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第二十三章 缘起缘灭暗消释，堪伤往事恨天隔（1 / 1）
天宫中，浮远正在九天玄女的宫殿里清洗着酒盏，方才骊山老母来此，同九天玄女一起饮了一杯。
要说这骊山老母真不愧是女娲娘娘，佛法无边，天界人界冥界未有一处地界之事是她不知不晓的。
“浮远？洗个东西还要这么久？”浮止步履匆匆走来，“师父要下界一趟，你且先去殿前守着，若有仙家来访，只道师父去骊山老母处了。”
浮远应道：“好。”
白云洞中，统聿唇角极快的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却在转身的霎时间消失不见，他饶有兴趣的回视白狐，道：“不知圣姑姑还有何事？”
那金细狡猾的眸子中深深藏了一抹浓色，不知是想要看透统聿和宿沙，还是早就把他们看透了，正不安好心的琢磨着如何玩弄才尽兴。
见它如此神情，宿沙冷哼一声：“千年前就包藏祸心，盗取天书，搅乱太平天下，时至今日，你已被囚禁千年却仍丢不掉那满腹的坏水，不仅设下恶毒的咒符，几百年来，逼迫上百个女子守在苍耳山，一生都得不到幸福，你做尽天下恶，竟然还厚颜无耻的苟活于世，哼，真是可笑，上天都瞎了眼吗！”
白狐似笑非笑，不愠不火道：“说啊，继续，别停，多少年了，这洞中好久都没有这么悦耳的声音了。你们不用激我，”狐狸神秘莫测的一笑：“我不会放你们走，也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们真相。”
“你！”宿沙见它如此，知道多说也无益，眸底凌光微绽，厉声道：“想囚我？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语刚落，统聿挥手将匕首抛出，紧接着一个箭步跟上，宿沙手间虽无兵器，却倚仗着浑厚的内力，一个凌空翻转，翩影骤闪，在那白狐未有准备，目不暇接之时落到它的身后。
只可惜，那白狐不是普通的狐狸，匕首刺破空气发出“嗖”的一声，便向那畜生袭面而去，但，一眨眼的功夫，耳边只听得“当”的一声金玉交击的碰撞，金闪白亮的匕首坠落石面之上。
一息之间，那畜生不见了踪迹。
统聿身体急速回转，朝身后望去，宿沙也立刻回身张望。
四面皆石壁，那白狐竟然在宿沙和统聿的眼皮下凭空消失了......
“它去了哪里？”宿沙问道。
统聿道：“不知道，不过万事小心，不要硬拼。”
“知道。”
正在两人寻找狐狸踪影时，那道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正冲他们张开，里面的獠牙尖锐锋利，血腥之气自那口中袭面而来，让人作呕。
“宿沙小心！”统聿一把推开宿沙的瞬间挥出第二把匕首，刺向狐狸还带着白色恶心唾液的舌根深处。
那狐狸未见丝毫躲避，只淡淡的轻轻地哈出一口气，那迎面而来的匕首凌空化作极细的金烟，于半空中淡淡飘散，刹那间，灰飞烟灭。
被统聿一推，宿沙踉跄了几步，扑倒在地，她猛然回眸，看见这惊恐的一幕，顿时大惊，失声尖叫道：“佑皙——”
狐狸的口逐渐逼近统聿，那锋凌的牙齿被无限放大，大到单颗牙齿的长度已经超过了统聿的身高。
就在这灭顶之灾即将到来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间亮起一道白光，二人不得已同时侧首来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而那白狐也因突发的异样转瞬间恢复原形，跳到一边。
那道光幽幽碎碎从天而降，漂漂浮浮沉在石台上，细细密密的渐渐汇聚在一起，不消片刻，一个女子的身形隐约显现。
白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那女子出现的霎时间，它目露恐慌，返身一跳，想要逃离。
声音清淡响起：“畜生，你能逃到哪里？”
那女子轻抬手臂，向白狐的身体柔柔一指，白狐登时被定在原地，连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女子缓缓回眸，静默视于宿沙和统聿，沉默片刻后道：“天道轮回，自有定数，细算来，你二人在这凡间倒也有一段缘需要了结，现在时辰已到，随我回去吧。”
统聿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觉得她浑身上下虽然模糊不清，只能看清大概，但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沉声问道：“你是谁？”
“九天玄女。”
“我们为什么要随你回去？回哪里去？”
那女子仿佛轻笑了一下：“自然是回天宫。”
“可否告诉我们缘由？”
那女子摇头不语。
“为什么？”
“知道，又有何用呢？”
“死，也要死得明白。”
那女子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跟我回天宫是因为你们本就是天宫之物，不小心坠落凡间幻化成人。现在，你们虽历经劫难，却也造福于民，功德圆满，自然要回去。”
宿沙一惊，反问道：“天宫之物？”
“不错，你们是我宫中的一盘紫玉金沙。”
“紫玉？金沙？紫玉？金沙？”宿沙默默念道：“紫，聿？金，沙？”
“时候不早了，随我回去吧。”九天玄女右手一翻，宿沙统聿便化作一小撮美丽的金色沙粒和一个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玉碟，飞向九天玄女的袖口中。
待收好紫玉金沙后，九天玄女转身冲白狐道：“我当初将你囚禁此处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你非但不懂珍惜，反而为了一己之私设下魔咒为祸苍生，既然你冥顽不灵不知悔改，那我也就不必留你这条祸根了。”
言毕，她抬手冲那白狐轻点一下，一团火焰自她指尖呼啸而出，如一条腾飞的火龙，急速扑向白狐。
白狐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紧接着像是回过神似的吓的吱哇乱叫，可任由它如何使劲，也动弹不了分毫。
那火龙很快就袭击上了白狐的身体，皮毛在弹指间被引燃，一种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心神巨震，白狐陷入巨大的恐慌，它奋力嘶吼，犹若用尽世间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九天玄女。
随着火焰的燃烧，毛发殆尽，火舌开始舔舐皮脂。
这脆弱的身躯如何能抵抗天火，吼声渐渐低沉，转为凄凉的哀求，无尽的痛楚。
白云洞外的天地随着白狐生命的流逝而一点点发生改变，天空中破开一道口子，似有清新的空气从天上涌入，萨姑惊疑的看着眼前的异象，这，这难道说，宿沙他们赢了？
些许魂魄试探的向那洞口飞去，在快到洞口处踌躇了片刻，确定了没有问题后，一个个飞离了这囚禁她们几百年的幽镜幻地。
萨姑见此情形，也飞身而去，那一刻，她有些担忧的垂眸看了一眼白云洞，只见其中白光如炽，隐有强大的法力蕴含其中，萨姑本想观个究竟，却见一条火龙猛然窜出洞口，吓了她一跳，忙不再留恋，飞向天空中那个缺口。
这是不是意味着要重新开始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投胎做人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跟宣于丘再续前缘了？
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她，想到此，萨姑微微一笑，加快了速度，冲向了那个恍若向她招手的缺口。
缺口越来越大，白狐的法力在消失，附着它灵力的千年香樟树慢慢枯萎，杳卢等待的那个洞口在一息之间变成了一面土墙。杳卢大惊失色，忙去拍打。张鸾也惊惶失措的看着眼前紫光消失不见，树叶由绿变黄，纷落如雨，零落如尘。
当白狐的声音不再响起，当白狐的身体变成一堆黑色粉末，当白云洞外的山一一倒塌，云朵一点点消逝，这炫丽的山谷美景如同浓墨画出的山水画一遍，被火焚烧，于顷刻之间变成一片虚无。
九天玄女淡然的看着眼前景致的消失，面色冷静，不置一词，待一切都归于万物的原形时，她冷然一个旋身，如同来时一般，化作细密金烟，消失在石台之上。
白云洞瞬间坍塌，铁链也随之化为乌有。
至此，所有的幻境，不复存在......
天宫中，浮远规规矩矩的站在殿前守着，浮止收拾好殿内的东西后走了出来。
“浮远，”浮止笑着喊他道：“可有仙家来访？”
“没有。”浮远老老实实的回答。
浮止诡秘一笑，问道：“哎，方才骊山老母来，跟师父说了什么？”
“嗯？”浮远呆呆回视于他，“你说什么？”
“什么我说什么！”浮止微恼，对于这个略显呆傻的师弟，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怎么师父收了这么个有辱师门的徒弟，“不是我说什么！而是骊山老母跟师父说了什么！”
“哦。”浮远憨憨的回道：“我没有听见。”
“啪。”浮止用力打了一下浮远的后脑勺，骂道：“没有用的东西，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究竟知道些什么！”
“干吗老打我？”浮远回嘴道：“我也有知道的事情，我知道要在这里等候师父。”
“你！”浮止指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恼意，“那你就在这等着吧！”
浮远回眸，看着浮止离开的背影，耳边响起了骊山老母对九天玄女说的话。
“天界有天界的规矩......仙家不能有凡人之情......那白云仙君虽为仙家却位阶较低，与你相差太远......好在玉帝不曾发觉，你也算平定乱世，将功补过......速将紫玉金沙碟从异界收回，想来，那孙猴子还有一劫是因紫玉金沙而起......”
话，听得断断续续，却也让浮远了解了个大概，怪不得自己这段时间没有见到紫玉金沙碟，原来是被师父丢下凡间，化为己身和白云仙君，了却一段情缘。
只是，孙猴子是谁？浮远微微蹙眉，冥思苦想许久也得不出答案。
“在想什么？”
浮远闻声抬眸，眼底一惊，“师父！您回来了。”
“嗯，你怎么在这里？”九天玄女点点头，轻声道。
“哦，我在此等候师父。”
九天玄女淡声道：“那随我进去吧。”
“是。师父。”浮远垂眸应道。
明霞幌幌，辉映天光，紫巍圣殿，金碧辉煌，复道回廊，玲珑剔透，周围是万年长青的瑞草和千年不谢的祥芳，九天玄女转过水榭香亭，来到藏宝阁。
推开阁门，九天玄女抬脚踏入，淡淡扫视一眼阁中情形，一转身，朝桌案走去。
秀腕轻柔翻转，一道光自袖中透出，盈盈飘散向那桌案飞去。
身后一人，清澈的眸子随着九天玄女的动作微微一拢，敛目凝光，待看清是何物时，眸底若有似无的落下一丝落寞，暗淡无光。
“浮空，不久后，会有一只得了道的黄毛貂鼠偷偷潜入藏宝阁将这紫玉金沙碟偷走，你只管其他宝物安好，休要阻拦那黄毛兽。”
“弟子明白。”
九天玄女深深望了一眼浮空，不再言语，径自离开。
这也是一种修行吧，浮空暗自想着，可为什么这种修行让他感到无尽的悲伤，浮空轻轻挪动着脚步，缓缓靠近那蒙着紫金色幽光的紫玉金沙碟，那双清澈明眸隐隐夹杂着失落。
她还是应了命。这本是九天玄女派给他的任务，清杂念以助修行，可他却在那短短的几个月里品尝到了修行中最不应该有的爱的味道。
酸甜苦辣痛一应俱全，竟这般深刻的压在脑海里，时不时翻滚出来扰乱自己的清修。
浮空凄楚一笑，将那紫玉金沙碟端起。
“宿沙，你可知，我一直喜欢着你。”