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四章（上）（1 / 1）
壹
那段时日里，允诺几乎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安心入睡。他一边要照顾生病的季磊，一边还要补习落下的功课。有的时候他觉得好烦好累，似乎在自己的身边随时随地都存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躁狂感如狂风暴雨般生猛地向他袭来，以至于自己根本没来得及抵抗便弄的千疮百孔遍体鳞伤。他觉得自己正处于精神的极端崩溃边缘，向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悬崖峭壁；向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暗潭。他经常会有这样一种幻觉：感觉自己小说中创造的人物都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抱怨着他对他们命运的设定与安排。他总是安慰自己，过了这个冬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将自己疯狂地埋在书本中，忙得自己根本无暇去思考别的事情。他以一种英勇的姿态逃避着现实的种种，到底是自以为是的坚强还是脆弱的根本不敢面对呢？是不是有些孩子注定就得不到幸福？还是生活本来就是这种残酷的样子呢？
贰
那天夜里，凌晨0点19分，允诺突然间不知为何念起天野。这段时间内，自己一直都在照顾季磊，所以根本没有抽出功夫和天野好好聚聚，于是他裹起了自己厚厚的羽绒服叫了辆出租车便向北北驶去。在车上，允诺隐约的觉得似乎有一种奇怪不安的感觉萦绕在自己的心头，他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猜不出是怎样的一种预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淡淡的想。
当允诺来到北北时，CLUB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允诺走向二楼，那里面有三个房间，一间是凯桐的休息室，一间是深远的休息室，一间是天野与自己的休息室。允诺记得当初自己挑房间的时候特意选了一间最大的，因为他从小就习惯了与天野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天野唱歌很好听，允诺总是会在自己毫无睡意的时候嚷着叫着要天野唱歌给他听，天野也总是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唱给他听。
但这一次允诺错了，没有歌声，只有心脏支离破碎的声响，久久地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当允诺将钥匙□□门锁时，在门开的那一瞬，允诺彻彻底底地被眼前的场景惊傻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感到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嗡的一声从头顶渗透进他每一处清醒的意识里，他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出现在他走错的舞台上，可是当自己发现这一切时都迟了，像是死后的祈祷，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他转身跑了出去，却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关门。他感到很懊悔很懊悔，他觉得自己应该为他们关好门然后悄悄地转身离开，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现如今一切都发生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可以尽可能的把每个人的伤害都降低到最低处。深远受伤了，一种浊酒色的哀伤像是一场无尽的大雨，湿漉漉地浸润了她暗淡的双眼。天野受伤了，汹涌着海浪般的惊诧，无奈，疼痛，愧疚像是一把碎冰渣，狠狠地揉进自己与允诺的心窝，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生生的痛。
原来那种像是电视剧一样**的情节真的会巧合地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天野和季磊当时正□□着全身在床上风雨着……
允诺在大街上疯了般地奔跑着，滚烫的泪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过脸颊，疼在脸上，痛在心里。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枝分割支离破碎的夜空，一切像是童年丢失了的拼图，无法找回。他抬头看了看黑的像是泼墨的夜空，仿佛粘稠着一场庞大的无止境的忧郁与哀伤。街道处的一些碎雪面偶尔会被扬起，在路灯下幻化成一条条七彩的彩带，然后再次消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像蜃景，虚幻的像。
世界那么大，而我们却是那么小，我真的好怕好怕，好孩子不撒谎的。
叁
“季磊，我们去街对面的超市买些年货吧！明天就是新年了。”他的语气温柔得像窗外的落雪，不盈一握。
她望着他落寞的双眼，眼底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好的，允诺哥。”她知道他昨晚很晚才回来，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早已暴露了他的心伤。
他看着她总算是有了些生气的面颊，心里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站在她的面前，为她围上自己大的有些夸张的围脖，只露出一双调皮的小眼睛。她闻着他围脖上淡淡的舒肤佳的味道，心里真的觉得很踏实很幸福。他发现她直直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打趣道。“怎么了，看帅哥呀？看帅哥是要收费的！”
“允诺哥，你不开心，有心事吧！”她认真地说着，眼里满是深深的关怀。
他愣了愣，“当然有了，我在想明天要做什么好吃的才能把小磊同志这只宇宙超级变态小馋猫喂的对我俯首帖耳，顶礼膜拜，然后自己该怎样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尽显我聪明美丽大方善良的优秀人格魅力。”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他的眼里有雾花。
“允诺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她心里酸酸地想，这么美好的男孩为什么还要有人去伤害他呢？
“当然可以呀，只要不让我以身相娶或者侮辱我高尚的道德情□□都可以答应你的。”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要缓和一下，却发现自己艰难地扬不起唇角，只能苦涩地笑了笑。
“允诺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我一个人去面对，我们都要开开心心幸幸福福地过这个年，好吗？”她深深地注视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眼。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将她的小脑袋搂在怀中。窗外的天空依旧哀怨地飘着雪，整个世界安静的像是熟睡中的孩童，可是雪终有一天会下尽的，孩童也终有一天会长大，长大了为什么我们都变得不再明媚，不容易快乐起来呢？
允诺拉着季磊向小区对面的街道走去，他抬起头，却发现天野静静地伫立在眼前。他应该是等了很久，头发上已经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允诺望着他满是忧伤的侧脸，内心就像是被人用针管抽空一般，他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哥，求你了，我真的不愿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开心的笑一笑，好吗？
天野满脸担忧地握着允诺的肩膀，“允诺，你听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住嘴，你觉得一切还有解释的必要吗？”他嘲讽地看了看天野内心却像被人扎进了一根满是突枝的刺，“哥，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挺没劲的，我是你的亲弟弟呀！同一个父母的亲弟弟！你从小就知道我对深远的感情，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要欺骗我，哪怕你也同我一样喜欢她，你也不可以欺骗我呀！”他歇斯底里地吼着，“你知道吗？你太令我失望了，**的就一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畜生……
他骂他是畜生……
他骂他的亲哥哥是畜生……
他骂他的亲哥哥天野是畜生……
你见过北极冰川的海面吗？一根根巨大的尖锐的冰刺突兀地出现在那里，仅仅只需要一瞬，周围的冰块都会变得支离破碎，然后沿着四周裂开一道道深深的缝隙，再然后那银白色的混有冰碴的雪水会轻易地将那些裂缝填满，像是一块伤口留下疤痕的全过程。
“允诺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真正想保护想照顾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深远。”天野眼里布满了血丝，有泪花被冻结，“你总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单纯太美好，自己还总是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实际你是清楚自己脆弱的禁不起一点伤害。可是深远不同，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与伤害，她只是一个女孩，一个需要被人呵护被人照顾的女孩，而那个人是我不是你，因为你极端的情感带给她的只能是伤痛与抓狂，她是我的女孩，我不希望她再会受到一点伤害。”
允诺彻底地被天野的话震呆了，恍若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木然地说不出一句话。原来自己带给别人的一直都是伤痛，他突然间想起自己曾大言不惭地告诉别人自己生活的真谛是去感染身边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并且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使他们过得幸福一些，快乐一点，原来一切都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允诺，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让着你，可是这一次请原谅我，其实季磊在一年前就曾有过我的孩子，一年前的那个晚上的那场架也是因为凌飞来北北闹事无意推倒深远流产引起的，对不起，一直都在隐瞒着你，请你相信哥，哥并不想伤害你，哥一直都在寻找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想向你解释的。”天野顿了顿，“允诺，生活不是小说，我们也不需要像小说中的人物那么完美，别再隐忍自己的情绪与脆弱了，哥不求你能原谅哥，哥只希望你能活的真实一点，开心一点。”天野转身离开，黑色的背影薄的像是一张纸，消失在白茫茫的落雪中……
允诺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庞他也不会感觉到痛，他突然间觉得一切好假，一点都不真实，他着实地感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砸的自己遍体鳞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突然间很有灵感地想起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将它看清。季磊，其实你一点都没有说错，生活真他妈的是一场恶心的闹剧，只是你忘记告诉我，我们竟是这场闹剧中自以为是的拙劣演员，不可一世地表现着自己的卑微与无知，像是装疯弄傻的白痴。
季磊默默地跪在他的身旁，将他的头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