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未闻叶落弦徐徐(1 / 1)
那一声的叹息,不知是琴音的叹息还是人的叹息。无论是人的叹息还是琴音的叹息,都像是揪住了人的心结。
琴声已落,庭院内一切都静止了,人静止了,夜也静止了。只有一张枯叶,满满飘落,悄然无声的落在地上。
良久良久,段若水才发出一声叹气声,轻轻的说道:“弦起意达,万感融合,点滴尽至,虽嵇康复生也不及矣。”说话之声很轻很轻,几若不闻,生怕破坏了庭院内的寂静。
那潇湘玉箫,喃喃作声,只有两个字,“如玉、如玉、如玉”怔怔地站在那里,表情木呐,不知滋味。
潇湘玉箫的声音很轻也很模糊,李小玉没有听到,她若是听到的话,只怕会吓得站立不稳。
段若水回味着那一曲琴音,拍掌和着节拍,吟道:
“斯人已归,
心留天涯,
我念旧情浓浓,
他能解否,
我心尚在,
人却不再,
身边蹈足陪伴者,
看得我心愧,
看得他心碎,
惹得我一生心碎。”
方才琴声响起之处,又传来几声琴音,洋洋似流水,正是伯牙于钟子期前志流水之曲的起首几音,琴声中有几许惊讶,更多是赞许,自是称段若水为知音之意。
段若水听出琴中之意,心中暗念:“惭愧,惭愧。”
李小玉惊讶的看着潇湘玉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潇湘玉箫似乎没有听到李小玉的话,嘴里还是喃喃的喊着那两个字:“如玉。”
这会李小玉听得情楚,吓得脸色苍白,呆立于地,怔怔地做声不得。
潇湘玉箫没有理会她,默默抬起手中的玉箫,放在唇边,欲以箫声相应,却只发出“呼呼”几个乱音,简直不成音,更别说成曲。潇湘玉箫长叹一声,放弃吹箫。良久,才强自定了定神,朗声道:“如玉如玉,但求一见。”
段若水心想:原来那琴道高人叫做如玉,却不知是什么人物。他也想拜会拜会,但是似乎是个深闺之人,恐不得其便。
潇湘玉箫见没有回应,朗声道:“如玉如玉,千里而来,但求一见。”
又道:“我听闻近日闲杂人等齐来洛阳,只忧打搅到你,特千里而来。因见段君若水等人在此,怕他们易招宵小来府,故出手驱逐,不料惊扰到你。既不予相见,得闻雅音我心已足,当即离府,仍在左右,但有所需,可传唤即至。”
话没说完,已经施展轻功飘然离去,瞬间便没了身影。
渡劫渡鉴暗暗喝彩,叹道:“好高明的轻功。”
渡鉴忽然问道:“那高人也离去了?”他先入为主,看到潇湘玉箫是从府外进来,以为那个抚琴的高人也是从府外而来。好久没听到琴声,以为此人已经悄然离去。
李小玉一怔道:“什么高人?”
“女施主,便是之前抚琴的那位高人。”
“哦,她……”李小玉没有说下去,反而转过来对段若水道:“我有事先走了,告辞。”说完匆匆离去。
段若水对渡鉴道:“大师,高人自有高人之道,我等今夜有幸得闻雅音,已是可遇不可求之幸事。”
众人“哦”了一声,眼看潇湘玉箫这一来就打,又突然离去,那抚琴的高人,一曲弹完后又不露面不再闻音,此间莫名其妙之处甚多,不得其解。都看着段若水,等他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若水笑道:“我料是玉箫前辈与李府颇有渊源,听到慕容松庄主遇不测,又闻武林各式各样人等到洛阳者甚众。担忧李府安危,特意前来保护。一到这里,看到我等在这,知道我等容易招惹宵小之辈寻上李府,所以对我们出手,想要把我们驱逐出李府。”
渡劫渡鉴及钟叔三人大悟。
段若水猜,那名如玉的抚琴高人,本是李府之人,和潇湘玉箫必然有很微妙的关系,这事猜到了个大概,然而不便言明,一言掩过不题。
“那李府的高人到底是何人?不料世间竟有这等人物。”段若水心想。
那人虽未曾说过半个字,只闻琴声,足令段若水惊叹。
又笑道:“我初时尚且担心,这次洛阳大乱,殃及李家,而且我们住在这里,更是把李家拖进深水漩涡,还怕我等无力助他守护自家。现在知道有潇湘玉箫前辈在旁守护,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次日清晨,李云翼亲自到段若水等人住的小院,告知华山派掌门陆剑元等人已在前厅等候,请众人前去相会。
段若水知道陆剑元昨晚已经到了,李小玉说过。只不过奔丧之人,不宜先进他家,所以直接去了慕容山庄,而后不知是做晚还是今早,才到洛阳李家。
段若水和渡劫渡鉴钟叔四人,一齐来到李府前厅。只见两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为首一人正是华山派掌门陆剑元,段若水和陆剑元以前曾有一面之缘,渡鉴和他也是相识。另一个人文士打扮,年约四十来岁,腰间挂一柄长剑,却是不识得。
见李云翼引着四人出来,两人起身上前相迎,行礼。
陆剑元大笑道:“若水先生,渡鉴大师久违了。钟老弟,又见面了。”眼望渡劫道:“这位大师想必就是少林达摩堂首座渡劫大师,陆剑元有礼了。”
众人答礼。
李云翼引见那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这位是江湖上人称‘书生剑’的凌无生凌先生。”接着为“书生剑”凌无生一一引见诸人。众人心里暗道:“原来是书生剑”。
“书生剑”凌无生抱拳长躬,道:“在下江湖一散人,得以见识几位武林中的高人,甚幸甚幸。”
段若水等人道:“原来是‘书生剑’凌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书生剑”凌无生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以剑法著称。却性喜飘游,寻访名山大川,少与武林中人往来。是以段若水和渡鉴不认得。
段若水告罪道:“段某性懒贪睡,累得陆掌门与凌先生久候,段某罪深。”
陆剑元道:“段庄主客气了,陆某昨晚就到洛阳,已知先生和两位大师正在大舅府上,就欲拜会,因要先到慕容山庄,未得其便。昨夜在慕容山庄,幸遇书生剑凌老弟,故交相遇痛谈一夜。今早才邀他一起过来。”
凌无生道:“却是打搅李大侠和各位了。久慕诸位威名,借此机遇,求得一见。”
段若水等人谦虚几句。
陆剑元道:“陆某得知慕容庄主遇难,痛心不已,星夜赶来吊丧。二十年前,陆某跟随段老庄主和慕容庄主,参与魔教会战,深服慕容庄主剑术造诣。不期竟成绝唱,我本担心由此武林再生变乱,如今得若段庄主坐镇洛阳,邪门外道必慑庄主之威,不敢造次,某等大为放心了。纵是有人来捣乱,有庄主指挥若定,必能扬我正道。”
“书生剑”凌无生道:“在下比陆掌门早到,隐见到洛阳乱象已生,我正道武林人士在此地以若水先生德望最高,先生有何吩咐,在下赴汤蹈火,无所不从。”
段若水道:“小子却是不敢。陆掌门武功见识著于武林,幸得遇于洛阳,小子要请掌门多多指教。凌先生乃武当俗家第一高手,深得武当剑术精髓,剑法之高不在各派掌门之下,‘吩咐’二字,着实不敢。”
凌无生哈哈笑道:“有少林寺渡劫渡鉴两位大师和陆掌门在此,原也轮不到我出头,在下只是尽己所能,略出微薄之力而已。”
渡劫渡鉴合十道:“阿弥陀佛,凌施主过谦了。”
陆剑元笑道:“凌老弟笑话我了。”
凌无生道:“若水先生消息灵通,智慧无双,必然已经成竹在胸,洛阳目前是何状况,还请先生示知我等。”
段若水道:“不敢当,两位大师和段某只是先到一两日,所知略多而已。”
顿了一下又道:“外道高手到洛阳者甚众,成名高手怕有十几个之多,段某正为此头痛。幸好我正道义士纷纷到来,更有陆掌门凌先生此等高手,我等绝不能让外道之徒在洛阳嚣张捣乱,祸害黎民。”
陆剑元笑道:“在少林寺渡劫大师面前,那里敢当高手之名。”
凌无生道:“不知先生已定何种对策?”
段若水道:“依我之见,但观其行。”
陆剑元道:“怎地不聚而歼之?邪魔外道高手虽多,我等也不惧他,平日还找他们不到,现在个个为了慕容家的绝学,聚集洛阳。正好给咱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李云翼对陆剑元说:“黑道之人虽隐藏很深,以若水先生之能,要将他们一一挖出来,也非难事。我料若水先生是怕打草惊蛇,除得一两个,却把其余的惊走了。”
陆剑元点头称是,道:“大哥说的是,是这个道理。”
段若水笑而不语。
凌无生问道:“先生是何意思?莫非先生要做渔翁?”
李云翼道:“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甚妙。”
陆剑元道:“就怕万一有所闪失,我等出手不及,慕容家的绝学被他人夺取去了。武林必生祸害。”
凌无生道:“敢问若水先生一句,慕容家真有绝学留下吗?我听闻那血痕剑被那秋风杀手夺走,请洛阳的三大镖局带到江湖中去,幸为先生出手取回,那么血痕剑现在先生手中是吧?”
李云翼道:“惭愧,惭愧。”
凌无生一怔,李云翼道:“那三家镖局恰是李某的,镖局的人接生意的时候不知道那红货就是是血痕剑,。”
凌无生更是一怔,道:“如此说来,那秋风杀手的目的是要把李老板的三大镖局害了。”
李云翼苦着脸道:“正是。”
渡鉴说道:“血痕剑现在渡劫师兄身上。当年与慕容庄主一起参加魔教会战时候,慕容庄主曾经跟贫僧说过,他家藏有两本武功秘笈,一本是‘一剑七花’剑谱,一本是慕容家的独门内功秘笈。‘一剑七花’剑法威震武林,天下皆知,却没人知道慕容家还有一本内功秘笈,‘一剑七花’要以这门内功做基础,才能发挥它的威力。前日渡劫师兄与我在慕容山庄查找,,‘一剑七花’剑谱还没找到,却发现独门内功秘笈已经失窃。”
“啊?失窃?”李云翼、陆剑元、凌无生三人齐声惊呼,个个大惊失色。
渡鉴点头,“是的。”
陆剑元追问道:“那如何是好?落到谁的手里?”
“不知,没有留下线索。”
陆剑元顿足不已,“被奸人夺走,日后必然酿成大祸。”
段若水道:“若是江湖黑道偷去,倒不是很要紧。他得了秘笈,要练成神功,也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我等有足够的时间追查出来。”
在旁的钟叔冷哼一声道:“哼,就算练成了慕容家的绝世武功,也未必就天下无敌,总能将之除去。”
众人明白这话的意思,若是偷盗秘笈的人练成了慕容家的武功,为祸武林,到时便是由“技冠天下”的心止大师出手了。以心止大师的武功,没有制不了的人。虽然心止大师少插手江湖上的事情,与世无争,但是慕容家绝学这等重要事情,还是会插手的。况且,旁人请不动心止出手,段若水总能请得动。
段若水道:“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何事?”
“我担心慕容家的内功秘笈不是被黑道众人偷去?”
“那又是谁?”
凌无生道:“难道先生怀疑是正道中有人起了贪心,暗中将那内功秘笈偷去?”
段若水道“有这个可能性。但不是我最担心的。”
“先生担心是谁?”
段若水吐出了两个字:“魔教。”
凌无生道:“怎么可能,魔教二十年前不是已经为我中原武林一举剿灭,从此销声匿迹。”
“二十年前魔教大败,高手尽没,土崩瓦解,这是没错。可近来江湖上有人传言,魔教已经重开魔坛。”
最为吃惊的莫过陆剑元,在座众人中只有他曾记参加魔教会战,甚至魔教厉害,魔教会战之惨烈,记忆犹新。中原武林各派,除了丐帮,数华山派损伤最重。华山派参加会战的高手,损失过半,其中包括陆剑元的师父、华山派上代掌门“青松剑客”李迎客。
在座诸人,最为震撼、愤怒者也莫过于陆剑元。
陆剑元霍然站起来,问道:“魔教重开魔坛,到底是何状况?有何图谋?想卷土重来?”
段若水摇头道:“可惜段某只是知道魔教重开魔坛而已,到底有多少高手,有何图谋,均不清楚。”
“如此说来,魔教已经有人来到洛阳?”凌无生道:“先生可知详情?”
段若水道:“凌先生有此一问,若水惭愧,至今段某还不知道关于魔教的任何情况,但是段某料定魔教已经派人到洛阳。若真是魔教雇凶杀害慕容庄主,那么现在的洛阳已经是魔教布下的天罗地网,前来洛阳的正道人士危矣。这便是若水所说的最担心的事情。倘若雇凶者另有其人,魔教也必会前来,借洛阳之乱,另图好处。若是魔教实力足够,同样也会趁机将我等一网打尽。”
段若水此话说完,众人面面相虚,作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