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三章 (下)(1 / 1)
陆
有这样一个男孩,他极端自闭,宁愿忍受全世界的寂寞,也要坚守自己感情世界里最后的一片净土。他自以为是的认为一切都会是童年的NEVERISLAND,包括他青涩的暗恋,可是当有一天他发现儿时的幻想竟会被现实践踏的面目全非时,他真的不晓得用什么来堵住心里的那种空洞与迷茫。他就像是一个迷失在自己不能再熟悉环境里的路人,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熟悉的过客,却忘记了自己的方向。
这样的一个男孩,叫允诺!
这样的一种感觉,叫悲哀!
而这样的男孩是不是注定就要与这种感觉有所挂钩,任凭你怎样地挣扎也摆脱不掉宿命的纠缠。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活,所谓的悲哀,所谓生活的悲哀吧。
柒
漆黑一片的北北CLUB,一束银白色的灯光突兀地打在舞台上的一个身穿亮蓝色牛仔服的男孩身上。男孩迷茫地望了望四周,随即一段节奏强烈的RAB响起,男孩即兴一段机械舞,然后再一次随着音乐的消失静止在舞台中央。舞台下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像是海浪般充斥在CLUB的每个角落。男孩伸出手指在自己嘴唇前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台下顿时变的鸦雀无声。然后男孩突然咧开嘴笑了,样子可爱的像小新。这时全场的灯光全部亮起,劲爆的音乐再次响起,同时在男孩的两侧出现了四个男孩,五位男孩劲爆的舞姿配合着同样劲爆的音乐惹得台下不禁一次又一次□□迭起,人们高声呼喊着“十一少,十一少,十一少,十一少……”
舞曲结束后,吴凯桐与深远来到了舞台之上,允诺与凯桐打了个招呼,眼神也有意无意地扫过深远,有些尴尬。吴凯桐握着麦克风深情地望着台下的人们,“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我们的老朋友,他就是我的好哥们,北北所有人的好兄弟——天野。”他的声音中有无法控制的激动与兴奋。
起初整个CLUB里安静的像是午后吹过的风,可是当天野登上舞台向大家打招呼时,整个CLUB再一次沸腾了。那个夜晚允诺真的好开心,他看着眼前的天野,凯桐,深远,过往的一切不禁浮现在脑海之中。他记得北北刚刚营业时,他们四个人便一起齐心协力,不辞劳苦。天野是自己的亲哥哥,而自己与凯桐和深远之间也一直亲密的像是亲人一般。如今四个人又一次聚在一起,允诺从心底升起了一种叫幸福的感觉,他真的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容易,那么的来之不易。他清晰的记得一年前那个夜晚当他在空旷的飞机场目送天野离开时,他的心真的碎了,那是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与自己的亲哥哥分开,而且自己的哥哥是去跑路,躲避牢狱之灾。他蹲在大厅内,越想越是难过,然后很伤心很伤心的哭了。
如今天野终于回来了,允诺的心里就像是走失的小孩突然间见到妈妈一般,甭说有多高兴了。天野变得更帅更成熟了,可是允诺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年当中天野身上所增添和改变的种种痕迹,说不出是疼痛还是欣慰。天野告诉允诺,他在这一年中一直都在金三角当兵,几乎过着一种非人的生活,这使他体会到另一种所谓的生活状态,让人心生荒凉,也让人获益匪浅地了解到我们的生活有多么美好。天野始终都说的风轻云淡,允诺却听的字字入心。他心知,这一年天野一定生活的好苦,饱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只是他不想说,不想增添别人的痛苦罢了。
生活有好多时候真的像是一个谜,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的又无法预知的谜,你根本就无法把握住谜局里的每个人,每件事物的改变规律,甚至当谜底不被揭晓之前你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徒劳无力的,而你所能选择的,或许只有去尽力地保护那些生命中爱你的,你爱的,在意你的,你在意的那些人,不要他们受到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伤害……
捌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北北CLUB所在的那条道路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街道上空回荡着警车刺耳的鸣笛声。天野与允诺一边奔跑着躲避警车的追击,一边拿着棒球棒和一群青年小伙厮打着。天野的大半个白T恤已经被鲜血染得模糊不清了,血液却仍然不停地从头部顺着他的脸往下淌。允诺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淤青发肿,根根青筋也突兀地显现在他的额头与手臂上。
对于允诺而言,那个夜晚的一切都是令人触目惊心,永生难忘的,他从未见过那样疯狂的天野。在他以往的印象中,天野永远都是冷静理智的大哥哥形象,可是那个夜晚的天野就像是一只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困兽,孤身一人去一个叫凌飞的酒吧里砸场子,又不要命的同时与二十来号人火拼。如果不是允诺去的及时,天野可能都走不出凌飞的酒吧。允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拼命地与天野一同奋战,尽最大努力杀出一条血路,然后边打边跑,以至于不被圈围。允诺心想,或许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自己18岁时的这场架,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天野的那双眼睛,那双幽深的恍若古井般的眼睛,那里面满满的都是愤怒的,凶狠的,无情的黑色潮水。允诺清晰的记得当他望着熟悉而陌生的双眸时,一种恐慌般的难过狠狠地向自己袭来,像是一把重重的大铁锤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他感到很疼,为他的亲哥哥感到疼。允诺知道,天野一定是受了伤害,不然他不会这个样子,可是他真的不愿看到这样的天野,他真真切切地希望天野永远都是那个如柳絮般温柔的大男孩,那个眼睛永远像纯净水般干净的大男孩,可是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会倒带吗?会改变吗?也许就是在某一刻起,我们的生活就已经沿着某一条我们并不熟知的或是从未预料过的路途展开了它的行程,对与错,是与非更是变得毫无意义了,因为那宿命的结局早已注定。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事可以改变人,但人却无法改变事。”
据说那个夜晚允诺与天野一共干倒了四十多号人,其中凌飞被打折了一条腿,脑袋缝了三十七针,还有几个下场也是惨不忍睹。后来事情惊官闹大了,凌飞的家属在气头上更是不依不饶,事情都上了报纸,最后无奈天野选择了出去避一避。凯桐与允诺的父亲又找了找人,再加上允诺只是去救哥哥,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打架,也就不了了之了。大约过了三个月,允诺的父亲又亲自去道了歉,又陪了些钱,双方也便和解了,事情最终也算是和平解决了。这样天野才能回到他阔别已久的城市。
玖
那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铅灰色的天空总是会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冷冽的北风更是会毫不留情地刮过一片萧瑟的景象。有的时候当允诺一个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回家的时候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认为这么寒冷的天气是为了冰封某个人的痛苦与忧伤,可是当一个冬季的雪都飘落在她的心里,她的痛苦与忧伤真的会被冻结吗?她难道不会感觉冷吗?她又要用什么来融化那一冬的落雪,抵抗一季的严寒呢?那些痛苦与忧伤又是否会发芽生根,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底深处呢?
那日清晨的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当季磊接到精神疗养院的电话说她妈妈于今日早晨跳楼自杀的消失时,她感觉像是有一个很响亮的雷在她头顶轰然炸裂,有那么一瞬似乎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只有耳膜深处传来嗡嗡的声音。她感到太阳穴很痛恨胀,像是有两个小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疯狂地茁壮成长着,随时地准备着要在脑门两端壮丽地开出两朵红色的花朵。季磊根本听不见电话里接下来的内容,只是本能地向楼下跑去。那日清晨,有一个穿着浅粉色睡衣,脚上踏着一双天蓝色棉拖鞋的小女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疯狂地奔跑着。跑着跑着两只拖鞋也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她那么消瘦!大雪轻易地就将她淹没。冷,她一定很冷吧!不信你看她的脚丫,都被冻得通红发紫,你再看看她煞白的双唇,她那结成冰的泪痕,她口中呼出的白色水汽,以及她眼毛上的小冰渣,都在诉说着她有多冷。她突然间觉得好累,她茫然地望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她发现自己迷路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她无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妈妈,别丢下磊磊一个人呀!别再和磊磊玩藏猫猫了!你快点出来呀,磊磊真的怕了,真的害怕了!妈妈,你在哪里呀?你到底在哪里呀?
当允诺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季磊时,望着眼前的一幕,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感生猛地向他袭来,就像是一根又粗又长的荆棘刺,狠狠地扎在你的胸口。他赶快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裹在季磊的身上,又顺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他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抱进出租车里。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轻轻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汗水,雪水和泪水。
她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妈妈没事的,妈妈不会死的,允诺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呀?”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皮肤里。
“没事的,小磊,我们一起去疗养院看看。有我在呢!”他用手抹了抹她脚上的融水,又用纸巾帮她擦干净。他从兜里掏出一双干净的白色棉袜子,为她穿上,又为她穿上鞋子。他永远都是这样的细心。
“我不要,我不要去。允诺哥,我们赶快回去吧,一会还要去上课呢!快点,允诺哥,我们回去吧,求你了,不然该迟到了……”她激动地颤抖着双唇,哀求的望着允诺,满眼的忧伤,像是一季的落雪。
“嗯。”他温柔地向她微笑,可是显得那么苦涩,“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回去。”
她听话地闭上了双眸,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他的怀抱永远都是那么温暖,那样安静,给人那么舒心的感觉,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眼泪还要拼命地往出流呢是不是眼泪哭干了,伤痛就会消失呢
他向司机使了个眼色,车子没有掉头,他想有些事她是应该去面对的,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如果错失了这最后的一眼,她是否又会悔恨一生吗?悔恨自己没能看妈妈最后的一眼!允诺心里也好乱,他不晓得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他唯一确定的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站在她的身旁,陪她一起走过来,一起面对。
她是知道车子是开向疗养院的,因为车子开了好久。车子终于到了疗养院,季磊疯了般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允诺赶紧付了车费追了上去。当季磊跑到尸体室时,她握着门的手却迟迟不敢开,她望着身旁的允诺,无比哀怨地问了句,“你说上帝是不是特别喜欢和人开玩笑?生活是不是真他妈的是一场恶腥的闹剧?”
一切都变了,一切也都毁了,我们又该拿什么来面对接下来的时光呢?年少脆弱的心又能禁得住多少大风大浪呢?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底线,当白色的布单缓缓地从妈妈的头顶被拿下时,她彻底地抓狂了,整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突兀而又无比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惊恐地转过身来不停地尖叫着,允诺一把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使她背对着妈妈的尸体。她的眼睛里汹涌着不可置信的恐慌,双手也不停地狂抓着自己的头发。允诺将她的双臂也死死地搂在怀里后她终于停止了挣扎与尖叫,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昏了过了。窗外的雪依旧在下着,雪停了,阳光会出来的,一切会好起来吗?
紧接着下午又传来了季磊父亲在监狱自杀的消息,据说是因为听说妻子自杀后自责择亡。原来上帝真的特别喜欢和人开玩笑,原来生活真他妈的是一场恶腥的闹剧。季磊,允诺哥在回答你问题呢,你快点起来呀!别再装睡了,好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允诺都没有去上课而是在医院里照顾季磊,她安静的像空气,不肯说话,不肯吃饭,每天只是不停地一瓶又一瓶的打吊瓶。她变得更加的瘦弱了,脸色也更加苍白。她的目光总是弥散着没有焦距。允诺总是告诉自己她需要的仅仅是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十五天后,她终于肯开口说话吃饭,情绪也相对稳定了些,于是他接她出院,回到他们的“家”。春节快到了,他找了些学习要紧的理由搪塞父母,选择留下来陪她照顾她,他真的害怕她想不开做傻事,怕失去她。他懂,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意味着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