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淡雾依稀又见君（1 / 1）

九捕头又道：“秋叶杀手行踪隐秘，作案不留痕迹，六扇门与武林高手多年追踪，却毫无线索。可见此人智计之高，古来杀手刺客无出其右者。他能杀慕容松，可见其武功之高，已入绝顶之列。这等绝顶高手，不可能毫无出处，凭空出世。一人若出生平凡，无明师大派在后，自学自悟，纵是旷世奇才，数十年寒暑苦练，武功也难练到绝顶。当时武林高手中，有此等武功者，不过数人。若期间有人就是杀手秋叶，我虽不才，早已让他现形。若段若水本身就是绝顶高手，又是就是杀手秋叶，这一切都好解释。”

段若水微微一笑，道：“何况，段若水是武功高手，就是杀手秋叶，甚至是魔教的天王之一。这事在杀我之后传出，江湖上恐怕有九成的人会坚信不疑，根本无需证据。”

越是离奇的事，越能令人深信，这就是江湖。

段若水这一笑，金捕头虽然仍然面无表情，心中着实一震：“这段若水好生敏捷的心思。”并非因段若水镇定自若，此时还能笑得出来，此等修为让他心中震动。此时段若水身边并无高手护持，九捕头要杀段若水，正是最好时机，多耽搁半刻，变数难料。要杀就杀，干脆利落，哪有那么多废话。

杀人的理由和道理是与外人说的，跟被杀者说，只能是浪费口舌。

九捕头绝对不是会遇事拖拉、拖泥带水、浪费口舌之人。

只要九捕头多说半句废话，就可证明他并无杀段若水之意。

段若水在性命有关的关节上，仍然瞬间看穿此点，心思何等敏捷，拿捏何等精准，金捕头心中岂能不震动。

九捕头一怔，旋即明白段若水的心思，“哼”一声，道：“你道我是无聊之人，设计打探你是否真会武功。”

“若无凭据，我怎会空口白话。其一，你昨夜剿灭黑道群匪，所有布置均在你腹中，他人怎能得知，魔教之人又怎能得知。所以你还是魔教的魔王之一，嘿嘿，有资格做魔教的魔王的人不多，段若水也算一个。武林正派高手离开洛阳剿灭黑道群匪，魔教马上动手杀害洛阳十六家富人。如此巧合，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其二，昨日你在清源茶楼露出了破绽，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段若水真的是怔了一下，昨日在清源茶楼，是什么事情让九捕头认为是破绽。

九捕头道：“昨日在清源茶楼上，万事通老头找上你。那是，万事通满身酒味，丈外可熏人。我特意从他身边经过，得知他喝的是六十年的女儿红。六十年的女儿红，其香可醉人。你和他咫尺相处半个时辰，对他身上女儿红的酒味却毫无反应。这不是一个平生滴酒不沾，又不会武功的人能够做到的。嘿嘿，这是我鼻子上的本事。”

九捕头鼻子上的本事，天下没有人不信服。

九捕头道：“由此要么你平生滴酒不沾是谎言，要么不会武功是谎言。二者必有其一。假若不会武功是事情，则滴酒不沾是谎言。既然滴酒不沾实谎言，则滴酒不沾的原因体弱多病不尽不实。由此可知，体弱多病而不能练武更是谎言。最终还是，段若水会武功。”

此时，远处一人骂道：“笨蛋。”

九捕头这辈子何曾被人骂过笨蛋，饶是他涵养过人，不禁心中勃然大怒，但是敢骂天下三大捕头之一的九捕头为笨蛋的，绝非泛泛之辈。九捕头见惯世面的人，心中虽念到此节，然而：怒火万丈岂能消，不管是谁，如此放肆，绝不能饶。暴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仇恨和悲愤凝结成的坚冰之上，燃起了由一句笨蛋引发的怒火。

火能融化冰，然而怒火和仇恨和悲愤凝结成的坚冰，搅和在一起，却融合了，形成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就如决堤前的洪水，爆发前的火山，压抑不住，无坚不摧。

这种力量就是杀气。谁都看得出来，感觉得到的杀气。

那人的声音又响起，“因为这小子从小在段家老七的药罐子里边泡大的，别说是六十年的女儿红，就是三斤砒霜吃下去，这小子只会撑死，不会被毒死。”

敢骂九捕头笨蛋，又敢称呼段若水一口一个小子的人，非但要身份不浅，还要自命不凡，更要有疯子性情。

武林中身份不浅自命不凡的疯子并不多。

九捕头旋即明白那人是谁，忽然之间，坚冰融化成一滩温水，万丈怒火变成了一片阳光旖旎的湖泊，就如雷风暴雨忽然晴空万里，天地变色狂风巨浪忽然风平浪静。九捕头哈哈大笑，道：“好个万事通，出来。”

笑着说这话时候，眼望着段若水，眼神中带着七分善意，三分很有礼貌的歉意。这一眼是在告诉段若水，方才真的是开玩笑。

“天下脸皮厚之人，以你为最，方才还想取人性命，一转脸就能若无其事。”

九捕头居然不以为意。

一个衣冠不整的老头从窗口跳了进来，正是万事通。背上还背了一个人。跳进来之时，嘴里还说道：“万事通是好，有人却是不妙。段若水闻到六十年女儿红而没有反应这个事，老头子昨天在清源茶楼就想到了。老子只是没有理会，因为老子不想做笨蛋。你这个大名鼎鼎的九捕头今天还要拿出来问，我不骂你笨蛋还骂谁。你别跟我吵先，救人要紧。”

段若水看到他背上背的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同时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心沉下去，因为万事通背上的人果然出事了，原先的担忧变成了事实。

一颗心放了下来，因为万事通背回来的是人，不是死尸。

虽然是个伤重不醒的人，但是伤重不醒的人和死尸有很大的区别。

只要还是活人，段若水总有办法救回来。要知段若水博学多智，于医道也是精通。有句话说得对，久病成名医，况且还有医道天才段海平这个明师。段若水的医术不及段海平，没有段海平的学医天赋；没有段海平那般对医道的痴迷；更没有段海平般对医道专其心，一生唯好此道，执着不已。段海平段若水没有武功，不能如段海平般将上乘武学融入医学之中，使得他的医术出神入化、神乎其技。天赋和痴迷是天才的基础，执着和专心则是天才所必须拥有的素质。

天赋不及，段若水尚可以其天资聪明补之。至于痴迷，段若水自小体弱多病，对于医术，谈不上痴迷，却是一项性命攸关的本事。段若水最不能够做到是专于此道，所谓星相医卜琴棋书画，通习之。

虽是如此，比之段海平远远不及，所差要以里计，但段若水的医术，也非他人所能及。

只要还是活人就好，段若水自信有将他救回来的能耐，就算不行，也可通知段海平赶来。如果万事通背回来的是死尸，段若水能做的只有披麻带孝了。

那人正是段家老三，段若水之三叔，段轻平。

段若水马上接过万事通背着的人，平放在地上。只见段轻平双目紧闭，清瘦的脸显得苍白，手脚无损，嘴边血迹，胸前衣服上一片血迹，显然是受了的内伤，晕死了过去。

段若水拉过段轻平的左手把脉，道：“右边肺叶受伤比较重，其他腑脏牵连受伤，应是被人一掌打中右边胸口所伤。还好没有中毒，性命无忧。”

段海平那般金针刺穴，推动内力，将毒逼出来的本事。段若水虽懂其法，苦于没有武功，更没有段海平那种将阴柔内力凝成游丝解毒之法。

段若水要解毒依赖药材，天下没有能解百毒的药，也没有没有解药的毒，只是解毒之法是否为人所知，还有解药是否来得及解毒。药物解毒毕竟费时费事。如果段轻平受了重伤同时还中了剧毒，段若水要救他，大是不易，若是伤毒并发则大罗神仙也难救。所以段若水说还好没有中毒。

九捕头暗暗吃惊，段若水居然把脉片刻，便知内伤轻重，伤在何处，倒也罢了。竟然还能知道如何受伤。心里暗讨：越是和段若水相处得久，就越觉得闻名不如见面。

段若水摇头道：“甚是奇怪。”却没说为何奇怪。

嘴上说话之时，从怀里取出几根金针，刺在段轻平胸前几个穴道上。

段若水的金针和段海平的金针不同。段海平的金针是纯金，细而柔韧，须灌以内力才可刺进皮肤。段若水的金针略粗，七分金掺三分钢，硬而不柔韧。

段若水再从怀里取出四五个小药瓶子，打开瓶塞，有的取一颗药丸，有的取两三颗，有的倒出些许粉末。掰开段轻平得嘴，将这些药丸药粉喂入。

这时，一杯茶水递到段若水面前。段若水抬头一看，却是金捕头。段若水心有感激，道：“多谢。”

金捕头没有回声，也没有把茶杯递到段若水手上。伸出一只手扶起段轻平的脑袋，一手端着茶杯喂段轻平服下口中的药。

段若水这时明白，原来他把茶水递到段若水面前，只是在询问这茶水是否和药物相冲。得到段若水的肯定，就自己喂段轻平茶水送药，好生细行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