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试着去爱（1 / 1）
你和他不同，你们就算是同胞的亲生兄弟，我想我对你们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有一种气息。连城璧能给，可是商子旭却一辈子都给不了。大雨打在连城璧身上，雨水流进连城璧的口中，连城璧没有想到，雨水是苦的，这么苦。
这时小二从店铺账台后蹑手蹑脚地爬出来，看到店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酒坛子也被砸碎了，只不远处树下倒着一个人，满身血迹，怕是死了。
小二隐隐听得这二人之中有一个是叫连城璧的，连城璧这么鼎鼎大名的人，就是这小二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不敢相信，连城璧会来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酒肆，跟一个不知道来路的人打架，不是比武，只是打架。
小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就想看看这个狼狈的汉子是死是活，要是他真的死在他店前，倒是触了他的霉头。
店小二伸手去探连城璧的鼻息，气息微弱，小二本以为那已经是个死人，没想到连城璧却突然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小二吓得瘫倒在泥地里，道：“客-客-官，您没事儿吧？”
连城璧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还没死。”
“客官，您可有家人？要不小的去一趟您府上，免得您……”
“免得我怎么？免得我死在你这里，给你添了晦气？放心，我死了，定不会怪你。”
“客官，您别拿小的开玩笑了，小的可背不起一条人命，您就告诉我吧，您家在什么地方，我去通知您家人。”店小二在一旁求道。
“家人？我还有家人吗？我还有关心我死活的家人吗？没有了，没有了，那一点点的亲情和关爱都被我亲手扼杀了，我死了也是活该！”连城璧失血过多，身体虚弱，高烧让他渐渐失去了力气和思考的能力。
店小二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疯子，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人也许就是连城璧，虽然不太可能，但至少也是跟连城璧有关系的人，得罪不起，更不能让他死在自己这里，是要捅大篓子的。于是小二想把这个快要不省人事的人，扶进酒肆，至少不能再叫他淋雨了。
小二刚使了把力，连城璧才刚半屈起身子，想要支撑着站起来，谁知他又顿觉胸口一阵疼痛，捂着胸口，吐了几大口的血，人也再次跪倒下来，并且一脸的痛苦，全身瘫软，倒了下去。
小二也是束手无策，看着这个人就这么倒下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多就是个死，他也不想管了，也管不了了，他准备舍弃这个酒肆，跑路，至少比日后遭人追杀的好。
于是他看看四下无人，丢下连城璧，跑回酒肆，收拾了一些值钱的家当便冒着雨，跑了。
连城璧一人被留在大雨里，经受着大雨的洗刷，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血汩汩流出的声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和雨水混在一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沉闷地跳动的声音，只是他感觉不到疼，他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他没有知觉，冰冷侵蚀着他的身体，正一分一毫地带走他身体里仅有的温度和气息。
商子旭也失败了，他并没有能为乐柔讨回公道，只是经受了一次羞辱而已，他恨自己不争气，他似乎永远都不是连城璧的对手。可是他跟莫灵有约定的，他不能再丢下乐柔，既然她已经收到了深刻的伤害，既然自己不能为乐柔讨回些什么，那么就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去好好爱她，不管她是不是接受，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商子旭冒雨策马回到落樱山庄，一身狼狈，倒是叫阿岩古吓了一跳，问道：“商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见见小柔。”商子旭表情木然，摇摇手，慢慢走进院子。
“好，但是您得换身衣服，您这一身湿漉漉的，怎么见小师妹呢？”说着阿岩古引着商子旭到自己的房里，给了他一套干净的衣服。
商子旭换上衣服，急急来到乐柔房间门外，莫灵正从房里出来，道：“子旭少爷，您来了，小姐好容易睡着了，您进去陪陪她吧，我去给小姐准备些点心。”
商子旭向着莫灵微微颌首，便轻手轻脚走进了乐柔的房间，坐到了乐柔的床边，看着乐柔沉沉睡着，他的心里很难过，心里只暗想：“对不起，小柔，是我没用，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去找他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可是我会用我的生命好好保护你的，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了。别的我比不了他，可是爱你的心，我绝对是比得了他的。小柔，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哪怕只有三年的时间。”
阿岩古见商子旭这个样子回到山庄，也猜到了一些事情，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商子旭明明气息不稳，好像是受伤了，他决定去探一探。
于是他穿戴上斗笠蓑衣骑上商子旭的马，他就能知道商子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果然马儿将阿岩古带到了那个酒肆前。
阿岩古远远便看到一个人趴在地上，几乎已经浸没在泥水中。阿岩古跳下马，从泥水中扶起那个人，一看他自己也怔住了，那竟然是连城璧，他怎么会晕倒在这里？衣角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淡了很多，只是氤氲开的血色，而他的脸已经如一张白纸一般，血色全无。
阿岩古急急探了鼻息，连城璧已经是奄奄一息。再望这四下，已经只有一个空置了酒肆了，也许小二已经吓得弃店而逃了。于是阿岩古将连城璧扛进了酒肆，后屋正好是店家休息的床铺。
看着连城璧一身的狼狈，看着他这莫名而来的伤，阿岩古真是一头雾水，难道那兄弟二人竟搞了个两败俱伤吗？只是以连城璧的身手，他怎么会让商子旭得了便宜？如果商子旭真的重伤了连城璧，他又怎么会那么失落？这一件件一桩桩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连城璧有了悔改之意吗？
看着虚弱的连城璧，阿岩古也是满心矛盾，这次究竟应不应该再救他呢？
阿岩古没有决定却已经做出选择，他还是救了连城璧，一颗护心丸已经塞到了连城璧的口中，接着他诊脉，然后策马去了镇上的药铺。
“不要……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弃我！”乐柔在睡梦中惊呼，伸手想要抓住她的依靠，商子旭伸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乐柔惊醒，道：“城璧，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乐柔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便一下子投入了那人的怀抱，环抱住他的脖子，下巴紧贴在他的肩上。
商子旭知道乐柔一定是认错了人，可是他却把乐柔抱得好紧好紧，他知道这是乐柔需要的，也是自己想要给的。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你的心也会不忍。我都知道的。”乐柔紧紧抱着商子旭，低语着。
“柔柔，我不会离开你的，一辈子都不会。”商子旭更紧地抱着乐柔，轻抚着乐柔的背，虽然胸口的伤很痛。
只是这拥抱的感觉却又好像这么陌生，当乐柔清醒过来，她才发现她抱着的这个人，并不是连城璧。她赶快放手，才看清，虽然这是很相似的眼睛，很相似的相貌，可，他只是另外的一个人，并不是连城璧。
“子旭哥哥，怎么是你？我……”乐柔顿觉脸上很热，她很难为情，放开商子旭后，她慢慢起身，下床，觉得自己很丢脸。
“你做恶梦了，好在我在你身边，要不然你一定会害怕的。”商子旭也站起身，站在乐柔身后。
乐柔背对着商子旭，她已经觉得自己没脸再面对他了，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了人，你们的眼睛，太像了。”
“没关系，即使你把我当成是他都没有关系，只要这样能让你安慰一些，开心一些。”
“这怎么可以？我不想自欺欺人。”
“可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你还等着他有一天能自己醒悟对不对？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不要你了，你准备一个人承受吗？我不在乎做他的替身，我不在乎以后别人会怎么说我，我不在乎以后我爹会打死我，我只在乎你的人生不能再孤孤单单，你不能再一个人走，让我陪你吧，即使让我背下所有骂名，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商子旭说着，慢慢走近乐柔，从后轻轻环抱住她的身子。
乐柔想要挣脱，可是商子旭抱得好紧，她挣脱不了，“不能这样，我是别人的妻子，我还有了别人的孩子。”
“嘘！不要说，你是谁，我很清楚，孩子也只是你的，我爱你，你的一切我都会接受的。”商子旭慢慢靠近乐柔的脸，将她紧紧揽入自己的怀里，在她的后脸颊轻轻印上了一个吻。
这个吻，让乐柔的心一紧，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商子旭确实是一个温柔的男人，可是如今她又怎么可以贪图这份温柔？对于一个要死的人，这太奢侈，而且这样做，有悖伦理。
“你不能这样对我。”乐柔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还管什么三纲五常，伦理道德吗？别管它们！这些只会让你更痛苦，你要做的就是让我们好好爱你，在你需要依靠的时候，你的身边永远有一副肩膀可以让你依靠。如果有人要骂，那就冲我来吧！是我逼你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当初，我缺少了勇气。”商子旭慢慢走到乐柔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中满是柔情和怜惜。
乐柔看着商子旭，这个和连城璧有着相似相貌的男人，只是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
商子旭轻轻抹去乐柔脸上的泪痕，道：“我留在你身边，不是想看到你流泪的，我希望你笑，开心地笑。所有的烦恼都交给我，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乐柔心想，你何苦如此呢？为了让我不受伤害，这么委屈自己，为了让我不孤单，你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你可知道要跟我在一起，你要背负什么？商伯伯会怎么对你？连城璧也许不在意我，可是你这么做，还是侮辱了他，他会让你活吗？
“不要蹙眉，不要犯愁，我要你开心地活着，愉快地等待着孩子的到来。连城璧那里我会去找他要个说法的，虽然我知道你也许不愿意，可是，为了你，我还是要去做一件事的。”商子旭慢慢将乐柔拥进怀里，低低道：“我知道你会伤心，可是你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末路，如果我能拿着他的给的休书，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我知道我这样很卑鄙，可是我也是一个男人，我想得到你，名正言顺地得到你，爱着你。你会答应嫁给我吗？”
休书！休书，这是个晴天霹雳的字眼，乐柔知道，这是连城璧一直想给而不敢给的东西，如今商子旭何须去讨呢？他一定会很乐意给的，休书……乐柔听到这个词，突地晕了过去。
过了很久，乐柔醒来，看到满脸歉意的商子旭，正坐在她身边，他的眼里是惊恐的神情。
乐柔微微扯了扯嘴角，道：“方才一阵眩晕，把你吓坏了吧？”
“你没事就好了，我以为我……”商子旭刚想说什么，却被乐柔伸手掩住了嘴。
“你对我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可是此事，我还要考虑考虑。”乐柔只淡淡地说道。
“好，好，我不逼你，你好好休息，莫灵准备了点心，你先吃一点，我先出去了。”商子旭丧气地走出了房间。
“子旭贤侄，你真的想好了吗？我的柔柔……”乐胜话没有说完，只是摇摇头。
“我想好了，可是就怕小柔不答应，不是怕她不答应我嫁给我，而是她根本就不愿意我去向连城璧要那份休书啊！”商子旭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
“我那傻丫头就是这样，人家对她那么无情，可她却……”
“给她点时间吧，毕竟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她。”
雨一直在下，没有停过，雷声也是不绝于耳，乐柔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梳着自己的头发，梳来梳去，也总是停留在那一缕头发上。
莫灵轻轻走到乐柔身边，拿过她手中的梳子，帮乐柔轻轻梳着头发，道：“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想心事吗？”
“在听雨，可是听得心好乱。”乐柔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半支开的窗子，窗外的雨还是很大，雨声哗哗。
“是雨声乱，还是有人让你心乱？”
“你这丫头，又知道些什么了？竟来取笑我。”乐柔转过身，看着正在偷笑的莫灵。
莫灵眯眼一笑，忙拖了张凳子在乐柔身边坐下，手中晃着木梳子，一本正经道：“小姐，我知道子旭少爷是好人，你不妨就考虑考虑他说的话了。”
乐柔扯了扯嘴角，道：“看来，子旭哥哥去而复返，是你的功劳咯？至少你也使过劲儿的，对不对？”
莫灵强笑道：“是啊，不过我也是为了你好呀！你不常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爱情吗？我看子旭少爷对你是爱得很，与其你去爱一个不珍惜你的人，让自己痛苦，不如留在一个爱你的人身边，感受幸福。虽然我没有遇到一个喜欢我的人，可是至少如果我是你，在姑爷和子旭少爷之间，我宁愿选择后者。”
乐柔蹙了蹙眉，道：“你不懂。”
“我是不懂，虽然在姑爷那里是很风光，我也见识过，他是众人的焦点，只要站在他身边，便可以备受瞩目，可是风光以后，我们却要面对一间冷冰冰的房间，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傻瓜，你以为我稀罕的是那种万众瞩目吗？你以为我是贪慕那样的虚荣？你不知道，人和人在一起会有一种感觉，就是那种特殊的感觉让我想要留在城璧身边的。可是跟子旭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那种感觉，没有那种依恋和舍不得，所以他再好我也不会选择他，以前不会，现在，现在就更不可能了。”乐柔轻叹着一口气，也觉得这是一种无奈的错过。
“你说得好复杂，我只问你，你讨厌子旭少爷吗？”
乐柔摇头。
“你觉得他有什么缺点是你不能忍受的吗？”
乐柔还是摇头。
“那不就行了？不说你不讨厌他，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缺点，更重要的是他和姑爷也没什么不同呀，子旭少爷对你好，那是显而易见的，子旭少爷脾性似乎比姑爷也好了很多，就是他们俩的长相也差不多呀，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肯试着接受子旭少爷呢？偏要拧着，跟自己过不去。”
“事情可不是你说得那么简单，当年我没有选择他，如今就更不会选择他了。”
“子旭少爷又不介意，小姐，有时候你也得自私些，为自己考虑考虑。既然他不介意，你为什么不愿意放下身段呢？虽然我没有想过小姐竟然要改嫁，可是……我只觉你跟着姑爷，除了能得到眼泪，什么都得不到。你自己身子又不好，发病的时候，姑爷也是不闻不问的，你就不害怕？现在好歹出了事，你身边还有个人会关心你呀，你就不能乐于接受吗？”
乐柔摇摇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来为子旭做说客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帮他说了这么多好话！”
“他没有给我什么好处，他只是让我看到了他对你的真心。爱情，我是能用心灵感知的，我的心告诉我，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我只是很乐意成全你们的这种幸福。”莫灵期许地看着乐柔，她希望乐柔能点头同意，世俗有时候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毕竟就是我愿意踏出这一步，也是需要勇气的，我要为我和我的孩子，好好想想。”乐柔说着又转身，伏在梳妆台上，从窗户缝隙间看着外面的雨和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