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引蛇出洞蛇尤觎（1 / 1）
李小玉离开后，钟叔进来，轻轻关上房门，默默地找了张凳子坐下来，也没问段若水和那个小姑娘聊了什么。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与他无关。
“魔教实力雄厚，出乎我预料。我有一事迟疑不决。”段若水道。
钟叔没有回应，似乎是没有听到段若水说话，也似乎是在等段若水说出来。
“黑道留在洛阳不足十人，是出手除掉，还是借魔教之手除掉，抑或与他们联合共图魔教？”
钟叔道：“先盟后图，是为不仁；以白连黑，是为不智；遇强犹豫，是为不勇。”
段若水神色肃然，道：“钟叔教训得是。”
钟叔冷哼道：“区区几人而已，况且是一盘散沙，留着有何用处。”
段若水笑道：“这些人可不是区区几个人，现在还敢留在洛阳的，必然是能耐过人之辈。”
钟叔“嗯”了一声道：“两方互相猜疑慕容家的内功秘笈落在对方手里，一日一夜已除掉九人。不若暂且再等待两日，必有收获。”
段若水笑道：“我那借刀杀人之计，只是一时有效而已。现在魔教和黑道高手恐怕都已经识破了，我料他们今晚必然各自潜伏隐藏，借刀杀人之计将一无所获。既然他们识破了，那双方必然都在费尽心思在猜我的意图。”
钟叔又不再做声，段若水眼睛盯着烛火，手指又不自觉地轻轻的点着桌面。
良久，段若水终于下定决心，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暂且留他们多活一日。魔教能够杀人立威，我也能立威。而且要做得更神出鬼没，让魔教琢磨不透。我们不暴露一点实力，魔教是不敢有所行动的。”
段若水拿出最后一个锦囊，纸条上写道：李府外暗探，死三人，尽撤。
纸条上只是写了死三人，写纸条的人那意思隐隐认为是段若水请渡劫渡鉴两位大师出手悄悄地除掉，所以没说是谁杀害，只在强调暗探尽撤。段若水却是明白，那三个暗探肯定是潇湘玉箫悄悄出手除掉的。潇湘玉箫不会容忍任何人打搅李府内的那位“琴道高人”。
段若水将纸条递给钟叔看，笑道：“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无法得知我的意图了。”
又道：“我等躲在李府几日，外人不知情况，疑神疑鬼。现在暗探又尽撤，更是无法猜得到我要干嘛，岂能不着急。”
钟叔道：“正好让他们按耐不住，胡行乱来，自乱手脚。”
段若水道：“他们现在虽然尽力潜伏隐藏，只怕心里早已按耐不住。让他们自乱手脚自然是好，只不过他们胡行乱来，我等要猜想怎么胡行乱来，倒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
顿了一下，笑道：“不若明日你我走出李府逛逛，来个引蛇出洞也好。”
钟叔一怔，“此事不可，危险。”
“不会有危险，他人岂能不知这是引蛇出洞之计，只是不知道我布置了什么陷阱等着，怎敢胡乱对我出手。我等在别人最琢磨不透的时候出去露脸，只不过是要他们更加琢磨不透。明日之行，故布疑阵而已。”
“还是不可。”
“钟叔不要担心，前人敢陆口吊公谨，我岂能洛阳走一遭也不敢。倒是钟叔你要小心，我怕有人会出手伤你，来试探我。”
钟叔冷哼一声，“要伤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明早须当知会李云翼，严令府中人等轻易不可出门，尤其把他家那小姑娘约束好。万一这小姑娘跟随我们，别人肯定伤她。此事不得不防。”
钟叔不再做声，似乎没听到的样子，但是段若水说的话，他没有一句不是很注意听的。段若水也知道，要钟叔办什么事情，不用等钟叔回应，他肯定会做好。
次日，段若水和钟叔二人出门。到门口时候，段若水没有看到李小玉的踪影，舒了一口气，若是李小玉跟来，那是一件麻烦事。
洛阳的清源茶楼，是洛阳最老的也是最有名的茶楼。洛阳的又有钱的又是文人雅士的人都喜欢来这里喝茶。
段若水喜欢喝茶，不喝酒。
江湖中人，很少喜欢喝茶的，段若水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不喝酒的人比喜欢喝茶的人还要少得多，每天在刀头上混日子的人，能不喜欢喝酒吗，就算是武林世家的人，也都是很能喝酒的，喝酒是武林世家的传统之一。段若水是段家中唯一一个不喝酒的人，也是江湖上极少数的不喝酒的人之一。
段若水和钟叔上楼，选了个靠里边的位置。他们一来到，清源茶楼就外多了几双眼睛。应该说他们一出李府门口，身上就多了几双眼睛。钟叔发觉到了，却不是很在意，只是轻声示意段若水知。段若水笑着对他说：“只怕还有几双你没看到的。”
在远处，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一男一女。
女的不是很胖，只能说是比较强壮一些，然后在强壮之上加上一层肥肉。但是因为男的非一般的瘦，显得那女的很胖。
“贼汉子，那个姓段的小子在搞什么？”
那个瘦的象猴子一般的男人说：“喝茶。”
“老娘眼睛没瞎，看得见他在喝茶。”那强壮之上加一层肥肉的女人一巴掌打在那个猴子男人的脸上，怒道，“这小子不躲起来，闲着没事跑出来找死啊。”
巴掌打在那个猴子男人的脸上，巴掌未落下，五指红印已经印上他的脸。猴子男人也不理会，没有用手搭架，没有躲避，没有反手报复，更不吭声，似乎那巴掌不是打在他的脸上。显然是这种事习惯了几十年了。
猴子男人缓缓道：“那段若水像是找死的人吗？”
“那他想干嘛？”强壮女人的手又举起，想给猴子男人又来一个巴掌。
“引蛇出洞。”
“什么引蛇出洞？”这个巴掌半途收住了，停在半空中，没有往下打。
“就是等着你这样的人去找他麻烦，然后他一个个把你们收拾掉。”
“两个老和尚没有跟来，身边就一个下人，他怎么收拾？”
“别小看那个下人。”
“不就是一个下人，块头长得大点，我就不信他很能打。”强壮女人道。
猴子男人摇摇头，“这个人能打不能打不知道。传说中，段若水走江湖从来都是只带着这个姓钟的下人。十年了，段若水一跟头发都没少过。你说这个下人有没有本事？谁要是忽视这样的人，那就是找死。”
“他是什么来头？如果他是很有能耐的人，怎么会去做下人。”那女人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这个人是什么来头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姓钟，是段若水身边的下人。”
强壮女人道：“就算他很厉害，老娘就不信他武功比我们要高多少。我上去缠住那个姓钟的下人，你一招就可以把姓段的小子收拾掉。”
猴子男人道：“没那么简单，那两个老和尚没有现身，不知道躲在那里。”
强壮女人道：“我们偷偷靠过去，然后突然出手，就算两个老和尚躲在旁边，也来不及。”
猴子男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就算杀了段若水，你能跑得掉吗？听说渡劫老和尚的武功出神入化，在少林寺仅次于心止和尚。你有本事在渡劫手下脱得了身吗？”
强壮女人有点不服气道：“一招杀掉了段若水，他们肯定忙着救那小子，那里有空来对付我们。”
猴子男人冷笑道：“就咱们跑得了一时，也活不了几天。杀了段家的当家人，你还想活在这个世上，做梦都没有可能。”
那女人怔怔的做声不得，她也知道这是事实，谁杀了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段家当家人，况且是在少林寺渡劫渡鉴两个首座的保护下杀害。段家和少林寺联手复仇的话，恐怕世上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活着，天下也没有尺寸之地能给你躲藏。
猴子男人又道：“我们只为慕容家的绝学而来，没必要费心思去杀那段若水。若是惹太多仇家，就算得了慕容家的绝学，也没有命去练。”
强壮女人着急得直顿足，“那怎么办？”
“等。”
那女人大怒，又一巴掌打在猴子男人的脸上，道：“等什么等。”
猴子男人依旧没有搭架，没有躲避，没有回手报复，没有吭声。只是缓缓的道：“你看到了没？清源茶楼周围，起码有五个人在盯着段若水两人。”
强壮女人周围看了一眼，道：“那来什么五个人？”
“你看茶楼对面街边蹲着的那个叫化子。”
那女人看到了，“不就是一个叫化子嘛，没什么特别。”
“你看这条街有几个叫化子？”
“就这一个。”那女人这时候注意到，整条街都是衣冠楚楚的人，只有这一个叫化子，显得别扭，“贼汉子，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卖什么关子。”
猴子男人还是缓缓道：“清源茶楼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喝茶谈天，吟诗作对的风雅之地。”猴子男人还是缓缓的道，“平日里那些有钱人会让叫化子来这里打搅他们的雅兴吗？洛阳城内还有叫化子敢来这里吗？”
强壮女人听出了门道，果然觉得那个叫化子不对头。仔细观察了周围的人，还是没有觉得还有那个不对头。无奈问道：“还有什么人？”
猴子男人道：“你看那个在街上闲走的公子哥。”
“嗯，看到了，怎么了？”强壮女人虽然对猴子男人霸道，但是知道他心思细腻，足智多谋，必有他的看法。也不出声捣乱。
“那个公子哥闲逛了一刻钟，左看看右看看，却什么东西都没买。”
“也有可能他根本不想买东西。”
“这条街他已经来回走了两趟，在每个地方都走得很慢，每个小摊子都逛得很仔细，唯独在清源茶楼这个地方很快就走过去。”
“那不正好说明他不注意茶楼。”
猴子男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欲盖弥彰。”
那女人一看，确实是这么回事，“还有那些人？”
“你看茶楼上面那两个人，一个青衣和一个白衣坐在一起的哪两个。”
哪女人看到了猴子男人所说的两个人，没看出什么特别，但是也没吭声，听他说下去。
“这两个人貌似是普通喝茶的文人，但是一刻钟之内，起码有意无意的看了段若水五次。”猴子男人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人，我差点看不出来。那个穿锦色衣服的人。这人背对段若水两人，从一坐下开始没有看过段若水两人一眼。”
“背对他们当然不会看他们。”
猴子男人摇摇头道：“我差点没有发现他。你看他的手。”
“手怎么了？”
“他每次倒茶用的时间是一样的，而且每次倒满一杯茶的时间都比普通人多差不多一半。普通人倒茶的时候，手绝对没有那么稳，证明他的武功绝对不低。”
强壮女人吃了一惊，“这个我做不到，你做得到没？几十年来，只见过你直接往嘴里倒酒，从来没见过你倒茶。就是倒酒也没见过你往杯子里倒过。”
猴子男人笑道：“我差不多，也就这水平。”
其实两个人的武功相差无几，只不过女人练的是刚猛外功，所以她做不到，猴子男人练的是擒拿手功夫，讲究手上的巧和稳。
那女人叹口气说道：“看来这茶楼周围高手如云啊。”
“洛阳城天翻地覆，而他段若水却在那李云翼府上躲了几天。他不露面，谁也猜不到他在捣什么鬼，现在莫名其妙跑出来转，谁不死死的盯住他，搞清楚他在干嘛。”
猴子男人又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这五个，只怕躲在暗处我们没发现的还不止五个。说不定有人已经发现我们，只是我们没有觉察而已。”
那女人怔住了，半响之后，忽然兴奋起来，笑道：“既然这么多同道之人在，像个办法联合起来。一起上去把段若水干掉。”
“凭什么人家要跟我们一起去干掉段若水？”
“姓段那小子是大伙拿慕容家武功秘笈的最大障碍，还有血痕剑。大伙一起把他杀掉之后，再各凭本事去找慕容家的绝学。这么多人在，就算渡劫那个老和尚在，也不怕了。”
猴子男人道：“没哪么简单，段若水不是找死的人。别看只有两个人在那，段若水肯定布下了陷阱等着别人去闯。”
“什么陷阱？”
“不懂，没看出来。”
“不懂怎么又说有什么陷阱。我看什么都没有。”
“看不出来并不代表没有陷阱。”
强壮女人急道：“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姓段小子摆的空城计。让他在咱们众目睽睽之下稳稳当当地喝一天的茶，咱们却一个都不敢去动他一跟毫毛。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咱们这脸往那里搁，以后都没有脸在江湖上混了。”
“脸皮没了还能在江湖上混，命都没了就那里都没得混了。”猴子男人道。“我也知道他可能是空城计，但是段若水的计谋鬼神莫测。”
“什么鬼神莫测，贼汉子，你别老是畏首畏尾，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猴子男人冷冷地道：“昨日一夜一日之内，洛阳城不明不白就死了九个黑道的高手。”
“哪又怎的。”
“若不是我拉着你，死的就不是九个了。加上两个，就是十一个了。”
“那是他们本事不济，被人暗算。”
猴子男人冷笑道：“你的能耐比罗老二、罗老九他们强多少？”
强壮女人做声不得。
猴子男人又道：“要是我没猜错，那便是段若水布下的陷阱。哼哼，不动声色之间就干掉了九个高手，还真是智胜武林。”
“哼，那就等吧。”强壮女人回头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气鼓鼓地道。
她是坐不住的性子，不一晌，又站起来。
“贼汉子，要等到啥时候？”
“快了。”
女人一听到“快了”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冲到窗边，东张西望。“什么情况？”
“现在是要比耐性，肯定有人比咱们还着急。”
“哼，那就是还没情况。”女人的热情顿时消了一半，神色大为失望。
猴子男人忽然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