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心痛如绞(1 / 1)
五月的夜,与想象的一样寂静,在这寂静之中,更让人的心沉寂下来。
沈璧君带着伤痛,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腰际的灼伤依然火烧火燎的。沈璧君皱着眉,虽然感觉很累,但是疼痛却让她无法安睡。不安中,那一种强烈的心跳更为明显,是她的心?还是连城璧的?是的,在那混乱中,她记得是连城璧抱着她,一路跑着回到连家堡的,那一路上,最为明显强烈的就是心跳。似乎周遭的一切都那么宁静,而能听见的只有“怦怦”的心跳,不是她自己的,而是连城璧的,他是在紧张,担心吗?也许他是很紧张的,那不安急促的呼吸和那有力的心跳几乎在是慌张寂静中她唯一能感受到的。
回想起刚才望见他的那一眼,连城璧的脸几乎没了血色,也许不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是痛得失了面色,顺手一摸,裙子上都是血迹,那并不是她的血,她并没有流那么多血,那是他的。此刻沈璧君仿佛能听到那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的声音:吧嗒……吧嗒……
为何此刻变得如此难以抉择?为什么沈璧君的生命里要出现两个男人?两个男人都为她几乎愿意舍去性命,两个男人都这么在乎她,沈璧君困扰,难道是她以前误会了,总以为连城璧不是真心在乎,只是装腔作势,他在乎的只是他自己,曾经他让她成为了逍遥侯的诱饵,而如今……他却为她奋不顾身。可不同的是,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爱的,已经许下一辈子诺言的人,而另一个……是什么?是她试图去爱,试图交托一身,却一再彼此伤害,反而生恨错过的男人。只是现在,这恨似乎变淡了,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好吧,也许连城璧因为乐柔真的改变了,看在他两次舍命救了自己的性命,也许奶奶也会说,君儿,原谅他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一笔购销吧!一笔勾销,沈璧君,你真的想要一笔勾销?你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乐柔的房里,乐柔很痛苦地忍着身体的疼痛,她几乎紧攥着连城璧上臂的衣袖,紧咬着唇,她不想发出任何痛苦的□□,她想靠着他,她想他温暖她。而他,只用一只胳膊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他俯下身,几乎要贴着她的面温柔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了?”他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满眼也尽是慌张和担忧。
难道她又不好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劳心的,可她究竟怎么了呀?莫非是孩子又……他不敢想,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他只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怎么了,怎么了,别吓我。”
乐柔只觉得身子里到处有虫子在窜走,又酸又麻,酸麻过后却是无法忍受的痛,好在这些痛楚只是在骨头里,肚子无碍,肚子不痛,这让她不禁放下心,只要忍过去就好,忍过去就好。连城璧的呢喃她几乎已经听不见了,她只是紧紧环抱着自己双臂,她以为用力在臂上揉捏一下,就会不痛的,可是不行,还好痛,好痛。好在连城璧没有放弃她,他正抱着她,她是知道的。
连城璧看着乐柔痛苦不堪,问她的话她却不能回答,他无助地看向站在一边的阿岩古,他的脸上也只是很难看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言表,只是一脸的沮丧和无奈还有痛苦。连城璧突觉得心中一阵抽痛,他似乎能猜到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能知道,他只希望乐柔可以好好的,他只有这么一个心愿。
“柔柔你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我!”连城璧搂着乐柔颤声问着,突才发现乐柔正蜷着身子半坐半躺地靠在床沿上,他便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躺稳了。
乐柔忍过一阵,痛楚渐小,才虚弱地问道:“城璧,你还好吧,你为什么要抱我?你的手?”她终是不能忘记关心他,即使她已经脸色煞白,满脸汗珠,唇上却有几点鲜红。
连城璧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放心,这只右手我没使力,伤口不会裂开的。你就别担心我了,你安心躺好了,别这么担心,别这么激动。明知你身体未安妥,我本不该让你费神的,只是璧君……我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璧君。如今璧君无碍,倒是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别再伤了自己。此刻你好些了吧?”连城璧担心地看着乐柔,眼中满是柔情和疼惜。
“少主!”白杨、绿柳这时冲进房间。
“你们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吵吵闹闹的,不要打扰了乐柔休息!”连城璧锐意的眼光扫过白杨、绿柳的脸,他压低声音厉声说道。
“少主,萧十一郎他……”白杨急着说,但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怎么了?是不是失血过多晕厥不醒了?”连城璧自然知道萧十一郎身上会发生什么。
白杨、绿柳点点头,道:“怕确实如此。”
“师兄,你把伤药给两位前辈吧!这伤可耽误不得,一旦延误,说不定会危及生命。”乐柔听出了白杨、绿柳的担忧,也害怕连城璧一错再错,便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连城璧听乐柔这么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推着白杨、绿柳出了房间,问道:“璧君可知道?”连城璧虽知道白杨、绿柳偏袒着萧十一郎,私自去探望他的消息,却也顾不上责备。
“恐是不知,今夜如此混乱,沈……少夫人也是一路被您抱着回来的,其他的事情她也无法得知啊!”绿柳说道。
连城璧点点头,准备去沈璧君那里看看她在状况,他知道沈璧君吃了很大的苦头,她的哭喊声让他觉得撕心裂肺,甚是心痛,只是此刻他自己也觉得头痛得紧,心口也开始控制不住地起伏,他的心也跟着痛了,他站住了。白杨、绿柳见状道:“少主,怕也是累了,不妨回去休息吧!身上带伤多休息才能恢复得快。若是担心少夫人,我们两个和小瑾会去照顾她的,您放心吧!”
连城璧看看这天色,也快天明了,想着沈璧君折腾一夜,总也是筋疲力尽了,她也许睡沉了,再过几个时辰去看她也无妨。
连城璧又回到乐柔身边,静静看着她,片刻,道:“还有段时间才天亮呢,好生歇着。”他遂又转身对莫灵道:“若是你家小姐再出现任何状况,及时通知我。”说罢,连城璧起身就要走。
乐柔却拽住了他的衣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本想问他,是不是不因为沈璧君出了意外,他也会来看她的,是不是他也是牵挂着她的?可是一瞬之后,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一个连自己骨肉都要杀了的人,为何要留恋一个让他感受耻辱的女人?如今他对自己的好,不过是为了哄骗好一个能救沈璧君命的女大夫而已,乐柔,你终究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而已。
冷静的眼中霎时翻涌出很多情绪,又只是一瞬却又恢复平静,“你别太担心了,璧君她会没事的,你好生歇着吧,多日未见,你确已瘦了。”说完,那手已经松开了。
连城璧确带着几分倦意,嘴角绽开了一个淡淡的笑,流连地看了乐柔两眼,方才回屋了。也许真的太累了,连城璧一躺在床上,便睡着了,睡了两三个时辰,天已大亮。睁眼便隐约听见乐胜在火冒三丈地说话,似乎特别说给他听的。
“连城璧什么意思?当我家柔柔是什么?想到她的时候便不顾她身子行不行,便要她帮那个女人瞧病?想不到她的时候,鬼影子也见不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能知道,我能不知道?哼!只是我知道昨夜我要是当场阻止,柔柔又会不高兴,可是,你怎么也不拦着点?”乐胜是在训斥阿岩古。
“师父既然知道小师妹的性子,我就是拦,也拦不住的,况且昨夜情况紧急,也只有小师妹一个女大夫在,您说这……”阿岩古反驳道。
乐胜看了阿岩古一眼,有气也出不来了,道:“我不是阻止她治病救人,只是……只是如今她自己又何况不是个病人呢?她的情况我早已告诉过你,你不是不知道吧?昨夜那么一折腾,她……”
“师父师傅请恕罪,阿岩古误会您了,昨夜我才知道您担心的是有理的……”
“什么?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异常了?柔柔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乐胜紧张地问道。
“我不知是不是,只是昨夜小师妹在帮连城璧包扎的时候,我发现她好像突然特别痛苦,一下子脸色都变了,连城璧问她什么,她好像都没有办法回答,她……”
乐胜一直摇头,心疼地道:“看来我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随着她腹中胎儿的长大,她……我也不知道她要忍受多少次这样的疼痛,而且会越来越严重。你知道吗,她的毒深入骨髓,一旦痛起来那感觉是深入骨髓的,就像骨头被掏空一样,甚至比这更甚,也许是我们不能想象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她留着这个孩子的缘故,我怕看到她受苦,我怕她顶不住……”乐胜也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
“师父,您别这样,一定会有办法的,小师妹这么好的人,上天不会这样对她的。”阿岩古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去分担这些。
此时连城璧也心痛得快窒息,听到乐胜骂骂咧咧找他麻烦,他本想出门去回敬几句,可是还没开门,却听到乐柔这样的消息,连城璧的眼泪禁不住掉落下来,他怪自己大意,昨夜她原来是忍受着疼痛,怪不得一语不发,原来是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怀着这个孩子,真的会变得如此痛苦吗?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乐胜,但也是他自己,毕竟是他自己拥有了她的身体,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想着乐柔和孩子受着这样的煎熬,即使真的是铁石心肠,连城璧心里也不好受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的痴情,他的痛苦矛盾又有谁懂呢?当初狠心留下孩子,却不想乐柔会变得这么痛苦,如今孩子大概快四个月了,就是想再狠心下手,乐柔要怎么办?她也许也会死的。
“既然事已至此,师父,请您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责备谁,我看昨夜,连城璧对小师妹也是关爱有加,他们能进展成这样,您大可安心了吧?小师妹这么好,对连城璧如此,他若是还不动容,那他才是天下第一号傻子,不是吗?”门外远处,阿岩古继续说着。
“我的柔柔是最好的,对吗?她会活得好好的对不对?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既然她执意要生下孩子,好,我就帮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延长她的生命,我要治好她,我要救活她!她是我的命根子啊!”乐胜怕是伤心过度,精神有些恍惚了,揣着这信念摇摇晃晃走开了。
连城璧此时却悲痛得无法自拔,对于乐柔,他怕是……可连城璧不敢想,就连想到也像是犯罪一样,那是对沈璧君的罪恶感。沈璧君此刻在忍受痛苦,而这些痛苦的起因却是他,连城璧自责,若不是他,沈璧君不会遭受到这一切,不是他,乐柔也不会遭受到这一切。难道这两个女人的悲惨和痛苦,竟是因为两场不应该有的相遇而产生的吗?或者,这一切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