渡鉴不断念佛，显然是所见场面相当血腥，惨不忍睹。
金虎镖局的大镖头莫钢此时也道：“正是，那一群蒙面人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见人就杀，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仓促迎战的人纷纷倒下。我好不容易聚集起二十几个人，才勉强抵挡。可惜兄弟们还是一个个倒下，哎。到后来，眼看支撑不住了，他们却忽然走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渡劫道：“没有道理他们会半途收手，此事太怪了。”
渡劫又道：“难道他们忽然良心发现，悬崖立马，放下屠刀？”话没说完，便已经不停的摇头。他再老糊涂，都知道所谓悬崖立马放下屠刀，绝无可能。
段若水道：“因为他们在李府和三大镖局的路上，安置有探子，见到你们，便马上发信号让杀手们撤离。”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去救援三大镖局？”
段若水道：“因为他们料到我必然能够猜到攻击三大镖局这步棋，只是迟早的问题。一切都在他们的计算之中。”
众人恍然大悟。
万事通问道：“这一着又失算了？”
段若水道：“没有。”
万事通点头“嗯”了一声，道：“是的，你已经知道他们半路上布置有探子，抓住对方这时候绝对不会放手火拼这一点。他们也是计划好了，只要你料到了这一步，便马上收手。你派渡劫老和尚他们去救援，只是为了告诉对方你已经明白过来了，让他们撤走。没有让两边人打起来的意思。”
段若水点点头。
万事通又道：“老和尚他们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要应付这批杀手，必然两败俱伤。如果是这种结果，你宁愿不派他们救援。”
没有救援，三大镖局就是全军覆没。
渡劫渡鉴和陆剑元他们见了三大镖局死去镖师的情形，不得不点头承认万事通这句话。论武功，这些杀手跟他们相差甚远，但是他们杀人的手法，应付起来，除了两败俱伤，没有别的结果。
九捕头皱眉，道：“两败俱伤。”
顿了一下，又道：“这批人凭地这般棘手，如何是好？”
这些杀手的能耐，大体已能理会到。武林高手与他们对决，敌众我寡，虽终能歼灭，难免多有损伤。若出动六扇门的人马，死伤更多。
陆剑元怒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徒虑一己之死伤。”
段若水点头，道：“陆掌门所言极是，自古以来，邪不压正。”
万事通哈哈大笑。这时候，只有他才笑得出来。
笑完了道：“你们好默契的对话。”
对话，有时候不用嘴巴，有时候不用面对面。相隔千里，互相用行动准确告诉对方自己的意思，也是对话。
万事通话中的“你们”，当然就是指段若水和对方那个能够识破段若水玄机的人。
众人听懂了万事通的意思，却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双方初次交手，己方一败涂地，对方毫发无损，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抓到。意志再坚强的人，也难免垂头丧气。久经大风大浪的人，如渡鉴和陆剑元，也只能默默无言。
段若水却道：“不见得。”
万事通道：“不见得甚么？”
“他毕竟不是我的对手。”
万事通道：“此话怎讲？”
段若水道：“往后便不默契了。”
陆剑元问道：“此话怎讲？”
段若水道：“对方这一番动作后，图谋尽为我所知。往后行动，难逃我的眼睛。我要如何出招，他们再难预料。如此一来，终将被我等擒获。”
段若水这话一出，本来垂头丧气的人，眼睛一亮。段若水说出的胜负的关键，优劣异地，大局已定。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袖，一句话就能指出最后谁胜谁负。
有些人是天生的将略之才，一句话就能够让败阵之师由垂头丧气变得士气高昂。
段若水无疑就是这种人。几句话说出来，众人除了李云翼外，个个神色激昂。
这种话，不在乎是怎么说，不在乎话的多少，不在乎语气，不在乎鸿辩。只在乎其中道理。真正让人振奋的是这些话讲出的道理和意思。
没有让人信服的道理，这种激励人的话讲的再多，讲的再好，哪怕比黄鹂的叫声还动听，听者都只能苦笑以对。
不知道对方那个所谓能够识破段若水玄机的人，听了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万事通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道：“所谓擒获，难免就是将之杀戮殆尽。”
这种时候，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安慰李云翼。
三大镖局上百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数代经营的家业就这样没了。
仇恨？李云翼心中已经无力产生仇恨。
愧对数代先人？李云翼已经无力去愧对。
心中凄惨，让李云翼无力承担其他的情绪。李云翼也是武林中人，但是他只是一个一辈子安享太平的武林中人，遭此巨变，实难承受。
段若水知道还有一个人能够在此时安慰李云翼。虽然段若水和这个人从未谋面，甚至未闻其声。但段若水知道这个人一定有办法，因为他听过这个人的一曲琴声。
其实，段若水更相信的是李云翼，他一定有能力很快能够从凄惨的心情中解脱。段若水相信李云翼是个有过人之处的人。李云翼若非过人之人，那个人不会接受他。
段若水唤来李府管家，吩咐他将李云翼送回后院歇息。安置好莫钢等人，并且叫他派出干练家人，去协助九捕头手下的捕快处置三大镖局的后事。
段若水代李云翼送走金捕头和九捕头。
万事通打了个哈哈，抛出句“老子心情大坏，喝酒去。”便离开了李府。
段若水领着钟叔去照料段轻平。
城南客栈。
段海平推开段若威的房门。
“老三出事了，你大哥叫我们马上到李云翼家中去。”
段若威见段海平进来，正待抢在段海平说话之前，张口怒骂段海平为何打搅睡觉，因为等段海平开口说出缘由来，往往就骂不成了。
叔侄相交二十年，段海平岂能不知道段若威。若在平时，段海平会等他骂完之后，再慢斯条理地反口一顿奚落。今时事态紧急，不同往日，
只好赶在段若威张口之前把事出出来。
段若威吓了一跳，“三叔出什么事？”
“被人打伤了，还没死。”
“谁能打伤三叔。”段若威怒道，却又放下心来，还没死就是没有事，更不用考虑死得了死不了。都是一家人，段若水的本事他清楚得很，何况这里还有个段海平马上赶过去。他虽口口声声看不起段海平，却不得不承认段海平的本领。
段若威又道：“定是被人偷袭，受伤后跑掉。”以段轻平得轻功，遇到武功高强的高手，转身就跑，别人奈何不了他。
段轻平本是一个核心人物，身负重任，轻易不会与人放对。
段海平道：“快走了，肯定是老三伤得重，若水应付不了，叫我马上赶过去帮忙。”
段若威却拉住了他得手臂，道：“不对。”
“什么不对？”
“你没这脑子，跟你说不清楚。”
段海平手臂挣扎一下，发现手臂还被段若威紧紧抓住，便不再用力。
“你这蛮牛，那么用力干嘛。我下次搞点药粉在衣服上，看你还敢碰我。”
段若威嘻嘻笑道：“不妨试试，到时候七婶先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无用之人。”
“你有用，先把手臂要回去再说。”
“无聊之人。”
“我保证一定不会无聊。”段若威似乎意有所指。
段海平哈哈一笑，另一个手抖了一下，把手掌从长袖里伸了出来。
段若威赶紧放开他的手臂，突然跳开一丈之外。亏是客栈的房间够大，否则段若威定要撞破墙壁，跳到隔壁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